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甘多撒
过了好一阵，小亡灵终于止住哭声，慢慢平复了情绪，接着跟梁珂说她的故事。 “后来，我知道自己死了，可好像又活着，我看到许许多多跟我一样的亡灵，他们在吞噬了那些血rou之后又开始互相撕扯吞噬，那是像我一样的亡灵在这个世界上维持生命的方式，我不想那么活着，于是我就漫无目的的飘着，感受着自己的灵魂一点一点消散，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受。我不知道飘了多久，最后飘到了这个地方，当时我已经虚弱不堪，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离开这个世界，可当我穿过那座山，却发现了一个能让我不再虚弱的漂亮山洞，那里到处充满了漂亮的紫晶，我就在那里住了下来。慢慢的，我虚弱的灵魂越来越凝实，然后好像又越来越强大，许久之后，我发现原来跟我一起玩耍的那些小动物开始怕我，甚至有些胆小的只要被我看一眼就会陷入疯狂，最后它们都离我远去，我变得越来越孤单，只好每天呆在那个紫晶小山中发呆，在那里我能做的就是一直保持沉沉的睡眠。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山里来了一群矮人，他们把那座山变成了自己的家，然后他们的家越来越大，直到今天，他们闯进了我的家里。” “哦！我懂了，那些矮人是我的朋友，他们占了小喀秋莎的家，我让他们还给你就是了。”梁珂摸了摸小亡灵的头顶。 “谢谢大哥哥！不过，可能来不及了，那些紫晶的能量已经被我吸收得所剩无几，矮人打破了屋子后，那些能量散失的更快，即便我现在回去，可能也再也没办法维持我的生命。喀秋莎已经多活了这么久，在彻底消散之前，能遇到善良的大哥哥，已经是父神的恩赐了。”小亡灵慢慢低下头，声音也越来越小，好像下一刻就有可能消散在这个世界里。 “不会的，不会的，大哥哥会帮助你想办法，你就先住在这里，等大哥哥找到办法，一定让你快乐地活下去。” “真的吗？我真的能住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这里有吃不完的糖果，还有软软的大床，喀秋莎还从来没有睡的那么舒服过呢，这好像是在做梦一样。谢谢大哥哥！” 梁珂望着小亡灵真挚的笑脸，看着那因为高兴而闪着泪光的清澈双眸，不禁心里发酸。 “当然是真的，喀秋莎乖乖住在这里，大哥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会常常来看你的。”梁珂用袖子偷偷抹掉眼角的泪花，跟小亡灵告别。 “说话要算数，大哥哥一定要常来看喀秋莎呀！”小亡灵拉着梁珂的大手，久久不肯松开。 “一定。现在你先帮助大哥哥把那些矮人中的毒解了。” “好的。” 梁珂在小亡灵的额头轻轻一吻，随即退了出来。当他步出洞窟的时候，巴顿族长和大祭司等人赶紧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梁珂里面遇到的情况。梁珂挑重点内容简单跟众人说了一下，然后让喀秋莎把那些受伤的矮人身上的亡灵毒素清除掉。矮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个年轻人类所创造出的一个个奇迹，对阿拉贡兄弟能够如此简单就降服了恐怕的亡灵巫师，也并不感到惊世骇俗。 喀秋莎的动作很快，只要老梁经过那些伤患身边，她就迅速收回病毒，那些矮人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之后一脸的茫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梁珂查验过每个人的情况，确定没有人留下后遗症，长出了一口气跟巴顿族长说道：“现在这个紫晶矿洞中再也没有任何危险，族长可以让大家放心开采了。” “这要怎么感谢兄弟你呢，你又一次帮了我们的大忙，拯救了我们众多族人的生命。”巴顿激动得满面通红，拉着梁珂的手，边往外走边说着感激的话。 “族长客气了，你也说过，我们是朋友。” “哈哈哈！阿拉贡兄弟说的对。