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青黛

    “天赐这一次手脚倒快。斩杀王明远，震慑三军，嗯，干的漂亮！”京城，接到夏天赐八百里加急的通告，皇帝龙颜大悦。“父皇，那天赐的王府，是不是就让他建在西京？”御书房里，太子陪在皇帝身边，见父皇神色很是开心，乘机为那个又出了一场风头的堂弟讨要好处。“是不是他让你跟我要的？他还真的不准备回来了吗？”听见太子的话，皇帝敏锐的看向他。“父皇，天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素来是无拘无束的性子。在京城的时候，他因为这个脾气不知道闯了多少祸事。若不是父皇您帮他兜着，只怕恭亲王府都要被人给平了。”听见太子的话，想起那个素来顽劣不堪的侄儿，皇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天赐的脾气是怪了些，不过大事上他倒也并不糊涂。不枉我这么多年请了天南道长在宫里悉心调教。”听他提起天南道长，太子脸上出现一丝不忿：“父皇还说自己不偏心。明明有天南道长那样的高人在宫里，也不让我跟着习武。却让天赐得了他的真传。”皇帝呵呵一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哪个皇帝是要亲自上阵杀敌的？你正经的帝王之术都学不过来，还要学着处理朝政大事，哪里还有时间去学武？天南道长可不是好相与的，跟他练武，一点儿折扣都打不下来的。而且，我让天赐跟他学武，乃是机密。我要的就是天赐现在这种出其不意的效果。”太子闻言点头，随即又面露恼意：“可恶，天赐这个混蛋，枉我这么多年把他当成好兄弟，替他遮掩了多少事故。却原来他一直根本就是故意的，明明跟着天南道长学艺，却偏偏一直来跟着我的师傅学什么拳法。竟连我都蒙在鼓里。”皇帝呵呵一笑，道：“你也不要怪他，他这么做，都是我让他这样做的。郑氏一族猖獗。欺我皇族无人，我偏要培养一个大将军出来！”太子脸上露出钦佩之色，由衷道：“父皇英明！”皇帝叹了口气，道：“我朝开国之初。太祖太宗都是马背上夺得的天下。骑射行伍，皇家子弟无一不精。只是到后来五王之乱，兄弟骨rou倾轧，才弄得皇家子弟凋零。到先帝时，废除藩王。平定四海，好不容易有了几年安稳日子。天启年却又出现后宫乱象，让郑家乘机插手军中，朕也因此为之制肘至今。如今你和天赐一文一武，都是我皇家子弟，朕希望你们可以联手，同抗西戎，将我大夏朝的威名传扬四海。”太子听到最后，神色变得肃然起来：“孩儿谨遵父皇教诲！”

    皇帝看着眼前英武挺拔的儿子，不由感到一阵欣慰。这个孩子的成长经历不可谓不崎岖。出生便丧母，在皇后郑氏手中教养期间他不知道吃过了多少苦头。期间还有其他宫妃的暗算。一直以来，他都是冷眼旁观的时候多，很少主动过问。不能够经历风雨的树苗长不成参天大树，他就是要让他饱经磨砺，尝遍冷暖。此刻，他觉得，这个儿子，终于是快要接近他对于接班人的要求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掬欢楼的灯火在夜色中看起来分外明亮。慧心此刻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了。“主子。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听说西北今日传回来了急报，太子殿下一定是有要事。”玉珠扶着慧心站在窗前，柔声劝着。慧心一手抚着肚子。小家伙在肚子里翻腾的很厉害。她一边感受着胎动，一边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宝宝乖，你爹爹有空一定会来看我们的。”她暗自对着宝宝说着，一边由玉珠扶着前往寝室。

    寝室里早已烧好了地龙，温暖如春。慧心坐在锦榻上，由秀珠服侍着更衣。华丽的绣着金线的衣裙此刻让她觉得沉重无比。每一个太子不过来过夜的夜晚。都让慧心觉得无比压抑和孤单。是的，每一个这样的夜晚，对于她来说，可以说都是煎熬。可是，这样的夜晚其实对于这宫里的其他的女人，又何尝不是煎熬？

