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坐待
〝〞 周晴朵白纱覆面，将真容隐于纱后，只剩下一双亮丽而又灵动的眼睛。她目光如水波，盈盈动人。对着落虹上人行了礼后，便目注着天蓝色水幕后的叶婉柔。叶婉柔抬起头，徐徐站了起来。 两个同样美丽的女子，隔着水幕相望，却一时又无言以对。 “你怎么来了？”沉默了片刻，终是叶婉柔先开口，她复杂的看着周晴朵，看着后者的娴静的气质，仿佛看到了一株洁白的莲花宛然立在雾水中央，无需诗篇和笔墨，自成一片天地。再想想如今的自己，两两相较，心中不由升起自惭形秽之感。 “你是我的师姐，理当来看看你。”周晴朵幽幽的说道。 “呵呵。”叶婉柔凄婉一笑，“来看我是如何落寞的么？现在的我是否令你满意了？”雪白发，冷淡的目光，似乎将她的心都包裹了起来，拒绝任何的温暖与关怀。 “不！”周晴朵轻轻的摇了摇头，幽幽说道：“现在的你令我很心痛。我的师姐是位仙子，在我的印象里，她恬静悠然，不以利喜，不以烦悲，永uǎn笑得像一个邻家的jiejie。只是，是谁将你改biàn了呢？” 叶婉柔微微一怔，神色微微迷茫了起来，是啊，是谁将自己改biàn？是令人迷醉的红尘爱情？还是让人预料不及的人生风浪？念及此，脑海里又浮现萧乘月的身影，她不由怆然一笑，满面凄凉：“人生最伤感的，莫过于你以为找到可以依靠可以相守的人，可后来的大风大浪挫折痛苦却全都是他给的。” 一句话，遇人不淑。 “师姐，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人生总不能一直在一段时光里纠结曾经的某一段时光，而又在下一段时光里独品苦涩和忧伤罢？”周晴朵开解道。 叶婉柔目光飘远，像是落到了不知名的时空，她凄凄的说道：“我的心都已经死了，还有下一段时光么？” “你有的！”周晴朵深深的道。 “有吗？”叶婉柔的目光丝毫不见灵气，她伸出双手，贴在天蓝色的水幕上。这一道水幕对于外面的人而言，仅仅是一步之遥，而对于里面的人而言，明明目光可及，却仿佛隔了天涯，隔离了寒宫的里向外。叶婉柔向周晴朵摊了摊手，向后者示意到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没有了以后，若还有以后，那也是在这片寒宫之中。 周晴朵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出了双手，穿过了天蓝色的水幕，将手掌贴在叶婉柔的手掌上。叶婉柔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惊色：“师妹，你…” 而其他的人都变了脸色，落虹上人变色之余极快的伸出了手，抓住了周晴朵的衣襟。 天蓝色的水幕倾泻而下，顺着周晴朵的手臂漫延开来，然hòu将其笼罩。 落虹上人颓然的松开了手，重重的跺了一下脚，惊怒交加的看着水幕后的两人，凝香峰这一代最出色的两个弟子，先后身入寒宫，令她惊怒哀伤。 而至于其他众人而言，事情转变之快，令人措手不及。青衣仙子身入寒宫已然令人震惊惋惜，如今云雾仙子亦入寒宫，令人错愕，令人捶胸顿足。关于寒宫的诡谲，太玄的历代前辈都是难以言明，便是千机峰的阵道大师，都对此地无可奈何，而记录太玄神宗历代事件的中有对寒宫的描述：“潺潺水幕倾天柱，一入寒宫再难出。任君风采遮日月，终锁到老化尘土！” 天柱乃是太玄主峰的天柱峰，那里甚为甚为诡秘，飞鸟难渡，若要登上天柱峰，只能徒手在陡峭的山壁上攀爬，此处之诡天xià皆知。而对于寒宫的描述里曾说，寒宫的水幕能倾天柱，如此可见此地之诡还胜过天柱峰。而后面的句子直接点明了身入寒宫之后便再难以出来，最后两句更是对第二句加以说明，就算你天资高绝风采盖天，最终也只能在寒宫里老死而化为尘土，如此可以想像出此处的诡异。 此处虽然不是大凶之地，却比大凶之地还令人绝望。 “云雾仙子也入寒宫了，唉，太玄四大仙子，如今已去其二，令人惋惜。” “是啊，这事受打击最dà的，莫过于落虹师叔了吧。” “凝香峰这一代，以青衣仙子和云雾仙子为首，如今两人皆入寒宫，凝香峰怕是要沉寂些年月了。” … 诸峰弟子的言语落入落虹上人的耳里，令她更觉难受，对于水幕之后的两人，她既为两人的行径感到愤怒，觉得两个弟子皆是十分的幼稚，天xià都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只要有心，生活中的所有痛苦挫折都是磨砺。