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jian丈人
马车渐行渐远,穿过喧闹市集,取了条小路,总算是到达了秦家。 下了马车,陈重让马夫将一干礼品搬了进来,在一干秦家仆人的带领下,陈重和秦婉容并肩走进了府门。 昔日辉煌已去,如今繁盛不再,偌大的秦家大院空空荡荡的,该抵押的都抵押了,该当的也都当了,府里家丁女仆也就只剩下那么几个了,整个院落给人的感觉岂是萧条二字可以道的清楚。 果真是繁华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啊…… 眼前的这番景象让陈重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忧愁,试想这秦家当年风光无限,但却被老丈人一一败尽,而秦婉容则是一路经历过来了,当她亲眼见证着家族由兴转衰的整个过程,她的心里该有多苦! 一行人穿过空荡长廊,来到了主客厅,陈重命人将若干礼品归置完毕,又听秦家一个女仆正在与秦婉容低头说着些什么。 “婉容,丈人不在府中吗?”等到女仆离去,陈重不由朝秦婉容问了一声。 秦婉容呆了一阵,悠悠叹道:“方才芳儿已经告诉我了,说父亲又去赌钱了……” 陈重迟疑一阵,随即又笑笑道:“无妨,今日反正也是无事,我们便在府里多等一会儿吧,想必丈人也是要回来吃中饭的。” 秦婉容愣了一下道:“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爹爹赌性很大,不把手里银子输完了,是决计不会回来的。” “谁说我不会回来的……”门口一个响亮声音响起。 陈重抬眼一看,见门口一个穿着蓝皮大褂,脸色惨白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看他脸上洋溢着笑脸脸,一身污垢,却是浑不在意。那蓝皮大褂已经起了毛,数处破旧,他脸上除了惨白之外,眉眼上面还有几道伤痕,看样子不是自己磕的就是别人揍的。 “爹爹!”秦婉容脸色一惊,随即朝他恭敬道了一声。 陈重心思敏捷,方才看他这样子,便已经大致猜到,这人应该就是自己的丈人了。 “岳父大人,小婿这厢有礼了!”陈重赶忙也道了一声。 秦父听了这位举人女婿的亲切问候,整个人只觉神清气爽,犹如泡在澡盆之中。他昔年也是读书人,最喜欢的自然便是同道中人,这陈家少爷,长得文质彬彬、气度非凡,本就是人中龙凤,况且他还是柳城的才子之辈,他将女儿嫁给他,本身除了清除欠陈家的那笔银子之外,更看重的还是眼前这位女婿的才子身份。 “好好!果然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秦父来回打量了这位女婿一眼,他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女婿的真面目,那日嫁女之时,本来要去他陈家喝喜酒,但是怎奈得了彩礼,一时心痒,便去了赌坊,可又怎能想到,一去赌坊便连赌了三日,直到身上银两尽数赌完,这才归家。 “爹爹,你看你这样子,衣衫不整、褴褛污垢,快先去洗洗吧。”秦婉容皱了皱眉头。 “无妨!”秦父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随即又朝着桌子上的一干礼品大放光芒,呵呵笑道:“我还没有看我的好女婿给我送来的归宁之礼呢,怎能如此就离去。” “我的好女婿应当是知道老夫喜好的,我且要好好看看,他都给我带什么来了。”这秦父哈哈一笑,随即便走上桌前,大剌剌的翻起礼品来。 秦婉容紧皱眉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他这是想寻银子的节奏…… 陈重微微愣了愣,显然也是被这老丈人的飞快节奏给惊了一跳。 “湖丝、徽砚、武夷山云雾茶、长江干鱼、蜀中渭酒……”老丈人站在桌子前,毫无顾忌的翻弄,口中念念有词,但是欣喜的神情却是逐渐减退。 “岳父大人学识渊博、见识非凡,小婿对岳父大人的敬仰之情,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说实话这老丈人的确眼力非凡,这么一打眼,便能将这些个茶丝的产地都能说的出来。 老丈人微微叹了口气,忽又讪讪笑了笑,拍了拍陈重的肩膀道:“贤婿有心了,这些个礼品老夫很是喜欢啊。” “来人,快点准备酒菜,午间我要和贤婿畅饮一翻……”老丈人呵呵笑了笑,又朝门外一个丫鬟吩咐了一句。 门外丫鬟迟疑一声道:“老爷,您已经一月没有许厨房银子了,这酒菜……” “混帐东西,尽胡说……”老丈人大怒一声,随即又在身上掏了掏,掏了半天也没掏出银子,只能微微叹气道:“你……那个小菊,你先去买点酒菜,用自己的钱垫上,回头老爷双倍还你……” 府上原来穷成这样了…… 老丈人无耻的样子很有我的风范…… 陈重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这府里连买酒菜的银子都没有了,这老丈人还真是能败啊。亏他也想得出,竟然让丫鬟自己出银子垫酒菜钱,这府里都没银子了,这些下人定然也是好久没发月钱了,她们哪里来的银子。 