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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等候

    京城大雪,外宫之围的护城河畔,男人孤然守望的身影几乎要成了雕塑……

    宫道很长,积雪足厚,只得缓下马速,车马踏过积雪落留下几行印记,司徒墨扒着窗户看着漫天的飞雪不由得来了兴致,推着一旁几欲睡过去的楼明傲。

    “娘亲,我们下去走吧。”

    “疯了吧你。”楼明傲瞟了眼窗外,又看看一脸兴奋的儿子。

    “我还没有玩过雪呢。”

    “……”

    宫道上突然多了一大一小的脚印,司徒墨很是享受得踩着积雪步步缓进,一路上紧拉着楼明傲的手不放,仿佛握住了这只手,便是抓住了整个世界。但凡孩子都有这样依赖的情怀,小小的手紧紧握住大而温暖的手,便拥有了全天下。

    楼明傲的棉袍裹在司徒墨身上,可怜她只能不时地呵气以取暖。司徒墨突然摇手一指护城河畔的方向:“娘亲,雪人呐。”

    “好大的雪人啊。”楼明傲亦随着符合。

    二人直奔着那前所未见的大雪人而去,只近了几步,司徒墨不敢再走了,兴奋的欢呼转为颤抖的声音:“不是雪人,好像是爹爹。”

    楼明傲随着一愣,轻声问:“你看清楚了?!”

    “是啊。”司徒墨无辜的看了眼她,满脸求助。

    “我说一二三,我们一同转身逃回车里,装作谁也不知道。”楼明傲压低了声音。

    “好。”

    “一二——”楼明傲还没喊到三,就已抱起了司徒墨作势要逃。

    “还不到三!”司徒远终于出声,伫立了那么久,然能出声,连他自己都讶异。

    准备好了一车的训斥,先挥去了满身落雪,司徒远微微目视上这对母子。楼明傲屏息不语,和仰着头看自己的司徒墨对上了眼色。楼明傲发髻间满是坠雪,鼻尖,耳朵在冷风中冻得红红的,司徒远顺带看了眼披着楼明傲长袍的司徒墨,出口成句的训言,化作了无声的长叹,伸手去解自己的裘袍。

    楼明傲还没来的及招呼,只见司徒远亲手将裘袍为自己披上,一种情绪瞬间涌动,只是不到泛出一片涟漪就被自己克制了,依然没心没肺的笑了,问道:“相公等久了吧。”

    司徒远并不做答,他不想说自己等了很久,更不想看见女人小人得志骄傲自得的嘴脸,他自幼便懂得那个道理——女人绝不是用来宠的。他看着皇父为那个女人忘却苍生黎民之苦,几乎断了皇朝百年的命数,那个时候便再清楚不过,女人可以多,但绝不能衷情于一。

    说到底,他并不想宠坏了眼前的女人,怕自恃骄纵的她终有一天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他从不怀疑这女人的胆量和能力,关键就在于她想不想要。

    雪落无声,枝头一束束白花绽放,脚下的积雪亦透出玄色,仿佛千万颗冰亮的水晶石在发光。男人走在前面,默不作声,青衣单薄,长袖挽于身后,步履淡然。其身后的女人拉着稚子踩着男人留下的脚印步伐轻快,笑语嫣然。这一副雪夜下的美景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一家三口的平凡和睦。

    司徒远从来都觉得自己不会喜欢吵闹的女人,却惊讶的发现身后女人的叽叽喳喳并不惹厌。相反,如果身后突然没了声音,他会微慢下步子,强忍着不回头观望,直到女人再作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有了自己不能控制的情绪,什么时候,对这个女人由一丝丝的好奇不透到不愿去琢磨的她的过去,只想看清她的现下。也许,自上一个落雪的深夜,女人微温的泪把自己的心口划开了一个口子后,心也终于第一次软了下去。那个时候,他想,如果拥有了这个女人,也并不完全是坏事。

    傍晚用膳时,方知这女人竟不打声招呼自入宫中。这一次,上官逸似乎是有意避开自己“请”走了自己身边的女人。他已不清楚知晓方时是怒是躁,只知道直到自己出庄驾马而去,杨回两兄弟始终不敢发一言,进一步。自己在意这个女人吗?庄中那么多女人受邀进宫,明的暗的,他全然清楚。可这亦是首次亲自来接,或许他没有报多大的期望都接到,只想等在那里,用自己的静默等一个答案。上官逸,你真的能够抢走我的一切吗?总有一样,抢不走吧。

    今日,他确看见了。不知道那道宫门后生活着自己多少个女人,只知道那些女人进去后便没有一个出来。

    楼明傲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相公,墨墨累了呢。”

    司徒远停下步子,并没有回身,只轻轻地问:“要上车吗?”

    楼明傲不忍心道:“他似乎还没有尽兴,难得今夜雪景如此美。”

    “那就继续。”司徒远继续迈了步子。

    楼明傲盯着身前的影子,不由得叹了叹:“要是父亲能抱儿子就好了呢。”她说这话是故意的,自话一出,她便不再前行,怔在原地,等着司徒远就范。

    司徒远前行了几步,听不到身后的脚步,终于淡然回身,面有无奈之色:“要如何抱?!”

    “你小时候,父亲怎么抱的你就怎么抱他。”

    “那个人从未抱过我。”

    楼明傲怔了怔,对于他说父亲从不抱他,他不惊讶,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子孝父慈,和美融洽。看司徒远与常人不同的性子,自然能揣测出三两分他的童年并不幸福。只是她没想到,他出言即是“那个人”冷漠到心寒。

    “是父亲。”楼明傲扬了声音,直言。

    “是那个人。”司徒远亦坚持。

    “无论他做过什么,或者对你什么也做过,他既生了你,在你体内留下他的血息。你便要称他做父亲。这一点,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亦没有执拗的道理。”

    司徒远对这一席话没有感觉,但他不想同她吵,于是破天荒头一次屈服了,退了半步道:“是墨儿的爷爷。”

    “好吧。”这一次,楼明傲也退了半步,二人达成了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