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当鹿化再次醒來时,天色不大早了,能听到外边的吵杂声,青森正在來來回回的搬着东西。 “你总算醒了啊,你要再不醒,这婚艾尔巴·疾可就替你结了。”青森站在一侧,手里端着两盏金樽。他看鹿化迷茫的神情,他猜估摸是这幸福來得太快了。 “婚?”鹿化坐起,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婚!”他惊呼一声,赶紧穿了鞋要冲出去,却被青森给拦住了。 “你要去哪啊!?”青森拉住他。 “成亲呀!”鹿化慌慌张张的,他真是不知道自己这一睡有多久了,该不会错过了罢! 青森将他扔回房内,沒好气的道:“时辰沒到!你急什么急!新娘子还沒准备好呢!”他将桌上的一套衣裳丢到他身上,“去换身衣裳。” 鹿化将衣裳打开......他很是奇怪为什么要穿一身黄呢?难道狐胡成亲都是穿黄衣裳?可是红色不是更喜庆么?他心中有千万个问題呼啸而过。 “别楞着啊!”青森一脚踹到他屁股蛋上,“赶紧换上!阿蓝那边都要忙好了!少主都在高堂上等着了!” “可是这衣裳......”鹿化弱弱的道。 “狐胡成亲就穿这身!你要在大凉都沒得穿的!赶紧换了,别啰嗦,醒來变啰嗦了呢。”青森走出去,此时已日落西山,村子里的篝火已经架起,就待他们拜堂完了点上。 村子里的房子一片都是黄色,唯有成亲的人会在顶上涂上一种特殊的蓝色染料,代表向天祈雨,这对新人的结合能风调雨顺。 用來成亲的大堂上人來人往,樊华一身黑衣坐在高堂上正与艾尔巴·疾逗乐,却不见班古拉的身影。 “鹿化醒了?”樊华见青森寻來,多半是鹿化醒了罢,方才阿蓝那边來人,说是就差一点就忙完了。 他正想着叫人去催一催他们,不过青森都來了,想來鹿化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罢。 “醒了,正换衣裳呢,大概再过一炷香就能完事罢?” “一炷香......阿蓝那边也该好了,你去鹿化那瞧瞧,别叫他出什么岔子了。” 鹿化倒下去的一瞬,阿蓝都要吓得哭出來了,还以为是上次被樊骆刺伤了一直沒好。好在青森把了脉,说是心律不齐,给激动得。 “哎呀,今天高兴啊,今晚我们一定要痛饮三杯。”艾尔巴·疾看着这满堂的人,那叫一个开心,沒喝上却觉得醉了,“雷州好久沒这般热闹了。” 樊华听了他的话,冷笑一声,“自然了,你们成日掠夺,小伙子大姑娘都沒时间好好坐下來谈情说爱的,哪有成亲的机会,你若少去沙城两趟,我猜你们这雷州会更繁华一些不是?” “今天不与你争,好日子,高兴,來,我们先喝一杯。”说着,艾尔巴·疾笑嘻嘻的朝着酒樽内倒酒,就要同樊华干了。 “我们敬什么?”樊华问道,这酒总不能喝得不明不白的。 艾尔巴·疾想了想,片刻道:“就敬你我二人的关系,似敌似友,倘若你我日后战场相见,无论输赢,再见时不得追究。” “可以。”樊华爽快的同艾尔巴·疾干了。虽然他这人与风雅一点都不沾边,可是却豪爽至极,说话直來直往,是条汉子。 这两人在大堂里说得倒是开心,可鹿化穿着一身黄色的衣裳却不这么想,他此时觉得影卫的夜行衣绝对比这强上百倍了。 “这身屎黄色......”鹿化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你觉得阿蓝会喜欢吗?” 青森站在凳子上,将花球挂在门顶上,他回过头,微微蹙眉,道:“总好过你成亲当日就被胡人给吃了好,我觉得屎黄色......是我认识你以來形容得最好的一个词。” 他下了凳子,擦拭掉上边的灰,替鹿化整理整理衣襟,还有衣带,再仔细瞧瞧,也沒什么地方有差了。 “这样就差不多了罢,走罢,我们去大堂等新娘子。” 青森经历过樊华与慕馨的大婚之日,非常的体谅樊华的艰辛,那些繁琐的规矩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相比之下,狐胡成亲的规矩就简单得多了。 看看时间,从鹿化晕倒后一直忙到现在,也沒用几个时辰,若是在大凉,指不定得用上多少天。 他们两到大堂去,叫人去喊新娘子那边快些,反倒被那些凶巴巴的狐胡女人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那些狐胡女人的态度,也是叫樊华看个新鲜呢,往日在这看她们也是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农活,今天是吃了什么药这么凶。 艾尔巴·疾却觉得这才是狐胡女人该有的表现,他深深的沉醉在里边,道:“噢,看她们的样子,我感到雷州十分的安全。” 等了好一会,终于见那纳兰堇从里边走出來了,青森拉住她问问里边的情况,她用下巴指了指身后。 晚霞已尽,阿蓝踏着星空进门,她的头发被梳成麻花辫,放在一侧的肩膀上,头上盖着薄薄的黄纱,项上戴着用无数小珍珠串成的链子。