同时，她又为她们的行径感到心痛，既心痛自己多年的培育付诸东流，又心痛她们年纪轻轻就要受到困守之苦。 但寒宫着实凶秘，便是以她的神境八重的修为，也是无何奈何，只能悲伤的望着水幕后的两人，目光渐jiàn变得死哀。 “师妹，你何苦如此？”叶婉柔这才从周晴朵的行径里回过神，只是其声音微微轻颤，表明其此刻心境的不平静。 “呵呵！”周晴朵轻笑一声，宛若风里的铃铛声，给人涤心荡魄的韵味，“你知道吗师姐，入得凝香峰后，除了师傅，就数你对我最好了。” 叶婉柔微微失神，似乎想到了过往的时光，那时候两人还真是情如姐妹，几乎无话不说。 “师姐传我凝香峰心法，将我快速融入到峰里，还将你最爱的百花谷都让给我居住，这些我都是记得的，只是，后来我们走远了。”周晴朵面覆轻纱，纱随着她的气息在轻轻的波动着。 “是啊，走远了。不知你是远离的我，还是我远离的你。”叶婉柔满面怅然，目中几许感概。 周晴朵认真的看着叶婉柔，目光明如清泉，“是我远离的你。” 叶婉柔微微一怔，不曾说话。 周晴朵继续说道：“从接到他的第一封鹤信之后，我鬼使神差的开始远离你。” “你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那是多世以前延绵至今便是喝了孟婆汤、忘情水都不可能忘怀的不世残情。许久之前，他是古仙，我是妖！”“这一世，他揭开了我，我随他来到了太玄，以为这一世还会默默的守着他度过。没想到，他发来了鹤信，虽然我知道那鹤信并不是给我发的。” “我开始接触他，他称呼我为师姐，我没否认。”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随着鹤信的往来，我想他对鹤信的另一方一直的挂肚牵肠吧，然而，他并不知道，鹤信的另一方并不是他思念的她。” “你还记得水月秘境的那次吗？听说你中了毒，便是他给你解的。” 听到这里，叶婉柔讶道：“他解的？” “呵呵，他帮你吸毒，然hòu采了真的‘驻颜果’给你，所以那一次的水月秘境他只走到了驻颜果出现的地方，便断了机缘。”周晴朵缓缓说道。 叶婉柔心神震动，身体微微一晃。 “还记得那一株凝碧仙草么？也是他孤身上登天台为你采摘的。”周晴朵又说。 叶婉柔身体晃了晃，满脸不可思议：“他，怎么可能？那凝碧仙草不是萧…采摘的么？当时还有手绢呢。”“我不知道什么手绢不手绢，我只知道下天台后他受了剑刑而昏迷，被师傅接入了我们凝香峰，我曾偷偷的取过他的面纱，知道就是他。” 叶婉柔张了张嘴，只觉满心酸涩，她倔强的将头一偏，让雪发遮掩容颜。 回想到当初在秋梧林里，那一个少年曾满脸愤怒，大声嘶嚎：“他就是一个骗子，在秘境中，给你吸毒的人是我，为你上天台采凝碧仙草的也是我，这个人，根本就是个骗子。难道你愿ì跟一个骗子一辈子？” 然而，她却没有相信，反而冷言相拒：“林晚风，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请你离开。” 他踉跄而去，身影甚为狼狈。 现在回想，那时的他该是何等的悲伤与心碎？只不过，现在再为之后悔惋惜都是莫可奈何了：人生最悔当初，痛叹没有如果！ 叶婉柔狠狠的镇了镇神，眸中哀伤渐去，她恢复冰冷气息，淡淡的道：“师妹，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你我都在寒宫，还说那些纷扰干什么？” 周晴朵吐气如兰：“过去的事，还没过去呢。” 见叶婉柔露出的不解的神色，周晴朵一声轻笑，“至少，我还不想让它过去。” 叶婉柔看着周晴朵，后者隐入面纱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从那一双眼睛里，叶婉柔看到了云雾飞仙，明月秋水，世间所有，似乎都在那一双明眸当中，却唯独没有自己。本来，叶婉柔很想反驳周晴朵的话，“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不想过去就不想过去？”但看到了那一双明眸之后，顿觉索然无味，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坐等他来救我。”周晴朵如此说道。 叶婉柔一片讶然，她冷哼道：“好，我就拭目以待，看他如何来救坐等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