第六十七章 府里
到了正屋,又是一翻寒暄,待戌时快过,众人方进了暖阁,入了席间。此时,丫环们早已在大桌上摆好酒馔,待胤禛在首位上坐定,随意顺了几句话,便开席了。 彼时,席间一番合乐,一应妻妾皆是面上含喜,眼里带娇,谈笑风声。而慧珠却是默默坐在下首,安静的用着眼前的菜肴,不料话终究是引在了她的身上。 坐于胤禛侧首的年氏,轻柔道:“爷这次塞外之行真是凶险,幸的平安回府,妾明个就去还愿,食素一年,抄经书一百,捐银三千之事。”胤禛撇头看向年氏,说道:“你一向体弱,不可勉强,还愿之事不宜过急,注意身体便是。”得了这话,年氏娇柔一笑,回视一眼,遂又低头道:“妾省得,谢爷关心。”李氏看着对面年氏一脸春风满面样,眼神一凛,对一旁的丫环递了个眼色,便看向胤禛,笑道:“说来也是,爷这次能逢凶化吉,真是老天保佑,但钮祜禄meimei也功不可没。”说着,李氏就举起酒杯,看向慧珠道:“我在这敬钮祜禄meimei一杯,多亏了meimei在爷身边近身侍奉,不比我等,只是在府里待着,毫无出力。” 慧珠听了这话,暗恼李氏失了弘昀不过一月有余,就又挑事端,却还是忙这起身,端了酒杯回敬道:“这是婢妾应尽的本分,能侍奉爷更是婢妾的福气。爷这次不幸染病,后有康复,除了爷吉人天相外,也幸在福晋和两位侧福晋,以及各位jiejie们的祈福,婢妾不敢居功。”武氏假意玩笑道:“钮祜禄meimei随爷去了趟塞外,这嘴倒是越来越甜了。”李氏见胤禛的目光移了年氏,心下满意,也乐意陪着武氏笑了,就手上的酒杯轻抿了几口,算是受了慧珠的礼,同时也是满意慧珠恭敬的态度。 听着李氏提起慧珠,年氏瞬时想起这次胤禛遇疾,却是慧珠在跟前伺候,应是得了胤禛的眼,此时胤禛又把眼光落在慧珠身上,不由暗恨,于是开口道:“钮祜禄meimei毕竟没有随侍的经验,这次随侍爷却……夏日易染疾,那时节出门在外,若有个知事的在身边才是。不过,钮祜禄meimei后面能跟着照顾爷也是不错的。”慧珠看着面露笑意的年氏,暗自好笑,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是她害的胤禛得了时疫。 乌喇那拉氏此时方正视慧珠,见慧珠仍是低眉顺眼,与以前无异,心下满意,遂解围道:“我倒觉得钮祜禄meimei这次可是辛苦了,当得起我等姐妹的一声道谢,在爷染病之时,替我等细心伺候。”听后,本就站着的慧珠,又忙做惶恐状,对乌喇那拉氏福身道:“福晋此话过重,婢妾担当不起。” 胤禛看着眼前一幕,皱眉吩咐道:“钮祜禄氏你坐下吧,这次你的确照顾我十分用心,此事不用再提,过些日子,我会让小禄子拨些物什去你那院子的。”众人皆是察言观色之人,见状,心知胤禛不愿再说此事,便也揭过此话,对着慧珠笑笑也就过去了。 席间又说笑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胤禛嘘寒问暖一番,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宴席渐进尾声时,就见一个六、七岁的俊俏小男孩,咚咚的跑进来,仰起红彤彤的小脸,叫道:“阿玛,额娘,宏时来了。”如此童稚的嗓音,落在了言笑晏晏的席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李氏了然的扫了眼众人,随即惊呼道:“天啊,这大冷的天,外面下着雪天又黑,怎让宏时给进来的,要是冻着了怎么办。”跟着宏时一块进屋的嬷嬷跪地道:“老奴该死,是老奴没看好小主子。小主子一听爷回来了,又不见主子您,就硬是要跑来。”