    太子妃也已经三个月的身孕了，剧烈的孕吐反应让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不过，由于皇帝的命令，她还是要强撑着管理后宫的事宜。夜色深沉，她依旧端正坐在案前查阅最近宫中的明细。“殿下，您早点休息吧！时辰不早了，您明日还有事要忙呢！”她的贴身宫女蕊珠端了一碗燕窝，放在她面前。“殿下快趁热喝了吧！”太子妃抬眼扫了一下，问道：“太子这几日有些上火，有没有将熬好的雪梨汁送过去？”蕊珠顿了一下，方才道：“太子前往胡侧妃那边去了。奴婢这就去送。”太子妃的脸色阴了下来，对蕊珠道：“这燕窝也一起送过去吧。我没有胃口。”蕊珠急道：“殿下，这怎么可以？您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这是极品的血燕，最是养人的。胡侧妃那里，哪里就会少了她这一口？”太子妃将面前的玉碗一顿，道：“好了。不要多说了。反正我是没有胃口，不想吃。你端下去吧！”蕊珠翘着嘴巴将玉碗端走了。边走，边低声嘀咕：“胡侧妃有孕在身，主子您也是有孕在身。太子殿下怎么就只惦记着往她那里去？这还没有生出来呢，若是生下来了，又是长子，我看到时都没有您的立足之地了。”太子妃听见了不由勃然大怒：“蕊珠，你给我跪下！满嘴里胡沁些什么呢！”蕊珠低下头，不敢再做声，慢慢的跪了下去。

    太子妃看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心腹婢女，想到她这么久以来在自己身边的勤勉，不由放缓了脸色，道：“太子殿下身世坎坷，他的出生便关系到后宫纷争。是以他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在孩子们身上做文章。目前我和侧妃都怀着身孕，情形和当年的皇后与徐妃娘娘何等相似！正是需要避嫌的时候，你却居然随口乱说，是不要命了吗？”蕊珠听完，吓得变了脸色，道：“殿下恕罪，奴婢也是一时情急，才会胡言乱语。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子妃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争是争不来的。蕊珠，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蕊珠看着神情坚毅的主子。知道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便不再多说。

    “怎么还没有睡着？”听见声音，慧心睁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面前，不由一下子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殿下。您来了！”太子站在她的床前，伸手在她额上轻轻一拍，嗔怪她。“你每日睡觉都不安稳，小心孩子出来了也不肯好好睡觉！”慧心皱着眉头，道：“我白日里已经睡足了，所以晚上便不怎么渴睡。宝宝也不乖，它刚刚还踢我来着。”听慧心提起宝宝，太子脸上神情越发温柔，“它今天踢了你几次？现在它有没有睡着了？”说着，他的手便伸向了慧心的肚子。慧心将他的手放在宝宝刚刚动过的位置。让他感受宝宝的动作。感觉到肚子里宝宝的动静，太子英气的眉毛扬了起来。

    “它这么调皮，一定是个男孩子。”太子抚摸着胎动的地方，脸上满是期许。慧心暗地里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要生儿子。我最好它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就是mama的小棉袄。我若是有个小棉袄，又贴心，又漂亮，我就知足了。”太子一愣，道：“在这宫中，人人都以生下子嗣为荣。人人都希望自己生下的是个儿子，你怎么反而希望生个女儿？你若是生个儿子，聪明机灵像你，大度勇敢像我。那该有多好！”慧心笑着摇摇头，道：“太子此言差矣。妾身认为应该要生个女儿，美貌勇敢像你，聪明淘气像我，才是最好的。”