秦婉容紧皱眉头,本想从身上掏出几两银子,打发丫鬟去买酒菜,但是尚未掏出,只见这陈重忽然呵呵笑着从身上掏出一锭大银子交给了丫鬟,挤眉眨眼的让她走了。 老丈人见这位贤婿出手不凡,一出手就是五十两的纹银,当即脸上浮起微微笑意,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贤婿啊,倒是让你见笑了,家中光景已经不如往年了,说起来这都怪老夫啊……” “岳父大人不必自责,这繁华沉浮,本属正常之事,怪不得人力。但需岳父大人心中握有青松,不坠凌云之志,那么秦家复兴,指日可待!” 陈重说这句话虽然口气坚硬,但是眼睛却是一直眨个不停,因为人说谎话的时候,眼睛总是会眨啊眨啊……一直眨个不停! “知己啊!”当秦婉容还在紧皱眉头的时候,老丈人却是两眼放光,凄楚之意毕现,紧拉着陈重的手臂,十分赞同道:“贤婿啊,你真是懂老夫心意啊!” “岳父大人客气了,小婿相信,秦家会崛起的。” 老丈人挥洒泪水,一不小心倒是让这贤婿给感动了。 “贤婿说的对,老夫现在就有这种感觉,而且很强烈,正好,老夫此间正有一件可以令秦家崛起的大事,贤婿,不若我们去偏厅好好合计一翻……”老丈人两眼放光道。 陈重微微一愣,自己还没答应呢,这老丈人就紧拉着自己不放了,这是赤裸裸的威逼啊…… “爹爹,你莫要想问他借银子,他现在是我的郎君,只要我说不借给你,他就不敢借给你……”秦婉容忽然脸色一沉,快步走到陈重身前,拉住他的臂膀,不让老丈人将他拉走。 震撼、彷徨、欣喜、无奈……这就是陈重这一刻心中的复杂情绪。 “胡闹,为父找贤婿不过是合计秦家崛起之大事,谁说要借银子了。”老丈人横眉看了一眼秦婉容,随即又道:“他是你的郎君,还是老夫的贤婿呢,难道丈人找女婿说话,也不行?” 秦婉容呆呆一愣,手却不放松,之微微叹息一声道:“爹爹,你就莫要再折腾了,这家计如今已经被你败到此种地步了,难道你还不思悔改吗?你还要来祸害别人吗?” “你……你这不孝女,有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老丈人眉毛胡子挤成一团,心中怒气盈盈。 “我……”秦婉容也被自己方才的举动给惊了一跳,以往他虽然憎恶自己的父亲沉沦赌博,但是也未曾如此出言不逊,今日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说着她两滴眼泪便掉了下来,手上力气也卸去大半,老丈人猛然一把扯开她的手,拉着陈重去了偏厅。 摊上这么个老丈人,真是让人欲哭无泪啊…… 偏厅空荡荡,早些年挂在厅内的字画都已经被揭下来变卖了,如今只有几张残破的椅子和一张年代久远的古木桌。 家徒四壁大概就是眼前景象! 老丈人拉着他来到来到偏厅,和气吩咐他落座,随即慈眉善目道:“贤婿,我真该感谢你啊。” 陈重心里有些诧异:“为何?” 老丈人微微叹了口气:“因为你让小女的性情发生了转变,以往她在府中的时候,都是孤零零、惨兮兮,不愿与人多说一句话,极为孤僻。但是今日小女却为了护着你,不惜与老夫顶嘴,她长进了……哈哈!” 这老丈人倒也是有趣,为了替自己开脱,不惜学了一回阿Q。 陈重讪讪笑了笑,也没有答话,又听老丈人道:“贤婿啊,其实老夫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陈重微微愣了愣,随即正襟危坐道:“岳父但问无妨!” “老夫这些年来沉迷于赌物,将家中财产败的已经差不多了,如今女儿也出嫁了,老夫心中重振秦家的念头也是与日俱减,老夫现在很是怀疑,老夫到底还有没有本事能够重振我秦家往日风光啊。” 这老丈人倒是颇为聪明,他这么一问,陈重只能肯定回答,但是一旦肯定,就会落入老丈人的圈套中。 还是那句话,摊上这么个老丈人,真叫人欲哭无泪…… “岳父大人不必灰心,我想秦家雄起之日,不会太远的。” “哈哈……贤婿啊,我的好贤婿,不瞒你说,老夫也是这么想的。”老丈人哈哈大笑,笑的十分无耻…… 陈重心里暗叹,揭下来该是要银子的节奏了。 老丈人止住笑声:“贤婿啊,这些年来老夫浸yin赌道,虽然失去者良多,但是也未尝没有收获啊。就在昨日,老夫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于是老夫悟道了,真是大彻大悟啊,梦中老夫见到了一位自称赌神的贤者,他告诉我,凡是浸yin毒道者,必先败尽家产,沦为身无分文之辈,才可厚积薄发,有道是大起大落,就是这个意思。” “总之,赌神已经告诉我了,现如今老夫已经具备了厚积薄发的资格,只要现在重新借得银两,在赌场连胜三场,那么老夫从此将有赌神照耀,无往不利……” 荒谬、无耻、白日做梦……陈重心里暗叹一声,赌之一物,害人不浅,照老丈人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如果不及时拉他一把,以后非但要将秦家这所仅有的宅院输掉,恐怕自己也会成神经病啊。 但是如何拉他,给他银子,让他继续输? 傻子才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