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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破茧

    沈家都已经这样了,沈如清居然还想着不拖累韩谓谦?

    沈如画抚了抚额,以尽量平和的声音道:“大jiejie,韩大哥知道了父亲的事绝不会袖手旁观。你若真不想拖累他便给他去封信,想让他死心直接退婚便成了。”还不想拖累韩谓谦,若是可以,沈如画还打算把骆品彦及左都督都给拖累进来呢。只是暂时还没想到可以引起他们兴趣的诱饵,若想到了,沈如画绝对会不遗余力去做的。

    听沈如画说出退婚两个字,沈如清不反驳了,但脸色更加苍白。从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以看出来,其实她心里是不愿意退婚的。

    明明不想退婚,却宁肯委屈自己咬牙死忍,见过傻的没见过傻成这样的。难道有人会因为她难过了而感激?恐怕只会在背后笑她傻吧。

    沈如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半晌,终是没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进去再说吧,老站在府门口也不成个样子。”沈如真上前扶了沈如清的手往里走。她从未见过沈如清这个样子,以前不论如何,即使是生气也是神采飞扬的,哪如今日这般萎靡。

    沈铁失了踪,却背上个贪功冒进的罪名,沈如清又成了这副样子,沈家真是要垮了吗?想到这儿,沈如真的眼泪也止不住,落了下来。

    沈如画被她俩哭得心烦,对碧汀道:“去请女先生来花厅一趟。”

    现在沈家除了她便只有女先生还清醒些,可以帮忙带带沈如旭,还可以替她们出些主意。沈如画的话对沈如清、沈如真有影响但作用还不够大,得再加上女先生才成。

    还有那封信,该如何写也得请教女先生。毕竟她经历的事儿多,这方面应该比沈如画有经验。

    才走了一半碧汀便回来了,“女先生正带着四少爷在花厅里等着呢。”

    原来女先生见她们这么晚了还没回去,有些担心。这趟出去有什么结果大致她也猜得到,她是经过丈夫身死之事的,对人情的淡泊再清楚不过。况且皇权大于天,谁敢轻捋虎须。特别是在老皇病重,新皇未定的新旧交替之时尤其敏感。这种时候任何事情都可能引起滔天巨浪,后果绝非一人性命可以平息的,说不得会血流成河。历史上这样的事已经不少,哪一次不是以鲜血来浇灭的。什么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在皇权面前都不值一提。

    “先生”,三人进门先朝女先生行了礼。沈家出了这种事,女先生并非沈家的家仆只是聘来的,本来要走要留都随她,可她却留下了。

    能在这个时候还留下,沈家众人都她都非常为尊重和敬佩。

    女先生朝她们点了点头,将三人扫视了一遍。“遇到这种事,还能够相帮者若不是另有所图,便只有真性情的重义之人才能做到。”

    女先生说的这句话很有意思,其实也是变相的提醒沈家三姐妹,并非愿意帮忙的就是好人,或许他们别有所图也不一定,得仔细分辨才成。若一味的将愿意帮忙的都当作了好人,失了提防,到最后说不得结局更糟。

    三人听了都若有所思,女先生现在在沈府如同三人的指路明灯,照亮她们前行的每一步。以现在沈家的状况,稍有一步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再没翻身的机会。

    沈如画将她们三人在门口的对话大致讲了一遍,女先生听后若有所思。半晌,她对沈如清道:“你打算如何写这封信?”

    沈如清的目光有些呆愣,看着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沈如画觉得她是受的刺激过大才会这样,看着沈如清的目光便带上了些担忧。

    沈如清看了两个meimei一眼,知道她们正担心自己不免有些惭愧。家里出了事,她作为沈这的大姐没帮上忙不说,还让meimei来担心自己。但这事应该如何处理,她以前从未遇到过。想起曾经跟在女先生身边学习的那些种种,与现在的情形一比,那时候的苦已不再是苦,反而带着淡淡的回甘。在如此痛苦的成长面前,沈如清有些想要退缩。只是,她还有可退之地吗?在她的身后,是年幼的弟妹们。

    沈如清摇头道了声不知,“还请女先生指教。”她恭身行礼。

    “不如这样写,你看如何。”女先生也不推辞,张口念道:“一别经年,今家遭变故无人可托。沈家落败已成定局。为免拖累韩家,恳请公子退回婚书,各自安好勿念……”

