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只无赖
那张脸长得十分俊俏，凉亭旁伸进来了一枝缀满花朵的桃枝，正好挤挤攮攮簇拥在那张脸旁，生生把那张脸衬托得越发出色。 竟是人比花俊，贵气逼人。 男子身边并没带雨具，想来也是因为避雨才来到了亭里。 对于她的闯入，男子似乎没什么反应，不过是双眸淡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又淡淡地移了开，平静无波地盯着面前的雨幕。 苏念语眨了眨眼，想的却是，她这踏出去的步子是要收回来呢，还是继续向前走。 心中天人交战，她还没想好，就有一道声音先响起。 “你的裙角都湿了。” 苏念语看了看她的曳地裙，因着她站在亭沿的缘故，裙角果然被雨水给打湿了一圈，湿漉漉冷冰冰地贴在脚踝处。 她往里头移了点，却和男子挨得近了些，觉得不妥，又走开了几步。 想了想，又背对着男子而立。 若不是因着这倾盆大雨，她定是不会躲到这亭子里来；若知道亭子里头有陌生男子在，她宁愿撑伞行在雨中……可现在若是自己执意撑伞离开，岂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她望着那粗粗密密的雨丝，真恨不得下一刻雨就能变小了。 亭中两人，背向无言。 冷不防一阵风挟着湿雨吹来，苏念语用宽大的袖子挡了挡，余光中却见到男子一本正经地站着，躲都没躲，一时之间，脸上被扑了不少的水珠。 她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男子回眸，她才惊觉失了礼，想憋着不笑吧，却被男子那满脸的水滴给逗得又是扑哧一下，笑容越发大了。 苏念语却是在想，完了，学了好几年的礼仪这会儿全毁了。 好容易憋住了笑，却见男子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笑我？” “……” 苏念语一时窘了，讪讪道：“对不住了。” 男子依然看着她，没说话，半晌，才把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黑眸移了开。 又是一阵默默无语，气氛要比一开始的时候更尴尬一些。 雨势越来越大，下得十分欢快，苏念语迟疑了下，道：“你需要帕子吗？” 男子的回应十分简单：“嗯？”没了后话。 嗯？就这样吗？ 既然如此……就当她没说吧。 于是，两个人各站一个位置，继续各看各的雨。 隐约之中，苏念语听到男子说话了：“拿来。”十分简洁利索。 苏念语回头望去，男子那张十分精致的脸一览无遗，那双淡淡的眸子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见她没回应，便又重复了一遍：“拿来。” 苏念语把自己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即便苏念语已经伸长了手，却因着这男女有别，两人之间还离着好几步的距离，帕子根本递不到男子的手中。 男子剑眉挑了挑：“你拿过来。” “……” 男子的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仿佛帕子他接不到，她给他送过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苏念语却是差点被气笑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求人办事是这种态度的；甭说这求人态度，就是在府中，从来都是别人伺候她，却没有她去伺候人的道理。 这男子，这气魄，却是手到擒来。 俨然是个被伺候惯了的主。 想着这人估计也不是寻常普通人家的公子，会在这亭中见面也是巧合，他亦不知道她是谁，方才她又取笑了人家…… 苏念语往他的方向移了两三步，还真把帕子送到了他的手里。 男子接得十分自然，盯着那方帕子翻了翻又看了看，兴许是觉得帕子足够干净，才不紧不慢地擦拭起脸上的水，一举一动一投足，皆是优雅非常。 帕子很快就湿了大半，两人虽不说话，却也不如之前的拘谨。 苏念语时不时看着前面那条通往她院子的青石板道，生怕徐嬷嬷及元香她们见她迟迟没回去，会冒着大雨出来寻她。 可她还没等来徐嬷嬷元香，却先是听到了模模糊糊的声音，在雨中喊道：“凌公子，凌公子……” 因着雨声大了些，苏念语听得不真确，她便侧耳倾听，果然，那呼喊声越发清晰：“凌公子您在哪里？凌公子！” 呼喊的声音却有好几个，随着那寻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远远地，她似乎看到了左边的游廊上亮着几盏大红灯笼。 游廊上，苏然神色凝重，别过脸看着苏子傲，声音中绷着一股怒意：“你啊你，真糊涂！我不过是让你带着人到处走一走，你竟还可以把人给我弄丢了！若是世子爷有个好歹，陪上我们整个苏家都不够！” 苏子傲把头低了低，也知道这次是自己的错，明明世子爷前脚扭头走，他后面就马上追了上去，眨眼之间，世子爷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 苏子傲心中也急，那不是别人，可是世子爷啊！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交到了他的手中没多久，竟丢了！ 他的脸色也不好，不敢辩解，只由着父亲责骂一通。 如今要紧之事，便是快些把世子爷找回来，要知道，他是寻了个话头先把父亲喊了出来，老侯爷在厅里喝茶，还不知道他把世子爷丢了的事情。 几个人影在游廊停了一会，又开始快速走动；苏念语听着他们口中喊着的凌公子，突然把目光投向了那握着她的帕子很是悠闲地擦拭着的男子，道：“莫非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凌公子？” 男子轻轻嗯了声，那淡定的神态与那听在耳中一阵急过一阵的喊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见着那些人越走越近，若在待在亭子里，她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处的事就会被别人知道了去。 苏念语紧了紧眉头，见那大雨滂沱，人一冲进雨中，势必要被淋了个透。 此时，却只能如此做了。 她往游廊看了眼，道：“府里的人在寻你，你还是和他们一起走吧。” 男子静静看了看她，淡淡嗯了声。 苏念语拿了伞就要走，才走出了两三步，又返了回来，她盯着男子手中的帕子：“把帕子还给我。” 帕子为女儿家很是私密的东西，借给他用用是可以，却不能被旁的人看到，否则，又不知要生出什么麻烦来。 男子的动作一顿，把帕子又握了握：“我还有用。” 意思是他不还。 苏念语十分纠结：“你……” 余光却瞟到了游廊上的人影已经飘了过来，声音亦是越来越清晰，再和男子纠缠下去只怕对自己没好处了。 她只得一跺脚：“算了，那帕子我就不要了，你找个合适的时候扔掉吧，烧掉也行！总之，别被其他人捡到。” 顿了顿，又不放心地交代道：“等会记得把帕子藏起来。” 而后，看了他一眼，便提着湿漉漉的裙角撑伞跑进了雨中。 男子淡淡地看着雨中女子的倩影消失不见，又见到寻他的人终于发现了他的踪迹，瞥了眼手中的帕子，便把它收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