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冤狱
蒙雁担心不已,若真是相公从哪里知道了他们家一些不确实的消息,那么自己可不能当什么事都不知道。 于是趁着还没有到达何家,歇在客栈里的时候,借着客栈的厨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相公喜欢吃的小菜,端到房中,在拿了一小壶酒,对着周举人道:“相公,快到隔壁县了,你跟我多说说一些娘的事情,她老人家平日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还有大哥大嫂,又是什么性子。” “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从来没有见她发过脾气,喜欢穿红色的衣裳不过我最后一次见到娘穿红色衣裳已经是八年前了。”周举人说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惆怅,回忆起母亲的温柔的笑容,心里更加黯然。 杨氏对他是不错,照顾周到,但仅仅是周到而已,他从杨氏身上感受不到母爱,甚至杨氏和蔼的目光下,有一些让他很不舒服的东西,可以的话他宁愿永远留在娘得身边。 跟着父亲到了周家之后,他最后一次见到娘已经是三年前了,本来说好,父亲在杨氏这边和娘那边各住三年的,按理说今年早该到娘那边去了。 可是父亲说,meimei采儿渐渐长大,正是需要说亲的时候,他也快要娶媳妇了,能不能这三年还住在杨氏这儿,过完这三年,再到娘那边连着住六年。 话虽然是父亲说的,但他知道,这定然是杨氏的主意,或者说不知道杨氏用了什么法子。让父亲自己觉得有这个必要。 父亲说的也有道理,若是按以前定的规矩。三年之后再回周家,他还好说。meimei的年纪就大了,总不能三年后再跟父亲商量。 是父亲觉得对不起杨氏母女,觉得这样比较好,所以跟娘提的,娘一向温柔,自然也没反对,也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反对就是不顾他人死活,所以就同意让父亲多住三年。期间办好meimei的亲事。 “相公”蒙雁看周举人微微走神,柔声换了一下。 周举人回过神来,想起先前蒙雁的问题,又道:“至于大嫂,也是一个极好的人,跟大哥夫妻恩爱,让人羡慕” 说到这里,周举人看了一眼蒙雁,眼神里似乎有些东西让蒙雁有些不安。 没等想清楚。周举人继续道:“你不必担忧,娘和大哥大嫂都是很好的人,很容易相处的,不用太刻意。我们都是一家人,毋须太过客气,也别太拘束。” 说道一家人的时候。周举人眼中又闪过一丝的黯然。 蒙雁心里一咯噔,明白了刚才的不安是什么。 自己的相公提到大哥大嫂的时候。眼里的神情是艳慕的,对着她的时候似乎有些遗憾。他在艳慕大哥大嫂的夫妻恩爱,而自己夫妻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无论自己多努力,似乎总少了那么一点什么。 在周家的时候,也有几对年轻夫妻时常相互串门,有那么一两对彼此之间的交流真让人羡慕,似乎一个眼神,一举一动都非常默契,而她跟相公之间就少了那么一点默契。 她原以为这是因为她出身武将之家,虽然在闺学也学了一点琴棋书画,但毕竟跟书香门第出来的不能比,所以很难达到夫妻琴瑟和鸣,可后来观察,不是这样的。 她看到有的丈夫是才子,妻子几乎目不识丁,却也能恩爱。 周举人看出蒙雁的异样,只是此刻他根本无暇顾及蒙雁的心情,只独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再想要倒第二杯的时候,蒙雁抢先一步,拿过酒杯,道:“相公,我给你到吧。” 周举人没有反对,就那么喝了两杯。 蒙雁这才柔声问道:“相公,你好像有些不开心,能告诉我什么事么” 周举人沉默了好一会,就在蒙雁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我有一个好友,在外游学的时候认识的,他最近获罪,被判秋后问斩。” “秋后问斩。”蒙雁吓了一跳,这得多严重的罪名,相公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周举人想起几个好友信上说的事,心里不禁又是一阵黯然。 当初匆匆离开燕城,他就有些心虚,李政杰、肖鑫,郭欢储朝晖,他们五个是好友,若不是文人不喜结拜那一套,他们也许就会像说书上说的江湖好汉一样结成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种,他们一起读书,一起吟诗作对,游山玩水,甚至谈论朝堂大事,可以说无话不谈。 后来郭欢又将他的一个表哥程博宇带进来他们这个小圈子里,虽然他觉得程博宇跟他们几个似乎有些不一样,他的功名心更重,几句话离不开如何考取功名,考取了之后又将如何才能谋道一个好缺等等,但程博宇的才学也是极佳的,一点点小瑕疵也无妨,只不过大概实在不是同道中人,程博宇跟他们来往过几次之后就渐渐有些疏远,融入到了另一个圈子里去,毕竟燕城读书人挺多的。 他们也没在意,道不同不相为谋,到底认识,还算是朋友,偶尔还是在一起聚一聚,可前段时间,程家卷入了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河道贪墨案。 据说程博宇的父亲是主犯之一,程家被抄家了,程博宇因为帮过父亲一点忙,也被当作从犯论处,父子两一起下了大狱。 那一日,郭欢和几个好友来寻他,说程家是冤枉的,希望他帮帮忙。 他能帮什么忙他甚至不认识程博宇的父亲,那个河道贪墨案他也就在茶馆里听了那么一耳朵,冤不冤的他怎么知道就算知道,他无官无爵的。怎么申冤当然,要说他们几个读书人好歹都是举人之身。要是一起联名到哪里请愿能让那个衙门复查此案,他倒也不介意跟郭欢他们一起。 可郭欢说这根本没用。得找朝中重臣帮忙。 大家所有亲戚中,官职最大,也有能力帮忙的就只有一个,他的连襟定王连御风。 郭欢说只要定王爷能帮忙,程家的冤情一定能洗清。 