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 谈谈（一）
苏念语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徐嬷嬷自是又给她备下了几样她爱吃的菜；见她胃口好，徐嬷嬷还想着要去让厨房的再做一些，还是被劝下来的。 那夜，因着近日里出的各种状况都得到了解决，苏念语自是又美美地睡上了一觉。 待隔日天一亮，她便早早起了床，一番的梳妆打扮及用膳，便又往汪府里去了。 心里头还念着汪旋被背叛一事，生怕没人陪着她聊东聊西的，会失了欢颜。 事实上，苏念语想多了，第一日她到汪府的时候，正好看到汪旋手中握着个花洒，正在花园里给几样开得正好的名贵花草浇水。 虽面上没什么笑意，却也不至于愁容满面。 苏念语看了看她的妆容，倒也是作了一番打扮的，这才放了不少心——汪旋若还有心思打扮自己，便说明潘静若一事虽让她难过，却也没难过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在汪府一待，自是又待了一整日，苏念语本是想回府去的；转念一想，汪旋如今看着虽没什么事，可到底是需要有人陪着说说话为好，隔日自己定又要跑汪府的，索性就厚着脸皮在汪府里住下。 第二日黄昏时，在汪旋院子里用过膳之后，苏念语才上了马车回了苏府。 主要是觉得，自己这趟回去得带些衣裳过来才成，今日身上穿着的还是汪旋临时让人送来的新衣裳。 回府之后，苏念语倒是先去拜过了祖母，虽前几日被祖母训得心里也不大舒爽，可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两日没在府中，回来的第一件事自是要过去祖母的屋子走一遭才好。 走完了宁容院。又去了父亲的院子里。因着父亲在书房里头，苏念语便又被引了过去。 苏然看到她倒是很高兴，即刻把手里的书一放，就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又让苏念语在靠窗位置的杌子上坐下。 “汪旋小丫头如今怎样了？你这两日都往汪府跑，想来是因为她已经有所听说了吧？” 苏念语心知父亲指的是什么，便点了点头。“……是我亲自和汪旋说了那事。觉得潘家姑娘做得太过分了，实在是替汪旋不值。伤心也不过只是一时的，至少看清了一个人。” 苏然嗯了一声。“你这几日陪着她也好，那丫头性子倔着呢，估计会怕你担心而强颜欢笑。” 苏念语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苏然却是忽地话锋一转，道：“昨日你出了门之后。世子爷后脚就来了，可惜了。你们二人却是正巧擦身而过。” 苏念语笑了笑，“哦？世子爷上府里来，是找您有什么事吗？”话音一落，她忽地反应过来。一张俏脸即刻就红了，“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来了府上，与我有何相干？” 苏然看了看她道：“今日他是又和我说了些话。可他一来的时候，却是直接说要找你的。说有些事要当面谈一谈。” 苏念语登时一呆，怎么也没想到世子上苏府来，竟直接说要和她聊聊……即便知道世子本就是个没什么男女之别的观念，可这般大刺刺地当着父亲的面这般说话，她总觉得很窘迫。 苏然自不知道自家女儿心里在想些什么，原本就是个严谨的性子，想起昨日世子爷和他提及的那些话，不觉面上又严谨了几分。 当初世子爷啥都不提就走人的时候，他担心自家女儿的名誉受损；如今世子爷倒是找上门也表明了意思，他却又不敢点头。 委实是因为二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太大；再者，世子爷虽是这般说，可到底灵威侯及侯夫人并未正式拜访，就算世子爷亲自上门来了，说的话却是不作数的。 ……哦，不，这般说也不大对，以圣上对世子爷的宠爱，大抵他的婚事也要过问的；更何况，他曾听说过荣安公主为了能嫁给世子爷还去缠了圣上多次，只是之后都没什么消息罢了。 苏然这么一想，条条下来竟都会对这桩亲事有深远的影响，委实是不敢擅自做主；再者，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却是觉得语姐儿的婚事，要她自己点头才好。 遂，当是时，他虽是紧张得很，却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世子爷倒是没说什么，坐了一会才走。 隔日早时，却又上门来。 彼时，苏然正在翰林院里忙活，待他接收到府里带过来的话时，还生生被吓了一跳，知晓世子爷定又是来找语姐儿的。 只是，语姐儿昨夜并未回府，直接在汪府过的夜；他亦是没想到世子爷会再次上门，若是知道，他定会遣人上灵威侯府提前知会一声，也省得他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子爷白跑了这一趟。 不免心里有些上了火。 可转念一想，他又不是世子爷身边的谁，对他的行踪自然是不知晓的，若是自己眼巴巴地上门去说了语姐儿不在府中之类的话，那还不得也成了个笑话？指不定人家又会在背后道苏府的什么。 苏然左思右想，觉得这也不成，那也不对，整个脑袋瓜都在犯糊涂。 棘手啊，果真是棘手得很！ 如今，见立在跟前的女儿默默不语，便又道了一声：“世子爷连续找了你两日，你都不在府里，我估摸着他明日应该还会过来的，不如你就晚点去汪府，先在府中等上一等，如何？” 苏念语眸光动了动，想着世子爷这般找自己，要说的事估计是……不免面上又是一阵发热。 想着再这般下去定是要失态了的，苏念语胡乱应答了几声，便从父亲的书房里落荒而逃。 走出了一段路，仍觉得自己的心口突突突的，跳得厉害。 那夜，苏念语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眼便想到父亲的那些话，怎么也转移不了注意力；到最后兴许是翻得累了，便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可没睡着多久，她又幡然惊醒，这一惊醒便睡不着了，索性在床上睁着眼到天亮，脑海中却是想着今日要穿那件衣裳。配什么耳环和珠花。