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放过
沈如画醒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碧汀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告诉她，“老爷天刚亮就过来了，一直等着小姐你呢。” 这性子可真是够急的，专门跑到暖香院来等着，还怕她跑了不成。 沈如画叹了口气，“老爷用过早膳了吗？” “据说是在外面吃的。”碧汀小声道。 那就行了。沈如画让碧汀给她梳了个最简单的头，稍微喝了点水，洗了把脸便去了正厅。沈铁这么急，怕是不会等着她用完早膳的。 她边走边酝酿情绪，等到的时候感觉还行。让碧汀替她掀了帘子，一步迈了进去，又挥了挥手让丫环们退下。 沈铁瞧着她的行事，怕是知晓自己要问什么，“说吧。” “父亲容禀。”沈如画行了个礼，“女儿知道父亲想问为何，但请父亲先听女儿说说别的事。” “既然知道我要问什么，便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了，说实话便是。”若说得好便罢了，若说的不好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她猜沈铁不愿听她多说，果然中了。无奈一叹，从袖中掏出一物来递给沈铁。 沈铁斜觑了眼那一小截竹子，不知道沈如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缓缓接过，“这是何物？” “父亲对着这个孔往里看。”沈如画示范了一次，让沈铁照着做。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问她正事呢，还要瞎胡闹。 沈铁正欲不看，却听沈如画说：“父亲看后再细细听我说来。”意思就是，你要是不看，那就别怪我不说。 迫于无奈，沈铁看了一眼便放下。刚放下就又拿起看了起来，“这，这……这是何物？”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父亲去外面看吧，更清楚些。”沈如画语气淡淡的建议。 沈铁二话不说，撩袍出了门。 沈如画在屋里安静的等着，她之所以这么气定神闲是因为她知道，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半了。 半盏茶以后，门帘突然被掀开沈铁闯了进来。他进来后却不说话，沿着屋内转了好几圈，又在屋子中间踱了几个来回才停下。举起手里的竹管望远镜问：“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还能是哪儿来的，当然是自己做的啦。可是沈如画不能这么回答，“里面的两块镜片是肖老用水晶做出来的，我们发现它能放大东西，便将两块儿重叠在一块儿试了试，发现能看清远处的东西。我就想了个办法，把它们固定在竹管里，用起来也方便些。”她声音清脆，童言童语听得沈铁一脸笑意。 “你这方法确实不错。”沈铁夸道。 这是……不打算追究肖羽的事了？算了，还是老实交待吧，别等哪天他又想起来，秋后算账可不是好受的。“父亲，你们要抓那人我知道，他是肖爷爷的儿子……” 她的话如一个惊雷，把沉浸在兴奋与喜悦中的沈铁劈了个外焦里嫩。“到底如何，你细细道来？” 沈如画只得从头说起，将肖老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该隐的部分还是要隐的，但该让他知道的却不能说一半留一半。以沈铁的洞察力，很容易就会发现她撒谎了。他虽算不得身居高位，却也有那么多手下了，最见不得别人说谎骗他。若被发现，结局铁定凄凉。“父亲，女儿想着肖爷爷能做出这个东西，对你，对卫所，对我国都有莫大好处。”说到这里她停下，看着沈铁希望得到他的认同。同时，她也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将肖羽藏在沈家的事即刻告诉他呢？ 还是再等等吧，再一个惊雷下去，沈铁恐怕会经受不住直接灵魂出窍的。 “东西确实不错。”沈铁点头予以肯定，“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你是担心那人被我抓住肖老便不肯再替咱们做这东西了，所以才阻止我……”他沉吟了半晌，有些举棋不定。 “父亲，女儿听说肖老当初是被你所救。若他的儿子被你抓住，明面上你是不徇私，暗地里你的对手指不定得怎么编排呢。”这种事不要太多呦。只要人家背手有人，或者有了一定的势力，编排你的不是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 “还有，父亲，女儿觉着肖老兴许还不止能做出这些。”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呢，“咱们只用把这些东西拿给上头的人看看，您还担心没有功劳……” 沈如画的每一次游说都让沈铁抓人的心动摇一分。 是啊，抓住一个逃跑的奴隶跟得到这些巧物相比，确实显得微不足道了。可之前打下的军功难道就这么算了？ 