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救出
崔翎转过头去,看到身穿玄黑色劲装的男子手持银枪,伏在枣红色骏马上,如同一道闪电,正疾驰而来。 那男子满脸胡鬓,神色略带几分憔悴黯淡,但眼神中却燃烧着滔天怒火。 他翻身弃马,转瞬之间便近在咫尺。 长枪刺破夜里冰凉的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纪都颈间,抵住他耳后最脆弱的命脉。 是胡须男! 崔翎似看到了救命稻草,奋力疾呼,“救我!” 袁五郎将枪头一挑,锋利的铁刃便在纪都脖颈割破一道细细的小口。 他怒斥道,“纪都,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儿,所以上回你落败,我没有乘胜追击。只不过是因为,我还期望着有朝一日,能与你再在战场上交锋,光明正大地一决胜负。 谁知道你却是这样的卑劣小人,还玩这些偷摸掳劫的把戏,真令人失望透顶!” 所谓英雄相惜,对于势均力敌的对手,哪怕是泾渭分明的敌我,袁五郎仍然抱以敬意。 纪都是柔然第一勇士,兵法谋略都十分出众。 为人又豪气干云,最不屑用小人伎俩,称得上是一位可敬的对手。 袁五郎还曾想过,假若他日盛朝和柔然两国握手言和,说不定他和纪都还能有把酒言欢的机会。 然而,他万万那不曾想到,本应该在战场上挥斥方酋的猛将,竟做起了暗地老鼠的勾当。 纪都闻言却笑了起来,“谢谢你曾经高看过我。但你现在知道了。我不过是个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卑鄙小人。shízai当不得你的敬佩。” 长枪抵在他的命脉,但他脸上丝毫不见慌乱。 他也不曾放松对崔翎的钳制,只盼望这里的动静,不要将像狼一样凶狠的那耶引来。 袁五郎只需要再用力几分,那锋利的枪头便能没入纪都的身体。 但投鼠忌器,崔翎还在纪都手中,他害怕还未将纪都杀死,崔翎就已经死在纪都手下。 两房僵持不下。一时竟保持着这可怕又可笑的姿势。 崔翎察觉到纪都的手已经比先前松开许多,觉得这是个十分有利的逃跑机会。 但,她还需要时机。 她想了想,开口对那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小声建议,“天气那么冷,我看光站在这里似乎解决不了问题,不如,你们两位商量一个决出胜负的法子?” 寒冬腊月天,西北山野林间,还是一日之中最冷的半夜。 崔翎虽然是穿着厚厚的斗篷被掳劫出来的。但已经在寒风里吹了那么久,早就全身冰凉。 头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有些发烫。 她觉得zìjǐ快要生病了。 如果这两个人还打算继续这样僵持,在这彻骨的夜风中站个一整夜,那么她一定坚持不了多久,说不定再过一小刻,就会倒下去。 所以,她很努力地劝说他们,“不然,就好好打一架,谁赢了谁就带我走。若是觉得动手有些粗野,那你们也可以文斗,经史子集猜谜语,随便选哪样都成。” 总之,就是不要再继续站着不动了,因为她可能没有办法再支撑太久。 袁五郎觉得牙疼。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能一路追踪到这里,在她被坏蛋掐住脖子的瞬间,以英雄救美的姿态chuxian,及时地阻止了纪都将她的伤害。 她没有感激涕零,也就罢了。 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犹带泪痕,他看了心疼,这种时候只要她能安然无恙,便是他最大的anwèi了,谁还会去计较什么感激不感激的。 但现在,她这是要怎样? 建议他和纪都不论文斗或者武斗,哪怕打一架也好,也要尽快地决出胜负? 他和纪都僵持不决,并不是因为彼此顾忌,不敢下手,而是在仔细地观察彼此的处境和弱点,等到胸有成竹,自然手到擒来。 这是高手过招和地痞流氓之间胡打一通的区别! 崔翎看到胡须男越发僵硬的脸色,不由有些泄气,“真的不能爽快一点吗?” 纪都闻言却笑着说道,“爽快一点?你倒是挺有趣的。” 他犀利的目光瞥向袁五郎,“来吧,不如我们在这里好好较量一番,若是你能赢,我便让你把人带回去,若是你输了,可也不要怨天尤人,我已经给过你机会。” 若凭本心,他根本就不屑于做这种抢匪毛贼才做的掳人勾当。 但这一回,是大汗钦命,他这个做臣子的,只有服从。 便是他愿意舍弃zìjǐ的小命来成就气节,但他难道还能置家族于危境不顾吗? 再说,他的jiejie是柔然王后,若是柔然亡国,对她和两位小外甥而言,便是地狱和末日。 为了这些,就算再鄙弃zìjǐ,也要将这阴暗的勾当做到底的。 