族长，我看你要表示感谢也容易，不如这样，阿拉贡兄弟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一会儿把你珍藏的那些好酒拿出几坛来，我们今晚请阿拉贡兄弟尝尝矮人正宗的炭火烤rou。你看如何？”纳伦多大祭司笑着给巴顿族长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那当然没问题，只要阿拉贡兄弟肯赏光，好酒是管够的。”巴顿真诚地望着梁珂。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讨饶了。” 一顿豪饮，直喝到杯空坛净，盘碗见底。纳伦多不胜酒力，早早被小孙子扶回去休息，巴顿族长和齐达长老抱着酒坛也已人事不省，梁珂在塔克的陪同下回到住处休息。奇怪的是，梁珂平时酒量一般，按说是喝不过那些酒精泡大的矮人的，但今天不但坚持到了最后，而且也没有什么眩晕的感觉，似乎喝到胃里的都是水。 “难道是自己的酒量长了？”梁珂百思不得其解。 “别自恋了好不好！是人家小莎莎帮你的忙。”阿喀琉斯又借机鄙视了一下梁珂。 “你是说喀秋莎？” “你还认识几个小莎莎？” “她怎么能帮助我？” “她本身就是个强大的精神体，现在住在你的精神世界里，她能睡你的大床，吃你的棒棒糖，当然也能帮你打扫房间。” “哦！原来小喀秋莎还能给我带来这样的好处，那岂不是说以后我都不用担心醉？”梁珂一听有这样的便宜事，马上来了精神头。 “还不止这些，以后如果有人向你施展精神类魔法，恐怕先要先过喀秋莎这一关。” “哈哈哈！这回你算是干了一件对我跟喀秋莎都有利的事情啊！” “你怎么不怕住在屋子里的人拆了你的房子？”蛋突然提出了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问题。 “这……我相信你也不想死，另外，喀秋莎真的是个善良纯洁的好孩子。”梁珂在冒冷汗之前，迅速做出了准确的分析。 “算你聪明。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其实，那小家伙虽然积累了万年的力量，但她没有学习过任何精神类魔法的相关知识，所以不会施放任何魔法，她自己不是告诉你了，其实那些矮人中的亡灵毒素，完全是因为她自己身上自然散发的亡灵气息造成的。如果她真会用那些力量，恐怕就不是疯傻那样简单的结果了。另外，她失去了紫晶矿脉的滋养，灵魂会逐渐虚弱，直至最后消散，如果再动用力量，她消亡的速度就会更快。” 梁珂听完魔龙的话，沉思良久。前世他是个独生子，今生他更是孤苦无依，在缇斯离开他以后，梁珂的情感陷入空虚，虽然巨魔和矮人都与他友情深厚，但那终究无法代替亲情。然而，今天小亡灵喀秋莎的出现让他重新找到这份情感寄托，善良的小喀秋莎就像meimei一样，让他感觉温暖亲切，所以，他不能容忍这个拉着他的手，叫他哥哥的小姑娘死在自己眼前。 “阿喀琉斯，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也真难得冷心如铁的阿拉贡大人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其实，喀秋莎的经历我多少知道一些，她的不幸还远不止于此。”魔龙的语速很慢，缓缓讲述着古老的故事，在梁珂的印象中，阿喀琉斯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跟自己说过话。所以，梁珂听的也很认真。 “那应该是整整一万年之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大陆上处于魔法文明的鼎盛时期，各种不同种类的魔法分支百花齐放，就连现在已经绝迹的时空魔法也不是众神的专利。当时大陆东面的宾罗王国国力弱小，但却强者辈出，亡灵法师甘多撒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甘多撒出生在宾罗的一个小贵族家庭，由于母亲出身不好，一直受到兄弟姐妹的排挤，但他从小观察能力出众，对事物的理解深度也远超常人，长相又颇为不俗，于是就让人更加嫉妒。