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一拉拉得好像连肠子都出来了，那臭味难以形容，仿佛是地下臭水沟遭到太阳暴晒后散发的气味，又仿佛是乞丐一百年没洗澡的味儿，总之不是人能闻的。 马晓东臭到自己都拿纸巾塞住了鼻子，起码拉了十几分钟，拉完后起来脚都轻飘飘的了，洗了手又歇了一会儿才感觉体力在慢慢恢复。 “你确定这不是泻药吗？”马晓东扶着墙边走边问。 “不是，你只是体质比弱，所以第一次的改善比较大，第二次就会好多了。” 好什么好嘛，拉得路都走不稳了！ 马晓东摇摇晃晃的回去，这时候已经下课了，教室里吵嚷嚷的，同学说话的说话，打闹嬉戏的打闹嬉戏，这时候也没人注意他了。 齐心语坐在她的座位上，左手撑着左脸蛋，右手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字，全班的同学中，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还这样安静。 马晓东偷偷的瞄着她往里走，齐心语抬眼往外边看了看，马晓东吓得心里砰砰直跳，好在齐心语根本就没去观注他，眼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半分儿也没停留。 这叫“无视。” 回到角落里他那小小的世界，马晓东坐在位子上寻思万物之源到底会给他带什么样的影响，这时候是可以确定他脑子里确实是多了那么个玩意儿，也确实不是他精神分裂了。 只要不是患了精神病就好。 一中无论是走读还是住读的学生，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吃的，这是统一的，方便学生节约时间学习，走读学生只会在晚自习下课后离校回家，除了晚上回家睡觉的时间，其他时候都在学校。 下午的饭马晓东没吃够，平时那一份饭量他基本上还吃不完，但今天奇怪了，吃完了还觉得肚子里好像还缺一半的空。 晚上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徐维森，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书人，上课很刻板，不苟言笑，如果不是专心听讲好好学习的优等生，学习差的学生听他的课是很无趣的。 现在高考是三加三模式，除了统一的语数外三科外，学生可以按自己的喜好自由选择三科，高中基本上是文理不分科，老师从高二开始已经分层教学。 徐老师在黑板上边写边讲解几何题，马晓东的数学和外语最差，徐老师的课他还是很认真的在听，但就是走神分心，听不进去，也理解不全。 晚上最强烈的一个感觉就是：饿！ 马晓东左瞄右瞅，感觉真的好饿，但是没有吃的，想要吃也只能等晚课后回家里吃，好不容易才等到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 下课铃一响教学大楼的学生顿时就像洪水一般涌出去，到楼下后，一大半儿去宿舍舍楼，一小半儿往学校大门方向涌去。 校门口右侧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在车旁等着，当看到跟几个女同学笑语嫣嫣的走出来的谢小萌的时候，赶紧伸手把车的后门拉开，笑着说：“小萌，出来了？” 谢小萌马上对几个女同学竖着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潇洒自得的准备上车，不过弯腰的时候瞄到跟齐心语并排走出来的秦思俊时，脸上那自负傲然的表情立马就消失无踪，笑吟吟的迎上去对秦思俊说：“思俊，刚好司机来了，一起回去吧？” 秦思俊眉头一皱，低声道：“你走吧，我想走走路。” 走什么路？不过就是想陪齐心语吧。 谢小萌心里恼怒，跟着与齐心语对碰了一下视线，两人视线似乎碰撞出了一丝火花，齐心语淡淡一笑，自个儿走了，云淡风轻。 秦思俊一溜儿加快了脚步跟上去，仍然与齐心语并排着走了。 谢小萌咬着牙，眉眼里尽是恼怒的表情，气呼呼的钻进了车里，叫了一声：“开车。” 很有几次她对齐心语都拿带有挑衅的眼神盯她，但齐心语却是既不“应战”也不退缩的味道，不说话，但谢小萌眼中白马王子秦思俊却是不声不响的就跟齐心语走。 即使齐心语一句话不说，这气势上，谢小萌也是输了。 更何况谢小萌也早知道学校那些男生私下品评的“校花排行榜”，凭什么齐心语排在她前边？ 夹在学生中间毫不被人注意的马晓东看到了这一幕，要是以往，他还会冒出些酸涩的味儿，但今天啥都顾不着想了，他只感觉到“饿”。 急匆匆的直往家走，家里大门关了，小门给他留着的，马晓东一进门就说：“妈，我饿了，家里有饭吗？” 马晓东家的家境不太好，一家五口人，爷爷，父母，jiejie。 爷爷马清源是个老中医，现在医院多，药店多，私人性质的中医店已经不吃香，也基本没什么生意，就在自己家开着反正不用交档租，当然开着也就邻舍熟悉的人抓点治感冒头疼发烧的药，差不多都是年岁大的老人，年轻人都不吃中药，抓药还要熬煮，又苦又费事。 