戴哪个金簪玉簪的…… 等坐到梳妆台前，她却又在恍惚之间愣了愣——今日不过是和世子爷碰上一面说说话而已，她又为何要在意穿什么衣裳戴什么珠花耳环最相衬。最好看？ 当下，便看到镜子里的美人脸红了。 给她梳头发的元香见她这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姑娘，您这眉眉眼眼的。本就长得十分好，就算不化妆都很好看。您且放宽心。世子爷既然喜欢你，自是你怎么穿怎么妆扮，都是美的。” 苏念语却是下意识地道：“可是他长得十分好看……” 就见元香眯着眼睛笑得很欢喜：“奴婢就知道姑娘您也是喜欢世子爷的，只是您不好说出口罢了。” 苏念语：“……” 元香差点没被扔出去。 妆扮好了之后。苏念语又在徐嬷嬷的紧盯之下用早膳，却觉得今日的徐嬷嬷看她的眼神既是满足又是欣慰：“这一转眼姑娘就长大了，出落得这般出众。也难怪世子爷会看上，好好好。着实是再好不过了……” 徐嬷嬷乐呵呵地瞅着她直笑，苏念语面上窘迫非常，自不能如元香那般骂上徐嬷嬷几句，只得把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头。 这用完膳，日头已经挂在了头上，苏念语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一本书，却是大半日的没给翻一翻；元秋在边上做着针线活，元香则是在费劲地剥核桃，时不时冲着自家姑娘的侧面笑一笑，和元秋咬咬耳朵。 恰巧声音高了些，一些话语便传进了苏念语的耳朵里：“……元秋姐，你看姑娘手上的书拿得跟雕像似的，竟是一动也不动。我便想着，姑娘面上看着一派镇定，其实心里头定是很慌张，毕竟，这是第一次要和世子爷谈话，保不准这话一谈完，姑娘和世子爷的好事就成了……” 结果，元香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赶出去了。 如今，屋子里头虽然没有了多嘴的元香，苏念语却觉得自己也要翻上几页做做样子；元秋看自家姑娘翻得急，便好意道：“姑娘，您一下子翻了好几页过去，当真能看得进去吗？” “……” 一向以无话少犯错著称的元秋也落到了被赶出去的下场。 等屋里都没了人，苏念语这才把书往桌几上一拍，捧着泛红的小脸直呼气，当真是被两个贴身丫鬟弄得尴尬异常。 本是想呼吸窗外清香的空气，冷不防元香那鬼灵精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柳意姐，你说，如今日头已经高高挂起，怎么大门那边还没传来半点消息？难不成，世子殿下今日有事，可能不来了？” 柳意本是在做事，却是被元香给拉到了凤凰树下，听元香这么一说，她略一沉吟，道：“前两日你们都在苏府的时候，世子爷倒是来得挺早，若要按前两日他来的时辰来算的话，今日这时候他早就到了的。” 说到这里，柳意便往窗户边上望了望，又道：“兴许就如元香你所说，世子爷应是有事给耽搁了，故得晚一些到吧。” 元香点了点头，也偷偷地瞅了眼窗户里头的少女，“我便是这般觉得，要不以世子爷那般的好容貌好性情，定是早到了的。” 苏念语：“……” 话说这好容貌好性情和早不早到没什么关系吧？ 柳意和元香还在一唱一和地搭着话，苏念语却是知道，这两人明面上看着好似在给各自解惑；可说到底还是为她考虑的，生怕她这一等给等得久了还没看到世子爷的人影，自己会胡思乱想。 苏念语默默地起身，亲手把两扇窗户给捂紧，倚在窗沿边上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今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透着诡异；竟连等人等得心焦都被看出来，着实是……没脸见人。 本是想让人帮着倒杯茶水过来，才想起元香元秋二人因为“揭穿真相”已经被她赶出去了，便自己过去在桌几旁坐着，缓缓饮着茶水。 觉得自己今日的精神确实紧绷了些，再如此下去，在元香元秋及其他院子里的人跟前出糗也就说了，万一到时候在世子爷跟前还闹笑话，那怎么成？本来在容貌上就不相上下，自己若先一步在气势上落了下方…… 不成不成。 苏念语想了半日，觉得自己要放松放松才好，左右也不过见个面，谈个事，何必把自己搞得紧张兮兮？ 便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想东又想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一会儿功夫下来，原本没睡好的她便眯着一双眼睛给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了近一个时辰，还是觉得似乎有人拿着东西盖在她身上她才惊醒的，赶忙一回头。 元秋自认自己的动作是轻之又轻，手里的薄毯才刚刚披上熟睡少女的肩头，下一刻少女便醒了来，倒是把她吓了一遭。 她两只手还提着薄毯，有些惊异道：“姑娘，奴婢并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苏念语眼神里还有些惺忪，在桌几旁坐了一会，才想起了正事。 她看了看外面，惊觉是个大晴天，看样子时候已经不早了，忙问：“世子来了吗？” 元秋双眸闪了闪，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恰好这会儿元香从外面进了来，手中端着的一盘红瓢西瓜，看着就十分馋人，她笑嘻嘻道：“来咯，又红又甜的无籽西瓜，姑娘您快来尝尝，可是刚刚从井里头取出来的。” 苏念语望了望，却是半点吃的**都没有，便沉着眸子道：“你们拿下去分着吃吧。” 元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苏念语却是小手一挥，“让人打些水上来，我把脸稍微清理一下，便找汪旋去。” 元香这会儿正把那盘西瓜放在桌几上，听自家姑娘这意思是不想再等世子爷的，便急了：“姑娘，世子爷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您倒是再等上一等。” 苏念语已经走到了梳妆台前，闻言只是淡淡道：“我等得还不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