十五岁那年的一个雪夜，甘多撒从王都的魔法学院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山贼，那些山贼不但杀了老奴，抢了甘多撒的行李，居然还灭绝人性地烧毁了甘多撒的脸，最后他让那些山贼连人带马车推下了陡峭的山崖。 也不知道是甘多撒的命好，还是众神看他实在可怜，滚下山崖的甘多撒虽然摔断了骨头，落到了腐尸堆里，但却意外遇到了一位正在搜集新鲜亡灵材料的法师，那老法师看到面目狰狞的甘多撒也吓了一跳，在询问了他的身世来历之后，出于怜悯，老法师收了甘多撒为徒。 之后的几年，甘多撒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魔法天赋，老法师所会的东西很快就让他学完了，并且根据自己的理解，将那些魔法进行创新，使自己施展的魔法更加强大。二十一岁那年秋天，他踏碎一路枯叶，带着自己的亡灵卫队回到宾罗的家中，一句话都没说就把自己的所有家人变成了亡灵，其中，也包括他的父亲母亲。 随着时间的推移，甘多撒身边的亡灵卫队变成了亡灵军团，就连国王也不得不册封他为护国法师，依靠他的力量在纷乱的格局中立足。 在当时，就已经有很多人怀疑他的亡灵军团的来源，但甘多撒这个人极其聪明，他从来也没有给别人留下屠杀人类的把柄。当时宾罗的红衣大神官又跟其称兄道弟，多次在公开场合出面证明甘多撒的那些亡灵生物来源正规。而且，甘多撒除了杀父弑母，也真没有再做过太出格的事情，那些怀疑、猜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到五十岁的时候，甘多撒的亡灵魔法就已经修炼到顶峰，在亡灵魔法领域，再也没有比他更权威，能力更强的法师。于是，他找到了红衣大神官，给了神官一个紫晶矿的开采权，请大神官行个方便。利欲熏心的大神官与他心照不宣，之前这种交易他们没少做，于是就制造了一个天降大雨，山洪暴发的谎言，把宾罗的所有神职人员都招回了王都，给甘多撒留出随便折腾的空间。 大神官原以为甘多撒又会像从前一样，顶多屠杀一个村子的村民了事，可这次疯狂的甘多撒居然施展了一系列的亡灵禁咒，先是一个“葛碧特血魔的诅咒”，紧接着就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亡灵天灾”。那些浓密的血云带来了无尽的血雨，腥臭的血雨淋透从地底爬出的无数骷髅和僵尸，让那些本该行动笨拙的低等亡灵生物变得行动迅捷，力大无比。嗜血的亡灵闻到生人新鲜血液的味道变得更加疯狂，跟瘟疫一样几天时间就席卷了包括王都在内的整个宾罗王国，然后，甘多撒用“冥神的叹息”将死去的新鲜尸体又召唤成亡灵战士，直到那个国度再也没有一个活人。更让人绝望的是，制造亡灵军团并不是甘多撒的目的，他最后利用七百多万亡灵生物和自己的鲜血发动了亡灵法师的终极力量“生灵的归宿”，以献祭的方式召唤生活在地狱的终极魔头“血天使”，要知道，那可是敢跟冥王阿迪斯叫板的恐怖生物。”说到这里，阿喀琉斯的声音有些发干，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轻了轻嗓子，继续说道。 “不得不说，甘多撒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魔法高度，在连续释放了三个传说级的禁咒之后，居然还能成功完成半神级魔法“生灵的归宿”，无恶不作的血天使杰奥斯被甘多撒成功召唤到人间，这个幸运的家伙也因此逃过了冥王军团的追杀。杰奥斯的降临令全世界震动，教廷的权威也因为红衣大神官和甘多撒的交易丑闻而岌岌可危，老教皇果断发布了亡灵法师是渎神者的新教义，并联合所有人类，全大陆追杀以甘多撒为首的亡灵法师及亡灵军团。那场声势浩大的全大陆反亡灵运动整整持续了十年，从此大陆上就再也没有亡灵法师这个魔法分支了。但令人称奇的是，始作俑者甘多撒却始终没被找到，好像从杰奥斯降临的那一刻，他们就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般。此后，对甘多撒的追捕一直持续了近百年，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后人也慢慢淡忘了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亡灵魔法天才。”