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追踪计划
她微笑的脸顿时僵掉了。这三个说得如此小声的字，却像一根棍子敲在她脑门上。心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她的耳朵顿时竖得要多尖有多尖。可那男人就好像预感到了有人要偷听似的，说话声音又压得跟之前一样低了。高明明发挥出全身细胞贴近门边偷听许久，也没听清楚他的一字半句。 听着那男人的声音有了越走越远的趋势，更加听不见了，高明明急得慌。“你继续练练这四句。”她简单交代了一下，便站起身走出这间琴房，决定换个好一点的位置继续偷听。 琴行的二楼没有别人。只见那男人站在稍远处背对着她，仍然压低嗓门在打电话。他站的那个位置可真是相当的好，他的身后就刚好有一处可供隐蔽的地方。高明明做贼一般蹑手蹑脚走过去，赶紧藏好，竖起耳朵继续偷听起来。咚咚咚的心就快要跳出胸腔，这辈子连作弊都没作过的她紧张得两眼几乎发黑，就好像她此刻听的不是一通电话，而是一则决定她生杀的圣旨。她竭尽全力平复疯狂的心跳，以免紧张的喘息声传入那男人的耳朵里。 “…我郭家望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呵呵…好，好，好…嗯，嗯，嗯…那好，就这样说定…” 天啊，她刚溜过来打算好好偷听一番，他居然就要挂电话！听到这些结束语，高明明刚刚好不容易平缓一点的心又疯狂跳了起来。她偷瞄了一眼郭家望，见他还背着身体，便赶紧蹑手蹑脚溜出了那个藏身处，来到琴房门口。 郭家望电话说挂就挂，挂了电话，他直接调转头走过来。走了没几步，一抬眼便发现了高明明。高明明装作一副刚从琴房走出来的样子，手扶着门把手，对郭家望礼貌地点头微笑了一下。 一个五官秀美、气质优雅的女人，自然引得郭家望这个视觉动物的目光多停留了一秒，也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不过一秒过后，他便收回了这道目光，往楼下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高明明的视线。 “郭家望…”高明明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肯定是学生家长…” 对面的一个琴房里，传出断断续续弹钢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稚嫩与不熟练。那间房的门上有一块玻璃，被纸糊住，纸却缺了一块角。高明明慢慢走过去，悄悄趴在缺了块角的那块窥视。 她的同事王淑芬正在里头教一位十岁左右的男孩弹琴，那男孩显然比她教的那位踢钢琴的孩子要安分讨喜许多。再仔细一瞧，只见这孩子虽然年纪幼小，却生得一张老气横秋的脸，大饼似的脸盘，下垂的眼角，与方才打电话的郭家望竟有八分神似。 “这是郭家望儿子，他也是学钢琴的，如果我把这个学生争取到手，也许…”她盯着那像极了郭家望的脸，心已经不知飞去了多远的将来。从今天起，她决定彻头彻尾改变自己，改变听天由命逆来顺受的性格。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不该再由别人来主宰。她的最终目标“牛排”，就是让“阳光部部长”换人，让拿捏利星餐饮集团的那只手，从温文雅的变成她的。 “许兆丰”，仅仅三个字，已经让她想了这么远。她根本没听清楚那三个字以外的任何有用信息，全然不知道郭家望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不知道郭家望与许兆丰是何种关系，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与许兆丰是何种关系，甚至连许兆丰认不认识郭家望都不能确定。她只知道那三个字她听得真真切切，当听到那三个字时，她的心像一潭本就泛着涟漪的湖水，又被顽皮的孩子丢下了石块，终于有了充足的理由荡起波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候。这一带琴行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打烊，虽然不算晚，却也把高明明的每日时间绑了个死死，让她整日窝在这小天地里，基本上没有机会去寻找别的机会。尤其她这种没什么朋友又没什么娱乐生活的外来人，下了班也基本上就直接回去睡觉了。 简单收拾收拾东西，她又差不多该回宿舍了。现在这个住处比不上奥甲新天地那样豪华，可就内部条件来说，比王府提供的那宿舍要好上许多，不光是装修，单说那人头数量也是一个天一个地。