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误闯王府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给大地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辉。拖着被硌了一夜的酸痛的腰身，高明明睡眼惺忪地从火车站候车室凳子上爬了起来。这一夜，就光是为了保护那钱包，她就没睡踏实过。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除了这里，她已经找不到别处既安全又不花钱还遮风避雨的地方了。脑子浑浑噩噩地洗漱完毕，她便背起行囊，又要出发了。 心高气傲的白天鹅，岂肯低下骄傲的头颅？天生傲骨的高明明，哪怕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可能落邢姐的套去“下海”！路过煎饼摊，她咽了口口水，最终没舍得狠下心买煎饼，决定买两个馒头。看着钱包里的钱越来越少，高明明心生恐慌——怎么办？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真的要面临饥饿了吗？可是合适的工作又哪有那么容易找，就算找到了，住哪儿又成了个问题。 愁眉不展的她路过小报刊亭，停下来买了一份地图，两个馒头就着一瓶水，她一边啃一边研究。可研究了半天直到把馒头吃完了，她还是对下江市一头雾水不知所措。于是，她只好顺着地图上比较靠市中心、比较繁华的路走去，指望在那些地方，能快点碰见什么好运。她走啊走，歇啊歇，当她快要走到建设路，累得想再歇一会的时候，不远处一家餐厅门口贴的招工启事映入了她的眼帘。 眼前一亮，她顿时来了精神，脚底如生风一般赶了过去。 这是一家高雅奢华的餐厅，环境明亮宽敞，富有特色的装潢风格让人耳目一新。多品种的菜系南北皆宜，口味地道，菜肴精致，玲珑美食活色生香，就连那精美的餐具也匠心独具，使人过目不忘。而且大厅正中央的圆台上，还摆放有一台崭新乌亮的演奏式钢琴，显得高贵典雅，浪漫大气。一看便知，这里绝对是高档婚宴酒席的理想场所。 王府饭店，是下江市利星餐饮投资管理公司旗下的大酒店，位于下江市商业文化中心区域，与烟笼湖公园紧密相连，周边环绕众多高档写字楼及商圈，交通极为便利。高明明现在走进的这家餐厅，就位于王府饭店的裙楼，而这家餐厅招的工，不是服务员、会计，就是洗碗工、保洁工，跟大厅里那台钢琴半点关系也没有。当然，跟高明明有关系的工作，除了服务员也没有其他了。 “…就是这样。因为你不是两班倒制，所以工资低一点，500一个月，但是每个月要从工资里面扣除100的‘造型费’，所以是400一个月…”服务员领班沐生风跟高明明介绍工资待遇。 “什么？‘造型费’是什么？”高明明不解。 “你看这些服务员，你看那些迎宾，她们每个人都化了妆，盘了一样的头吧，这个不是自己做的，是饭店统一做的，每天早一点来报道，排队化妆盘头，完了才能上班…” 统一排队化妆盘头？好像还强制收费？来到下江市才第二天，就又多出一件让高明明搞不懂的事来了。她脑子一片糊涂，大学里所有的聪明细胞现在仿佛都派不上用场了。嘴唇动了动，她终于脱口问道：“我看你们这里还有台钢琴，你们招不招弹钢琴表演的？” “弹钢琴表演的？”沐生风愣了一下，一秒后反应了过来，“哦，其实这台钢琴就是胡总摆在这里充充门面的，这样会显得高雅一点嘛！有时候客人会上去弹两下，招人弹钢琴这个我们不招。” “哦…”高明明失望地点点头。“那我就做服务员。”此时的她还能选择什么呢？就冲着这份差事立马能包吃包住，她就只能选择留下，完全顾不得自己是上河师范大学毕业这一身份了。 看到她的毕业证，沐领班吃了一惊：“你是上河师范大学毕业的？怎么就来做服务员？你能吃得了这个苦吗？”说完，不由得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高明明，面带质疑。 高明明突然后悔拿出了大学毕业证，早知道她就拿高中毕业证了。但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再收回了。 “请放心，我一定吃得了这个苦，绝对不会打退堂鼓，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请相信我。”事到如今她别无选择，只有这样说，也只有这样做。 沐领班又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面带犹豫。所幸两秒过后，高明明坚定的眼神和出众的长相还是让她松了口：“好吧，我相信你，你要努力啊！” “一定！”高明明再次坚定地点了点头。领班看了看表，“今天还挺早的，你今天能立即上班吗？” “能！”高明明连忙点头，这是她巴不得的事。迅速填完表，她就去领服务员制服了。 “暂时性的，我就是暂时性的在这里度过一段时间…”她心里默默跟自己念叨着，一边赶紧换起了服务员制服，准备迎接起她上班的第一天。当她换上朴素的制服走出更衣室时，沐领班已经在外头等着她了。 “喏，这是你的临时卡，等会你要做个造型才能上班，做好了造型，化妆师会给你个敲了章的纸头，别忘了跟卡放在一起挂上，要检查的。