阿喀琉斯的声音慢慢放松，最后恢复了平静。 “那次灾难之后，宾罗王国就从大陆的版图中除名了，现在的乌旺王国实际上就是当初宾罗的北方粮仓。在那次灾难中，应该只有小喀秋莎活了下来，但这也正是她最可怜的原因。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不但看着自己的父母惨死面前，自己也居然活生生地惨死在父母的爪牙下。如果就那么死去，也就一了百了，可她偏偏以灵魂状态，在一个牢笼一样的洞窟存在万年，我都难以想象她每每回忆起那段记忆该是如何痛苦，这种无尽的痛苦又何时才能终结，我真的想不到，有谁能比这个孩子更可怜……”说到这儿，阿喀琉斯本来已经恢复平静的声音有些哽咽，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很久，梁珂和阿喀琉斯都没有说话，空气中静得只剩下三多隆隆的鼾声，就连那些灯芯的燃烧也那么安静，那飞溅的火星也仿佛是为小喀秋莎的遭遇流下的眼泪。直到那几头青雉拍打着翅膀飞回树上的巢里，梁珂才回过神，揉了揉微红的双眼。 “我也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你也有这么深刻的见解和感性的一面啊，别哭鼻子了。”梁珂温柔地用大拇指摸了摸手里的蛋，好像是在给魔龙擦掉眼泪。 “呵呵！我这么小也活了几百岁，况且我传承的记忆悠远，怎么是你们这些短命的人类能比的呢！”蛋永远也不会放过用言语挤兑梁珂的机会。 “命长不等于精彩，关键看活着的时候做了些什么。阿喀琉斯，你觉得我们能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呢？”梁珂又将谈话拉回正题。 魔龙蛋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过了一会儿，魔龙阿喀琉斯轻轻一叹。 “哎！我对黑暗魔法可以说无所不知，但对亡灵的研究就浅薄的很了。这万年以来，小姑娘借助紫晶矿脉积蓄了难以想象的精神力量，从她的精神波动看，恐怕已经达到传奇法师的程度，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身上的能量也会慢慢流失干净。我现在可以教她学习一些静心凝神的冥想方法，以减缓她的消亡速度，但你需要再找到一个这样的矿脉，或者找到其他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哪里找同样的地方，紫晶矿可不是市场里的萝卜。你看……能不能夺舍？” “夺舍？” “就是让喀秋莎找个合适的人，强行占了她的精神世界，变成那个人。”梁珂提出了一个他在众多鬼怪电影里屡见不鲜的方法。 “开什么玩笑，要是那么容易，你觉得世界上还会有死人吗？灵魂消散之前都找个活人一占身体就完了。”阿喀琉斯对梁珂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嗤之以鼻。 “那她现在不是已经成功进了我的精神世界。” “那是因为阿喀琉斯大人以你的精神世界为牢笼，又将喀秋莎的精神波动调整到跟你一致，才强行将她作为囚犯封印到了你的精神世界中，她现在就好像你脑袋里那些大楼、树木一样，你说拆就能拆了。实际上是我把她的生命交给了你，而不是把你的脑袋交给她。所以，别说亡灵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进入别人的精神世界，就是进去了，也只是个随时被灭的租户。在你的精神世界里，你就是规则。” “哦！我懂了，肥皂剧真他妈害人不浅。” “别说别人，怨你自己肤浅就完了。” “我要是什么都会，还咨询你？”梁珂抱怨道。 “唉！等等！你这句话提醒了我，贤者约拿可是万年以来被公认的第一智者，也许他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老梁听了魔龙阿喀琉斯的启示眼前一亮，他兴奋地一跃而起，怪叫一声：“一语惊醒梦中人。”光着脚，跑向纳伦多大祭司的石室，去翻看那本大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