看来不丢个重磅炸弹是没办法让他改变心意的，“父亲，肖爷爷的儿子叫肖羽。”说完看着沈如画。 叫肖羽，那又如何？告诉他那人的名字有什么用？ “……他现在就藏在咱们家……” “什么？”沈如画还没说完沈铁就大叫道，并直愣愣的站了起来。 “肖爷爷也是没办法了……”所以现在你也别无选择，都已经绑在一起了。 沈铁又开始在屋内踱起步来，这次不是因为激奋，而是因为气愤。 “你怎么敢……”沈铁指着沈如画的手指直哆嗦。 “父亲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战场上也厮杀过无数次，难道还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他不就是担心被人发现吗，只要把祸水东引不就好了。 “这能有什么办法？”沈铁咆哮道，“被抓住的鞑子兵已经说过，亲眼看到那奴隶入关的，直接追到坊市那一带才消失掉，你让我如何做？” “……女儿，倒是……有个‘馊’主意，就……不知父亲，敢听不敢听？”沈如画吞吞吐吐的将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出口。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沈铁还管得着主意馊不馊。只要能解决问题，再馊的主意他也敢听。 “那父亲让女儿先问几个问题。”花样真多，都这时候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问吧。”沈铁重重的坐在她面前。 “那些鞑子兵既然是追着肖羽到关内的，肯定都是跟在他身后，那么看到的就只是背影了？”沈铁细细一想，应该是这样没错，遂点了点头。 “既然只看到背影，那便是没看到脸，他们凭借的不过是身形和身上穿的衣服。那有没有可能那个奴隶早就在雪暴中死在了关外，其他人扒掉了他的衣服穿着入了关却被他们错认了呢……”说到这儿，沈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一招金蝉脱壳嘛。 计确实是好计，不过这小脑袋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沈铁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沈如画，越看越觉得这丫头跟自己像，你说这脑瓜子咋这么灵呢！ 见沈铁明白了，沈如画便也不再多说，只提了提肖羽暂时还不能离开的事。沈铁同意了，让他继续在府里呆一段时间。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砸手里了，怎么也得把事儿给做顺溜不是。等把尾巴清理干净，这件事便解决了。 “父亲，女儿还没用早膳呢。”你老一大早的跟个门神似的蹲这儿，吓得我连早饭都没敢吃便赶着来觐见，总得意思意思，补偿一下吧。 沈铁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起得这么晚，都是身子骨太弱的原因。跟大丫头说说，让她教教你学骑马。多练练，省得太阳晒屁股了还赖床起不来。” 为了替您想办法，昨晚烧掉了多少脑细胞，您老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沈如清才被她给得罪了个透顶，让沈如清教骑马，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父亲，女儿这么小的个子，连马都上不去如何学得会？”还是再等几年吧。 没事给自己找虐？她又不傻。 “选匹小点的马就行。”沈铁已经不打算多说了，肖羽得事他还得早些去安排。“你大姐那儿我会亲自跟她说的，你就不用管了。”说完一抬腿，快步走出了暖香院。 什么？沈如画彻底傻眼。后又安慰自己，随他去吧随他去吧，反正骑马这事儿她是不会学的。大不了费点脑子，她有什么理由想不出来？ 早膳很快送了过来，沈如画狼吞虎咽的吃完便去前院找沈如真了。 沈铁已经被她解决掉，沈如真这里连难关都算不上，大不了多哄哄，总会好的。 沈如真这时还在前院处理庶务，昨天闯了祸，今天沈如清没敢出现。正好，沈如画也不想让她知道肖家的事。沈如画把沈铁的意思向沈如真大致传达了一下，结果令沈如真有些吃惊。 “父亲……当真不抓他了？” 沈如画点点头，“这件事父亲会处理的，他叫咱们不要担心了，也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自然是不能说的。”沈如真也点点头，还是一脸的难以相信，不过好歹是慢慢接受了。 既然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沈如真打算再去一趟书香阁，向肖羽也传达一下沈铁的意思。没有走出前院，沈如真急急的追了出来。 “吴指挥使家的小姐送了请柬过来，请咱们去赏梅，你去吗？”既然沈铁都不怪沈如画了，她更没必要揪着这事不放，该缓和一下姐妹间的关系了。还有沈如清，自从赏灯回来这都两天了，这两人还没见过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