我现在带你去做造型了，哦对了，记得明天买双跟她们一样的鞋子，你这个鞋子不行的，今天先凑活一天吧…下了班我带你去宿舍…”沐生风用娴熟的口吻交代完毕，已经走到了化妆间。“阿敏，这是新来的，你给她做一下造型吧。”沐生风把高明明交给一位化妆师，就匆匆离开去忙了。 “好。”化妆师是个跟高明明年龄相仿的姑娘，她个子矮矮，长相平凡，却有一双十分锐利的眼睛，仿佛一眼就能看穿高明明的肠子。高明明的天生丽质，让这位阿敏心底油然升起了女性本能的嫉妒，要知道在王府饭店化妆这几年来，阿敏还没见过哪个服务员有如此姿色的。“坐。”她轻描淡写的一个字抛给了高明明，与其说是邀请，倒更像是命令。 高明明愣愣地坐了下来，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化妆师阿敏腿脚麻利地捣鼓起了化妆品和化妆工具。身边还有七八位化妆师，她们无一都在认真地忙碌着，给别的服务员化妆盘头。有的服务员还在一旁排队等候，有的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排队等候的那些姑娘们都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相貌平凡，乡土气息颇为浓郁；但化妆盘头完毕站起身的那些姑娘们，却都摇身一变，五官精致，气质玲珑，笑容灿烂，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般整洁统一。高明明愣愣地看着她们在化妆师神奇的手下，从各式各样的路人变身为千篇一律的美女，心中不由得茫然：我，也会变成这样千篇一律的美女吗？ “眼睛往下看。”阿敏不带有一丝感情色彩的话打断了高明明的思绪。她赶紧顺从地把视线从其他姑娘身上移开，垂下眼去，任由阿敏在脸上七捣鼓八捣鼓。 “哎哟，这样眼睛好不舒服哦…”眼睛上的捣鼓令高明明有些不适，她本能地提出了抗议：“可不可以不要画这么浓啊？这样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好难受哦。” 她皱着眉头照了照镜子，只见镜子里的她，肤色煞白，活像张死人脸；左眼也已经被画上了浓重的上下眼线，显得又大又黑，活像只熊猫。要知道这可是高明明有生以来第一次化妆，从小到大，她就连一点粉底、口红都没抹过，最多是小时候上台表演的时候在眉心点过一颗美人痣！现在这么浓的妆容叫她一时半会怎么适应得了？ 她适应不了，可阿敏又会买她的账吗？只见阿敏把眼线笔往台面上甩手一扔，抱着胳膊，态度硬了起来：“我说你到底还要不要化？眼线不要画你还化什么妆？你倒很会指挥人啊？不想化你可以走，没见后边还有人在排队啊？” 初出茅庐的高明明一瞬间就被吓清醒了。这里是下江市，是王府饭店，可不比学校，就算同学们再怎么坏心眼，也比不得社会上这些人铁石心，势利眼！走？还是留？她哪里还有犹豫的权力？要是现在走了，今晚也许还得睡一宿火车站冰冷的凳子！ “好好好，我化化化…”她赶紧继续坐了下来，满肚子不服气却不敢吱声。阿敏刷的一把扯开了高明明扎头发的橡皮筋，像是要开始做头发，可是转头却又捣鼓起了高明明的妆容。披头散发的高明明忍住一肚子的不服气，扫了一眼旁边那些化完妆起身的服务员，却发现她们的妆容都十分淡雅俏丽，没有一个像她这么么浓艳的！ 来下江市的第二天，她就尝到了世事艰辛。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会遇到艰辛，她却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她气鼓鼓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像一团麻那样乱。就在这时，更让她觉得世事艰辛的事发生了。 “让。”这是一个慵懒而不容半点拒绝的女人声音，这个声音正来自于高明明的头顶。 高明明睁开眼抬头一看，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绷着脸的女人，她肤色暗沉，嘴角下垂，面相凶悍，不笑的时候有些可怕。“估计笑起来也不会有多美…”高明明暗自瞎想。 “我要先给李经理化个妆，你快起来一下吧，她时间比较赶紧。”阿敏的命令打断了高明明的瞎想，她赶紧站起身来让了座。那位面向凶悍的李经理毫无表情，不仅一句感谢的话没说，就连正眼也没瞧高明明一眼，就一屁股坐了下来。高明明傻乎乎看着她们，阿敏已经开始用麻利的动作在李经理脸上涂来抹去。 又照了照镜子，高明明吓了一跳。原来她的左眼被阿敏画得更加像熊猫了，可右眼却还未加雕琢。本来灵动有神的双眼，此刻一大一小，一正常一熊猫，滑稽得像个小丑。她赶紧举起那张临时卡，装作不经意一般，微微遮住了右眼。可思来想去，又尴尬地把临时卡移到了左边，遮住了那小丑似的左眼。一旁排队的两个服务员捕捉到了她此刻的丑态，在背后指指点点，还嘻嘻嘻笑出了声。 “像不像熊猫…” “她要是站到门口对外头喊‘盼盼饭店欢迎您！’绝对能拉来不少生意呢！嘻嘻…” 一高一矮两个服务员交头接耳，闲言碎语的片段传入了高明明的耳朵。 这就是她工作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