父亲马海荣和母亲周金秀都是下岗工，原来是市化肥厂的职工，化肥厂倒闭关停后就没职业了，又没文化和技术，后来就在街头推车炸臭豆腐卖，这是个被人瞧不起还得跟城管斗智斗勇的职业。 jiejie马晓琴二十四了，比马晓东大六岁，在超市当收银员，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叫许军，在市青莲药业公司当业务员，家境也一般，许军二十六岁，两个人还没结婚就是因为许军没房子，买不起房也就结不了婚，没地儿住。 许军家只有一套四十五平米建筑面积的三层楼平房，房虽然有三层，但面积太窄，又有父母和两个哥哥，两个哥哥已经结婚了，刚好一个住二楼，一个住三楼，一楼除了厨房卫生间外，只有一个小间，供许军父母住，许军则在顶楼上搭建的简易棚里住。 因为现在不允许自建或者加高楼层，所以也没法建四楼，要去买一套商品房吧，又没那个资金，收入达不到。 马晓东家的情况差不多，房子面积虽然大一点，占地面积有六十平米，但只有两层楼，二楼三个房间，父母一间，马晓东和jiejie各一间，爷爷则在一楼住，在中药铺的药柜后面隔了一道缝，刚好留一张一米二的单身床铺。 这一家经济情况虽然不怎么好，但一家人却很温馨亲情。 见马晓东一回家就喊饿，正在准备明天材料的老妈周金秀把手中的东西一放，手在围腰上擦了擦，说：“妈去给你炒鸡蛋炒饭。” 对马晓东来说，鸡蛋炒饭就是特殊标准了。 刚坐下，许军接下班的马晓琴回来了，周金秀把炒好的鸡蛋饭盛了两碗，一碗给儿子，一碗给许军，许军倒也不客气，端起就吃。 父亲马海荣咳了几声，去找了几片药片吃了，在灯下戴着老花镜看医书的爷爷瞄了一眼，皱着眉头说：“老是吃西药，自家搁着药铺不用却偏要吃洋人的东西，西药治标，中药治本，治标不治本有什么用？” “爸……”马海荣笑着说，“不是我不吃你的药，你看现在大热天的，家里又没烧煤炭炉子，吃中药得熬药吧，药罐火炉的太麻烦，西药方便。” 爷爷叹了一声道：“唉，这老辈子的传承是越来越少了！” 大口吃着蛋炒饭的马晓东点着头附合：“爷爷，这是事实啊，记得我念小学那阵，校门口有捏泥糖人的，卖冰糖葫芦的，现在都看不到了，主要是挣不着钱了吧，现在的学生对这些不感兴趣，不是手机就是网吧游戏！” 马清源又叹息一声，技术再好都没用，有几个能像他一样还这么坚持？ 马晓琴从厨房里端了一碟辣椒酱出来，放到桌子上说：“将就着吃一点吧。” 周金秀看了看女儿，问了一下：“晓琴，你跟许军年纪也都不小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马晓琴表情一滞，瞄了瞄许，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难怪老妈着急，她二十四了，许军也是二十八，奔三的人了，两个人一直就这么拖着也确实不像话，惹人说闲话，但有什么办法？ 最关键最基础的问题是没有房子！ 许军的表情也尴尬起来，默默的不作声，低着头把一碗蛋炒饭扒光后将碗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周金秀瞄了瞄丈夫一眼，又说：“许军这孩子吧个性是好，人品也好，对我们和晓琴都好，但就这么拖着也就不好了，要不……你们先结婚吧，你们家没房子结，那就结我们家吧，反正晓东也还才念高中，等他结婚还得好几年……” “这个还得考虑考虑。”一直不吭声的父亲这时候说话了，“晓东虽然还才念高中，但也得看他将来的发展怎么样，念书好他将来肯定发展好，不会住我们这老屋那就无所谓，但如果他将来发展不怎么好……”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像许军这样的情况几乎能预料到几年后的情况，一结婚就会生小孩，生小孩后各方面的开支就会增大，他们两现在的工资都入不敷出，还指望结婚有孩子后能攒钱买房子？ 一旦住进来了恐怕就搬不出去了。 马晓东赶紧打圆场：“我觉得挺好，姐和姐夫住我们家那就是我们家的人，要是把她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舍不得我姐。” 马晓东话是这么说，但父母和爷爷都沉默着，气氛就很尴尬了。 许军站起来告辞：“明天要上班，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马晓琴站起来送他出门。 等女儿出门了，周金秀才埋怨着丈夫：“你呀你，女儿对你不好吗？女儿就不是你马家人了？” 马海荣叹道：“不是我不疼女儿，你看咱家这情况……” 马晓东在一旁忽喇喇的扒饭，一连吃了三碗，把锅里炒的鸡蛋饭都吃完了，似乎还有些未尽兴。 周金秀发觉异常，赶紧问他：“儿子，你在学校没吃饭吗？是不是生活费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