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专程来喝茶的人
八年前，陈氏和冯章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顾四娘知道困扰着她娘多少年的心结算是打开了。 从那日开始，陈氏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虽然性子还是软绵，但到底不像以往那样眼中总像是蒙了尘一样，那眼睛中每次看着顾大庄都似有星光在闪。 若不是今日，她记忆中关于冯章的这两个字，早已经越来越淡了。 管家在前面带路，魏有光和顾四娘跟在后面，一路来到了前厅。 厅内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腰间还是配着绣春刀，多年不见，冯章身上气息比八年前更加阴寒，眉头常年皱着已然有了深深地褶皱。 右眼上一道森然地疤痕，越发显得他整张脸如地狱一般的可怖。 魏有光哪里跟这种人打过交道，心下不由得升起一阵惶恐，他走上前朝着冯章作了个揖，“冯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冯章没开口，朝魏有光看了一眼，只这很平常的一个眼神，便像是有浓重的压力扑来一样，魏有光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冯大人。”顾四娘心里也打鼓，不知道他这次来找自己要做什么。 叙旧吗，他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旧。 冯章目光移了过去，当年还不到他腰高的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烂漫的时候，他看着她，眼前出现一张尘封多年的脸。 顾四娘一直看着他，自然没错过他看着自己时候眼中的眷恋和回忆，心下一惊。 她知道自己和陈氏的容貌有多相似，村里很多人都说她几乎是和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冯大人！”她不想一个母亲年少时候的爱人，对着她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忙打断了他的思绪。 冯章在朝堂多年，这一声他便听出来眼前女子明显的不悦，他倒是极为难得的笑了笑，“四娘，竟是长得这般大了。” 说话的语气很温和，神色好似一个多年未见得长辈看着小辈一样。 顾四娘点点头，“冯大人却一点没变。” 和八年前相比，这个不惑之年的男人除了那日渐弥深的煞气，其他到没有很大变化。 众人坐下说话，下人端了茶水过来摆上，便退下。 魏有光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坐立难安，他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他动来动去的模样引起了冯章的注意，他沉了沉声音，“魏大人若是有事，可先去忙。” 这话听着客气，其实是变相让他赶紧走，魏有光巴不得赶紧躲开这个活阎罗，又看了眼顾四娘，好似有些担心。 “四娘。” “姐夫自去就是，我与冯大人也算旧识，他大约是想跟我说些话。”顾四娘笑了笑。 魏有光闻言忙点头，“那你们说话，我先去后院看看。” 他说完话像是跑一样的匆匆出门去了，顾四娘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有凉意。 “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个人。”冯章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 顾四娘收回视线，手上端着的茶杯已经有些凉了，她看了看杯子底下已经尽数泡开的茶叶，说道，“是不喜欢，他曾答应我照顾我jiejie，现在却食言了。” “需要我做什么吗？”冯章的意思很明显，若是她需要，他可以帮她解决。 至于怎么解决，以他的性格和为人，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 顾四娘摇摇头，“不必，我自己可以解决。” 冯章虽然和她交往不深，但凭着他识人的本事，自然是看的出来，这个女子有自己的决断，他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若是有事，可以让人找我。”末了，他还是加了一句。 “多谢冯大人，若是有需要，我一定找您。”她没拒绝冯章的好意，京城复杂，她这次过来，难免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有冯章这个靠山在，倒是能震慑住不少人。 冯章话极少，顾四娘虽然喜欢说话，但那也是针对熟悉的人，两个人坐在屋内，说不上几句话便断了话茬，一时间屋内有些异常的沉默。 小丫鬟期间来换了两次茶水，都被这难耐的沉默弄的一阵心惊胆战，就是躲在后院听着下人们汇报的魏有光也是十分摸不着头脑。 “你是说他们两个就坐着没说话？”不能怪魏有光不相信，这话说出去谁也不信。 唐唐金羽卫副指挥，跑到他的府上，找了个小丫头，两人面面相觑了大半年，却没说话。 “真的没说，两个人都一直在喝茶，丫鬟都换了两次茶了。”管家摇摇头，亦是满脸的不解。 魏有光摆摆手，“罢了，只要不是坏事就行，管他们呢。” 管家退下去，他心思活动开了，真没想到顾四娘竟然会和冯章认识，看那样子还很熟悉。 这对他简直是天大的喜事，要知道他现在虽然御赐镇国公的爵位，但到底是新起来的家族，在京中很多老牌家族眼中，魏家实在是入不上眼。 而且他自己又没有什么根基，想要结交一些权贵，也没有真的结交上几个有用的。 若是能和金羽卫攀上关系，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金羽卫三个字，只要提起来都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有他们做靠山，他在京中还不是横着走。 一想到这里，魏有光难掩心中的激动，皇上给了他世袭三代的爵位，也就是说三代之后，爵位就没了，想要在京中立住脚，必须子孙中有出类拔萃的人。 顾四娘再喝了第三杯茶，积攒了一肚子的水之后，发现对面这个人似乎真的没什么话要跟她说，无奈的放下了茶杯。 “冯大人，你是专程来这里找我喝茶的？”她脸上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冯章看着她这神色，不由得怔住了，眼前女子眉眼简直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还有事，先走了。”冯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顾四娘自然是起身相送。 他一只脚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下了步子，转头看着她问道，“她过得好吗？” 顾四娘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她点头回答的很肯定，“好，她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