袁五郎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我赢了,便将人带走。到时,希望你能谨守诺言,不要再与我胡搅蛮缠。” 话音刚落,两条身影便就缠斗在了一起。 崔翎被纪都扔在一边,总算透了口气。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然后靠坐在一旁的大树身上。 原本,她是想要趁着那两个人交手时偷偷溜走的。 据她观察,纪都还有一位同伙,但那人此刻应该不在这附近,而胡须男不可能单骑前来,所以还会有后援。 她只要想办法骑走胡须男的枣红马,往下山的方向走,不出意外的话,就会碰到令尹府中来营救zìjǐ的其他人。 所以,这个法子一定很可行。 但千算万算,她遗漏了两点。 首先她现在几乎处在精疲力尽的状态。头晕naodai沉身体僵硬腿脚绵软。浑身一点力气都无。 不要说是逃跑这样的重体力活了。就是在这积雪不化的雪地里再多走几步路,她都觉得是件莫大的难事,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抽干了,连腿脚都迈不开一步。 还有,她不会骑马…… 否则,只要能有上马的力气,或还可拼上一拼。 鉴于此,崔翎觉得也没啥好折腾的了。与其累个半死,也不能改变什么现状,倒还不如索性就坐在这里休息,直到那两个男人决出胜负。 要是胡须男赢了,她自然欢欢喜喜地得救。 若是胡须男输了,了不得,她就找一颗顺眼一点的树直接撞死呗! 势均力敌的两个男人打架,就像是一出精彩粉尘的戏剧。 你以为结束了,却有绝地反击。 你以为大势已去,但不到一瞬。便又发生神转折。 在各种跌宕起伏和高.潮迭起之后,崔翎已经被眼花缭乱的打斗场面晃得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昏沉的双眼,入目的仍旧是两个相互纠缠的身影。 只不过,比之刚才,两个人身上都各自挂了彩。 纪都的脸颊流淌着血珠,而胡须男手臂上的伤口似是咧开了,将衣衫湿了一片。 崔翎脑海中的意识在一点点流失,身体也一刻比一刻越发沉重,连呼吸都越来越微弱下来,彷佛下一秒,她就会沉溺在昏睡之中长眠不醒。 她好想开口叫他们打快一点,因为她觉得zìjǐ好像快要死了。 如果她死了,那两个人还有什么必要继续打下去呢?就算分出了胜负,但谁又是赢家? 柔然不需要一个死去的袁五奶奶。 胡须男捧着她的尸体回令尹府,也不能向他的主子交待。 她眯着眼,万分xuruo地开口,“别……” 别再磨磨蹭蹭了,快点见分晓行吗?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将她没有说完的话给吹走了…… 这时,一张獐头鼠目的丑恶面孔chuxian在她面前,“嘿嘿,原来你这倒霉婆娘们在这里!” 那耶毫不客气地将人扛在肩上,大声对着缠斗中的纪都喊道,“纪都大人,我把这娘们捉住了,先押回马车去,您速战速决,将尾巴甩掉了立刻跟过来哦!” 他扛着崔翎大踏步地往山上马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对崔翎恶狠狠地说着狠话,“你这可恶的婆娘,竟然敢逃跑,看小爷我等会儿如何收拾你!袁家五奶奶是吗?倒是生了张标致的脸,但这有何用?看小爷不用鞭子给你把脸抽花!” 袁五郎急怒攻心,顾不得还在与纪都缠斗,便飞身过去要救崔翎。 他一枪飞龙在天,银枪电闪蛇形,电光火石之间,便直直地插进了那耶后脑勺,一时血流如注,腥臭的鲜血染湿了地上白雪。 那耶倒地,神智已然有些不清的崔翎便也掉入了雪坑之中。 袁五郎跃身将她打横抱起,“嘘”地一声将枣红骏马引来,然后飞身上马,向着山下奔驰而去。 纪都原本要追,但一转念却又将脚步停住。 他叹了口气,低声念道,“袁五郎,当日你不曾逼我入绝境,今日我便也放你一马,这样,你我算是两清了。下回若是再见,可当真只能做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到底,他的心还是不够狠。 纪都有些懊恼,同时还在思量如何回去跟大汗交差。 但胸口压抑良久的那块大石终于卸下,令他倍觉轻松。 良久,他上前用脚去踢了踢那耶,毫无反应。他又将人翻过来探了下鼻息,一片冰冷。 他目光一沉,嘴角露出轻快笑意,将死透了的那耶一把扛起,哼着柔然民间的小曲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去。 Ps:抱歉,今天更晚了。今天送别大姨,亲戚间聊了会话,很多感悟,觉得人生苦短,还是要及时行乐,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