他一个读书人,没有涉足过官场,不太明白官场上的事,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怎么可能因为某一个人的一句话,就翻查案子他自己都不明白程家到底如何牵涉进去的,到底冤不冤,如何向定王爷开口 郭欢拉着几位好友,一直说程家如何如何冤,是被人推出来做替罪羊的,但说来说去也只是空口无凭,他听得糊里糊涂根本不明白程家如何冤,真正有罪的又是谁。 总不能找定王说。那程家的儿子是他的好友的表哥,也是他的朋友,好友说担保程家绝对冤枉,所以他也担保程家绝对冤枉。希望定王爷帮忙复查此案。 这不是玩笑么他怎么能开口就算开口了,定王爷也不会理会他,他成亲那日。定王府只是派人送来了一份厚礼,王爷王妃都没有露过面。 他也就会亲那一日在蒙家见过定王爷一面。打了个照面,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能提这样的要求 无奈郭欢他们说人命关天,什么法子都得用上,不能见死不救。 他实在无法拒绝,可也没能应下来。 原本想着找机会跟定王爷提一提,尽一份心也就算了,但他连定王府的门都没有能进去过,怎么提 只能靠自己的夫人蒙雁,新婚夫妻,感情虽好,却也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那日辗转反侧,蒙雁也睡不着,夫妻两说了一会话。 蒙雁说出了跟她那个王妃jiejie的关系,他就知道,求情绝无可能,就算是见定王爷一面也难。 人家多半不会见他。 因为无法跟郭音他们交代,却正好恩师病逝,给了他一个借口,就让书童给郭欢他们留了一封信,简单述说了爱莫能助的原因,就那么匆匆走了。 算是逃避吧,之后一直觉得有些不安,愧对朋友,也不知道日后该如何跟郭欢他们见面,故而回来之后一直有些心事重重的。 好在周家情况一直很复杂,也无人注意到他的异常,还以为他也是因为采儿的亲事心烦呢。 可现在突然接到郭欢的急信,说是程博宇跟他父亲一起被判了秋后问斩。 郭欢信里没有任何请求之类的,就简单的告之了一下,说是他们几个好友准备送程博宇最后一程,相似一场,他们五个人在燕城一向是一起的,现在他要不要也来 看到蒙雁想问,有不太敢问的样子,周举人暗暗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的那个朋友卷入了一个贪墨案,其他几个好友都说他是冤枉的,却要被问斩了。” 蒙雁瞪大眼睛看着周举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握住周举人的手,以示安慰。 周举人失望了。 她没有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如同他所料的,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懂得如何才是对自己最好。 因为周家情形府中,他夹在生母以及父亲另一个妻子中间,很早就了解女人复杂心理。 知道聪明的女人是如何不会将事情揽上身。 就如同杨氏一般,要将父亲多留在身边三年,说是为了meimei的亲事,其实是想要趁着还年轻,看看能不能有一个孩子,听说杨氏一直在诚信拜观音,寻找各种生子秘方。 但是她的这种想法不会证明说出来,甚至也没有直接请求父亲留下来,而是利用了meimei的亲事,提了一下难处,让父亲自己提出来,不担责任,不欠人情。 而蒙雁现在呢,不问就是不想要帮任何忙,毕竟他的朋友,她也不认识,不问更好,不问就不用解决。 蒙雁在周家的一些做法,他怎么会不知呢 只是想着自己家人际关系复杂,委屈了蒙雁,所以也怪不得她。 但心里到底是失望的,他希望的是夫妻齐心,共同面对困难,一起承担,可蒙雁显然没有一起承担的想法,她只想要最大利益的保住自己。 也罢,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承受吧。 蒙雁敏感的觉察,一顿酒喝下来,她跟相公之间似乎疏远了几分。 有些心急,不免又找平mama商量对策。 平mama是过来人,看着有些焦急的蒙雁,她知道蒙雁是真心喜欢周举人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执意低嫁,她想了想,便道:“小姐,这世界事不能两全,夫妻关系也一样,若是想要夫妻恩爱,无话不谈,就得拿出十二分的诚心,帮着姑爷解决困难,哪怕自己无能为力,也要一起同甘共苦,这才能得到敬重,人心只能用人心来交换,您希望姑爷对您好,但您对姑爷却有所保留,这是不能的。” 蒙雁怔了一怔,喃喃道:“可是母亲还有二jiejie都说” 蒙雁没有继续说下去。 平mama跟着蒙夫人几十年,也伺候过蒙小福一段时间,对这两个人也有所了解,知道她们大概会如何教蒙雁,诚心道:“夫人和二小姐说的那些也没错,可小姐,您看夫人跟老爷之间如今怎么样您跟姑爷或许不至于到老爷夫人的地步,但可能一辈子也就相敬如宾,不太像别的夫妻一般的。” “平mama,你之前不也一直劝我不要管太多么”蒙雁有些埋怨的看着平mama。 “小姐,奴婢只是按小姐的意思办,小姐不希望做太多事委屈自己,奴婢就只能帮小姐不受委屈。”平mama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看着蒙雁,“小姐,若是您另外有想法,改变还来得及的。” “如何改变”蒙雁似乎在问平mama,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平mama道:“想要姑爷以诚相待,小姐必须先用心,事事以姑爷为先,哪怕是自己受委屈也不让姑爷为难这事难办不说,到了最后,也未必能获得相同的回报,毕竟人心难测,谁也不能预料另一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会不会感激,也许您付出了,最后别人却认为理所当然,但是您若是不付出,就连没有得到的可能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