听后,李氏却不答话,反是仔细的检查宏时可有哪冻着,半响,才把弘时抱进怀里,抬眼看着胤禛,无奈道:“爷……” 胤禛看着一脸稚气,在李氏怀里撒娇的宏时,面上闪过一抹温色,淡然道:“大冬天的晚上得照顾好弘时,毕竟他还小。这次就算了吧,也快下席了,待会我送你们娘俩回去便是。”李氏一听,立马惊喜的看着胤禛,轻声道:“谢爷。”复又看着弘时,慈爱道:“有半年未见你阿玛了,还不快去给你阿玛嗑头请安。” 弘时嘟着嘴,看了众人一眼,方离开李氏的怀抱,走到胤禛跟前双膝跪地,规规矩矩的磕头行道:“儿子宏时请阿玛大安。”胤禛眼里泛起柔色,随即又板脸道:“长高不少,以后不能这么没规矩,你现在已经进了学,也得懂事知礼了。我后面有几天得空,就看下你学业可有长进。恩,这次就罚你回去抄书一篇就算了。”弘时听后,正欲辩解,李氏忙离了位子,拉起弘时,笑道:“爷罚的甚对,妾定当督促宏时。”说完,李就拉着弘时一起给胤禛福了个身。 众人看着眼前这幅严父慈母的场面,不禁刺痛了双眼,皆从胤禛平安回府的欢喜中醒来,就算弘昀殇了,李氏仍有个儿子,还是胤禛唯一的儿子。如此想来,众人不免淡了喜意,一时间,宴席却是冷了下来。 乌喇那拉氏猛的狠眼看了一下李氏,微低头强制平复了心绪,方展颜笑道:“爷不在时,弘时甚为乖巧,这长时间未见爷,忘了规矩倒也可以理解。不过也幸有弘时在,咱们府里才能多些欢笑。”说完,乌喇那拉氏就温柔慈爱的看向弘时。 乌喇那拉氏一番话后,除了年氏忽的独自不语,众人皆转了风向,齐齐夸着弘时,面带笑容。随后,在又是一番寒暄声中,终是酒阑人散,各自离去。 一路疾行,刚走到院门,就见月荷夏梅二人拿着提灯,并着身后的张嬷嬷在院门廊下站着。不待慧珠走进,她们就齐齐跪地请安道:“主子吉祥。”瞬间,慧珠对此有种久别的亲切感,心下却是欢喜,遂笑道:“大雪地的,跪什么啊,快起来就是。”这话后,三人方起了身,将慧珠迎向里屋。 进了里屋,慧珠去了鹿皮小靴,解了皮褂子,就着月荷递来的淡青色彩绣云龙捧寿的引枕垫在背后,斜靠在炕上。 夏梅用茶盘亲捧茶与慧珠,笑道:“主子先喝些热杏仁茶,去去寒。主子再等等,张嬷嬷已去备热水,随后就能沐浴。”慧珠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方呼了口热气,感叹道:“还是回来舒坦,有你们两个丫头伺候着就是舒服,真真是回来好啊。” 月荷夏梅二人听了慧珠的话,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的红了眼睛,却是没哭出声,只是月荷忍不住叨念道:“是啊,主子回来就好,主子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慧珠见状,不由想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事非非,心下也是一番感触,看着眼前温馨的屋子,关心着她的人,却是定了心,打趣道:“我这番随侍爷好的好,你们看看,我是不是瘦了,这可是我求之不得的。对了,这半年来,月荷你可惹什么事了?”听后,月荷不禁轻笑出声,复又撇嘴,不依道:“哪有惹事,奴婢们可是按着主子吩咐做事,天天是关着院门过日子的,就盼着主子回来。” 慧珠满意的点头笑笑,又与她们闲话了几句,张嬷嬷便来禀告热水已备好。慧珠也就去了耳房,沐浴洗漱,直到二更天快过,方打理完,回到里屋,打发了素心下去歇息,就着月荷服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