之前那个整整住了32个人，现在这个住处虽然只有一间小小的房间，可加上她总共才两个人，少了那些勾心斗角，她已经觉得自在多了。 不过今天对她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她没打算直接回去。瞟了瞟正在整理随身物品的王淑芬，她下定了决心。 很快，王淑芬就整理完毕，挎着精致的手提包往门外走去。见状，高明明赶紧装模作样地跟了上去，在走到帕格尼尼琴行门口的时候加快脚步，追上了王淑芬。 “嗨，王淑芬。” 王淑芬惊讶地回过头：“嗨，高明明，你也往这边走？我记得你好像都是往那边走的吧？” 高明明按早就编好的剧本答道：“哦，我是住那边没错，我现在是要去我哥跟嫂子那儿吃个饭。” 王淑芬又有些惊讶：“哦？你哥也在下江啊？” 高明明照样对答如流：“他来下江好几年啦，这不，结婚买房都在这了呢。不过那房子太小，我住不下，总共也比我现在那宿舍大不到哪儿去，刚来下江的时候借住了一阵，找到工作了就不好意思再跟他们小夫妻俩挤一块啦，嘿嘿。” “哦，那也不错啦，在下江能有个亲戚，每天还能一起吃个饭。”王淑芬在街上左转右转穿梭来穿梭去，高明明也跟着穿梭来穿梭去，王淑芬往哪拐她也就装模作样往哪拐。 “是啊，哎，我连吃了一星期门口那家小浙江面馆了，有点受不了啦！我哥就让我过去吃。”提起那家小浙江面馆，高明明就苦着个脸，不能说她演技太好，因为除了最后一句以外，她说的确实就是真话。 “呵呵呵…”提起那家小浙江面馆，王淑芬也被逗乐了：“那家面馆呀，我以前也是天天吃，不是我说它，是真的不好吃！我也是吃了一星期就吃得受不了啦！自打认识了我现在男朋友，我就没在那吃过了！” 高明明吃了一惊：“你以前也住那边？” “是呀，你们淋浴间那一大瓶柠檬味的洗发精应该还没用完吧，就是我留下来的呢！” “啊？你跟你男朋友认识多久啦？” “嗯…四五个月吧。”提起男朋友，王淑芬脸上荡漾起幸福的微笑。说着，她又转了一个弯，来到了一条高明明不认识的路上，高明明也赶紧装模作样跟上。 所幸王淑芬没有多问。高明明眼珠转了转，故意感慨道：“唉！我觉得我们上班时间太长了，休息日也太少了，连个人生活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她感慨完，换上了调皮的语气：“所以，你是怎么认识你男朋友的呀？” “呵呵，你说的一点没错，我也觉得我们个人生活的时间都快被剥削啦！”王淑芬脸上仍然荡着幸福的笑，细细回忆起来：“其实我跟他认识，还不也是跟这个琴行有关系嘛！他是我一个学生家长的弟弟，是那个家长介绍我们认识的。” 高明明继续刺探下去：“他条件应该还不错吧？教小孩学钢琴的家庭一般条件都还不错哦。” “呵呵，也不能说他有钱，只能说还过得去吧，哎，下江这种高消费的地方…”说着，王淑芬忽然随口问道：“哎对了，你哥跟你嫂子住哪儿啊？” 高明明只好顺手指了一个不远处的小区：“就那儿，快到了。你呢？” “哦，我还早，还要再走十几分钟吧。” 这意味着两人很快就要告别。高明明又不死心地刺探道：“你每天都是用走的吗？” “嗯，我要减肥，就这样走这几个月下来，我还真瘦了十斤了呢。” 高明明赶紧又套近乎问下去：“啊，这么好！刚好我也要减肥，那以后每天跟你一块走！” “哈哈哈，你这么瘦，一百斤不知道有没有？还减什么肥呀…” 高明明鬼话连篇瞎扯道：“哎你是不知道，我肚子上赘rou一捏一大把…” 夏日的傍晚红霞映天。一路上，这两个女孩说说笑笑十分轻松，很快就走到了高明明“哥嫂”住的那个小区，两人愉快地道了别，高明明装模作样走进了那个小区，等王淑芬走远，她又鬼鬼祟祟钻了出来。 望着王淑芬远去的背影，她的脸上已经不见了方才愉悦的笑容，眼神里也有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究竟是从何时起，她变成了这种谎言张口就来的人？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的这十分钟，虽然只是她这盘棋走出的第一步，却是她这辈子目前为止最疯狂的十分钟。 原地站了一分钟，她顺着原路返回，转过刚才那几个街角。毕竟现实中没有什么哥嫂会留她吃晚饭，所编造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能跟王淑芬套个近乎，最终能把郭家望儿子“弄到手上”，好接近郭家望，再接近郭家望电话里提到的那个人。 当走到某个路口时，她停下了脚步。深深叹了口气之后，她最终还是无奈地再次踏进了那家熟悉又难吃的“小浙江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