    太子听她自己说自己聪明淘气，不由笑倒：“哪有人这么夸奖自己的？感情淘气还是好事？”慧心笑着不服气道：“怎么。不允许女孩子又聪明又淘气吗？我就是喜欢女孩儿。尤其是又聪明又淘气的女孩儿。”她在太子身边是耍赖惯的，是以太子也不以为仵。见她又在那里耍赖不依，一副小女孩子发嗲的神情。太子就喜欢看她这样娇憨无赖天真的神情。不由失笑，陪着哄道：“好了，好了，生儿子还是生女儿都依你，样样都是你说了算，行了吧？”慧心这才罢休。她轻轻的挽起太子的一条胳膊，半边身子轻轻依偎在他身边，低声道：“其实，我是心疼它，不想要它将来太苦了。殿下您最近又瘦了。为了处理朝政大事，我看您整日忙的就没有一点儿空余的时间。实在是太辛苦了。像这样用功，我可学不来。所以，我希望我的孩子，将来能够平安喜乐就够了。最好是个女儿家，有尊贵的身份，又不用在朝廷做什么苦力。安安稳稳的嫁人生孩子，就是最好的了。”

    太子闻言陷入沉思，半晌，才搂住慧心，道：“你是怕将来他要卷入王位的纷争？你放心，你的孩子，和太子妃的孩子，我都会一视同仁，不会让他受到半点委屈。每一个孩子，我都会视他们的禀赋和天性而定的。”慧心吃吃一笑，道：“殿下说这些还太早了。不过我肚子里的我知道，必然是和我一样会偷懒，又爱惹事的。是个女儿家还好收拾，若是个男孩子，那就真的是要把我们这宫里弄的不可开交了。”太子一笑，道：“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两人又低低絮语了片刻，方才一道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太子殿下果然这样说的？”听到在掬欢楼当差的宫女回报，太子妃的脸色有一刻的阴晴不定。很快，她就恢复了镇静。“你做的很好，这一袋金叶子是赏你的。今后有什么事情，你都要第一时间跟我禀报！”那宫女喜滋滋的接过了赏赐，谢过了太子妃，碎步离开了。

    “殿下，太子居然这样说话。这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吧？无论如何，胡侧妃的孩子，您不能让她生下来！”蕊珠似乎忘记了昨晚被罚跪的情景，又一次脱口而出。太子妃这一次没有立刻斥责，而是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个胡慧心，居然果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只是，不管是男是女，她都只能有这一个孩子！”

    慧心六月里生产的时候，刚刚见红就命人通知了太子妃。太子妃第一时间带人赶到，让人请回了太子，并且当着太子的面安排了接生的稳婆和医女，另外，又叫来了宫中妇科最好的太医。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主子，我要不要再让人看着点？我怎么就是不放心呢！”玉珠在慧心身边很是焦虑。“你放心，我死不了。孩子也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放心太子妃，还不相信太子吗？他不会允许我有事的。”看着焦急的玉珠，慧心很是镇定。

    由于是初产，慧心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生了下来。“启禀殿下，母女平安!”听到宫中太医的禀报，太子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侧妃生的是个女孩子？”太医点点头。一句“恭喜太子！”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里面产婆的惊呼：“侧妃出血了！”那太医连忙面色大变的冲了进去。

    又经过了一番抢救，慧心才终于转危为安。见到太子和出世的女儿，她露出了虚弱的微笑：“还请太子给孩子赐名！”握着慧心的手，太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和愤怒。他几乎就要失去她了。可是她居然就像没事人一样，第一个先关心自己女儿名字。“你。。。。。。”太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听见慧心道：“是个女孩子，妾身很高兴！殿下难道不喜欢吗？妾身现在就要殿下给我们的女儿取名字。”看着慧心脸上的笑容，和虚弱的声音，太子的心也软了。她还在自己身边就好。“青黛，我们的女儿就叫青黛，好不好？”太子一眼看见初生的小婴儿稀疏的眉毛，脱口而出。“青黛？嗯，就叫青黛好了。希望她长大了有两条好看的黛眉。”慧心对着太子会意的一笑，在吃力的说完这一句话后终于昏睡了过去。

    “慧心？慧心？”见慧心昏睡，太子不由失态：“她怎么了？她怎么会这样？”太医吓得连忙跪下：“启禀太子，侧妃是因为生产时间太长，气血虚亏，导致气不摄血。她现在身体已经无事了。只是，只是。。。。。。。”“只是什么？你快说！”太子几乎是一把揪起了太医。“只是侧妃今后孕育，只怕艰难。”太医抖着嘴唇说了出来。太子重重地将他往地上一扔，怒喝道：“滚！”便着人好好照顾慧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