    女先生的语气平淡,吐字轻柔,却引得沈如清呜咽不已。她本想极力忍住的,在弟弟meimei面前表现出一个jiejie该有的样子。可不知为何,眼睛却像洪水般汹涌,如何都止不住。她将指甲深深的掐进手心,牙齿用力咬住舌头,命令自己的停下,却仍是徒劳。无非是从低声的呜咽变为无声的哭泣而已。

    沈如真见她如此难过本想上前劝慰一番的,却被女先生制止了。

    花厅里很安静,除了沈如真重重吸鼻涕的声音没有一点声响,沈如清则用手帕死死的捂住嘴,连呼吸声都不愿让人听到。

    从来都不这哭的沈如画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湿润了。她自忖不是个冷漠无情之人,但也并非有多丰富的感情。她可以对人付出相应的感情,却不容易被感动,更不容易落泪。当然,在需要营造气氛的时候她也能哭得出来。

    “大jiejie怎么了,谁欺负她了?”沈如旭凑到沈如画身边,靠在她身上昂头问。

    “别担心,大jiejie以后便是咱们家作主的人了,她会没事的。”沈如画轻声对沈如旭说,悦耳的童音在花厅里回荡。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如清的身上,都在静静的等着,等着沈如清破茧成蝶的那一刻。

    一场大哭之后,沈如清似乎脱胎换骨了。她看人的目光不再如以前般一眼便能让人看出她心中所想,虽然仍旧清澈却有了内涵,变得复杂,变得有了重量。

    见大家都看着她,沈如清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红肿的眼跟鼻头。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清了清有些嘶哑发涩的嗓子,“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今日大家都累了,都回屋歇着吧。咱们明日再商量接下来该如何。”一番话思路清晰条理分明。

    沈如画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受了打击,好歹沈如清没有萎靡不振。她重新站起来了,并且成熟了不少,至少懂得隐藏了。

    若说沈如清这么快就不难过了,那是不可能的。人非草木,哪能说忘就忘。不过有的东西放在心里便行了,老喜欢把自己的心思拿出来给人看的是心智不够成熟的表现。就这一点来说,退婚的事也并非对沈如清一点好处没有,何况到底这婚能不能退成还不一定呢。

    第二日一早起来沈如画便听碧汀回禀说,沈如清早早的让人送了信出去。

    信送了沈如画便放心了,不管韩谓谦帮不帮这个忙,她们接下来该做的还得做。

    天气突然有些热,感觉像有下雨的征兆。现在已经是初夏了,这似乎是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雷雨。

    沈如画趴在花厅的镂窗边,看着墙脚下的蚂蚁从洞里爬出来连成一条线往高处移动,旁边的青苔上微微泛着潮湿的水气,心里估算着这滞闷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消息。

    “女先生,先前三meimei提过‘万人书’之事,您觉得是否可行?”有了昨日的体验,沈如真没再出言反对。虽说世态炎凉,重义的往往都是些说不上话的小人物,可一人力小万人力大,只要能将这些人发动起来,写本‘万人书’也并非难事。

    “关于‘万人书’的内容还请女先生斟酌一二,替我们姐妹写一封。如画在此谢过女先生了。”说着,便拜了下去。

    沈如清与沈如真见状也都向女先生施了一礼。

    沈如旭见她们都行礼了,便挣扎着从乳母怀里下来,也朝女先生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女先生点了点头,“沈指挥使为国为民挡住了敌寇,我绝不答应无耻之人对他的诋毁。写下‘万人书’我自是义不容辞,你们就放心好了。现在你们还需出去一趟,将昨日未去的人家都走走。只要是愿意帮忙的,你们便记录下来,但不可提出‘万人书’之事。记住我昨日提醒过你们的,帮不帮得上忙还不是最要紧的,千万别被有心人利用。”女先生再次重申了她的观点,这是用血泪换来的教训,她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再如她般亲身体验一遍。

    沈家三姐妹应了,自是又出门去。

    有了前一天的遭遇,这次她们的心态平和了许多,但沈如画却没放过昨日羞辱她的人。真的如约去了给她二两银子的那户人家,并且将事情弄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常言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户人被弄得抬不起头,想消除影响却是不能够。想要对沈家打击报复,又有其他人护着。虽然那些护着沈家的人在朝中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替沈家清理些小喽啰却是不成问题的,特别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那种人也没人再愿意帮了,瞧瞧沈铁的下场便都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