她虽沒有狐胡女人那般看着热情奔放,却多了一丝的柔情。 当她进门的一瞬,鹿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长了腿跑到她身边去,呼吸是什么都给忘了。大堂瞬间安静下來,艾尔巴·疾傻愣愣的看着阿蓝,之前倒是沒看出这女人会有这么美,真是可惜了。 “新娘.......新娘到......”青森看着阿蓝,嘴里说什么都不知道,眼睛一直停在阿蓝的身上。慕馨当年也未有这么好看过,阿蓝天生的适合这大漠。 阿蓝垂下头,伸手握住鹿化的手,鹿化这时才缓过來,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狐胡人的欢呼声不曾间断,仿佛这婚是他们自己的一般,看來吃人rou的也不尽是坏人。 “呃......”青森理了理自己脑袋里的祝词,上次成亲他念叨了什么时间太久现在给忘了。 阿蓝见他似乎好似不大记得了,拍拍他的肩,柔声道:“随意就好。” 有了她这句话,青森倒也不客气,自己随口编了几句祝词什么的,反正拜堂的顺序也跟大凉差不多,拜天地,高堂,对拜,沒了。 当他将这些词念完后,送入洞房还未來得及说出口,却被艾尔巴·疾给捂住了嘴,他抢了青森的话,用胡语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涌出了屋外,将四周的篝火全部点上。 青森将他的手拿开,刚要说他,艾尔巴·疾将他一把推出去,道:“我们狐胡拜堂完了,要先出去跟大家庆祝的!” 在一瞬间,曾让樊华看不起的大漠,让他感受到了所谓的自由。这里也有神,这里也有帝王,但是在这之外,是人,不是所谓的教条。 狐胡人以乐为主,如果他们能这么玩闹一辈子,想來也沒人会去杀人放火劫掠...... 在欢呼的人群中,在舞动的男女间,青森站在樊华的一侧,悄悄的握住他的手,他们彼此对望。纳兰堇站在一个角落,看他们那模样,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也许是沒见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艾尔巴·疾当晚真是醉得不行了,醉了就睡,睡醒了又继续喝,來來回回好几次,直到睡倒早晨。说好的同樊华喝两杯,却冲出房子的一刹那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樊华拿了一坛酒,与青森坐在房顶上,看着那一大丛篝火和围绕在四周歌舞的人们。他们喧闹,他们安静,他们忘忧,他们忧愁...... “今日可高兴?”青森问道。 “高兴,看他们高兴我就高兴了。”樊华长叹一声,“待阿蓝与鹿化生了孩子,若是男孩就与我的城儿以兄弟相称,若是女孩,就结为夫妻,这样也是不错的。” 说完了,青森噗嗤一笑,“少主,你不爱别人管着你,你却管着小少爷,是否过于不公平?” 樊华被他这么一说,自己也笑了,也是了,虽然樊城不是自己亲身的罢......可却也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樊城不是他,他不喜权,但不代表樊城不喜欢。 他们说着说着,天色就渐渐的暗成了一片,能看到星辰铺的道路,一路通向天的一方。当所有人都醉倒一片,他们看见阿蓝与鹿化两人撒欢的跑向了新房。 “噢~啧啧......”樊华嫌弃的摇摇头,真是太腻歪了。 他站起身來,欲要离去,却听到房内传來的嬉笑声,少儿不宜啊~他将青森也拉起來,两人一同跃下房顶。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青森与樊华是亲身感受的,那叫一个差呀,今夜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洞房沒个几个回合定是不肯罢休的。 樊华也不肯回房里睡去了,扛着一卷羊皮叫上青森爬到沙丘上,将羊皮打开。 “若是在夏天,那才叫真的以地为榻,以天为被呢。”樊华看着星路枕着青森的臂膀,他看着鹿化与阿蓝喜结连理自己却不是那个滋味。 他这辈子......都不会感受到喜结连理的滋味了。慕馨嫁与他,是因为她爱他,也是因为孩子。纳兰堇嫁与他,是因为大凉与浣月。他娶的人,从來沒一个是自己喜欢的。 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可是他永远都无法拉着他站在世人的面前大方的承认,他们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青森......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