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父与子
“哎哎！你这也太不经打了，我可都临时收力了，你没事吧？” 看着倒在地上的韩毅，千屈的语气明显有些慌乱，而韩毅那边此刻正忙着捂住流血的鼻子，又哪来的闲心说话。 千屈自己看这情况也委实过意不去，立马用牙齿撕下一段衣袖给韩毅递了过去，“给你，先说好了啊，咱可都是大老爷们，一会儿可不能在他面前告状啊！” 千屈一边伸手拉起在地上的韩毅，一边不忘为自己开脱。 “得了得了，算我今天倒霉。”韩毅并未介意自己没有鼻音的说话声，随意的摆了摆手说着。而一旁的千屈看到韩毅好像真的没什么要抓住这事不放的念头，自然也就放下心来，随即又再次说道，“要知道平时来的那几个家伙虽说也实力不济，但怎么也能撑上五六回合，谁知道今天竟然派了你这菜包过来，大不了一会儿回去我让他给你拿些好药。” 韩毅听完他这一番说辞，自己反倒是一头雾水，“我说，你是叫千屈对吧，我也不知道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可我是来打听人的呀，你说的什么‘他’，我不认识啊。” “啊？”这回轮到千屈一头雾水了，“你不是他派来的？那你怎么知道我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片刻过后，韩毅已经把从韩家村出来之后的事情给千屈如实讲了一遍，而在这期间，千屈的神色也渐渐由疑惑转为了震惊，最后更是大笑一声拍了拍韩毅的肩膀，“那可就正好了，我这次就不必挨骂了，其实你要打听的韩云霄，正是我口中的那个‘他’，而且，他应该也算是我的养父了。” 这句话在韩毅心中却是犹如五雷轰顶，没成想这世间之事也是充满了巧合，此时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对，可不是没费工夫，差点鼻梁就折了呢！”小婵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传来。 “对了，我还不知你的名字呢？”千屈突然想到这点开口问道。 “姓韩，单名一个毅字。”韩毅摸了摸自己那已经止血了的鼻子说道。 “哈哈，你不说我都没想到，原来你姓韩呀。”千屈嘲笑道。 他说话间倒也洒脱，似乎刚才一拳打在韩毅脸上的事情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而韩毅也知道千屈刚才是故意嘲笑自己，随即便开口问道，“千屈这名字不也怪怪的吗，你姓千？”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就叫千屈，没有姓。”千屈嘿嘿一笑，略带神秘的说着。 “那，那好吧。”韩毅不再管这点，又转而问道，“你刚才说，我爹是你的养父？” “嗯，”千屈点了点头，“只不过我是不怎么愿意承认了，他这人天生的好心肠，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又在书院教我们读书识字，还让我们都叫他爹，这谁叫的出来，你说是吧？再说了，他讲的那些东西我也真不感兴趣，那些东西哪赶上习武除妖实在！” 二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书院门口，牌匾之上“凌云书院”四字颇具风骨，可韩毅却也不知是哪位大家手笔。 “进来吧，这会儿他该在教书呢。”早先一步踏进书院的千屈冲着韩毅招手说着。 “哦哦。”韩毅木讷的答应着，心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怎么也踏不出这一步。 “走吧，傻站在外面可不行啊。”经小婵这提醒，韩毅才终于迈出了这踏入书院的第一步，只不过一旁的千屈却是急性子，眼看韩毅在门外犹犹豫豫，便上前一把拉住了他，径直向内院走了进去。 “你可不是害羞了吧，没事，他也一直想见你呢，平日里我听他总是提起对不住你，今天我能把你带去见他也算大功一件，兴许他一高兴便许我习武除妖了呢！” 就这短短的几步路千屈也没能让韩毅的耳朵闲着，“好了，就是这儿了。” 随着千屈停下脚步，出现在韩毅眼前的，正是那传出朗朗读书声的学堂。 “怎么，还要我陪你进去不成？”千屈本是打趣着说着，却没曾想韩毅竟真点点头同意了。 “你这家伙，真麻烦，那走吧。”千屈笑骂了一句，随后在韩毅期待的眼神中，他快速走到了韩毅的身后，紧接着跆起一脚，将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韩毅踹进了门去。 “你这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飞扑进堂内的韩毅发自肺腑的吼着，而千屈在门外却是笑道，“这次是脚，脚，不一样。” “千屈！你这成何体统！”随着韩毅落地，身旁也随即传来一声怒喝。 “你不要紧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声音的主人伸出手去正准备拉倒在地上的韩毅，却没成想就这一个目光接触，两人反倒是都楞在了原地。 “爹……”打破宁静的正是韩毅这短短的一个字，在血脉的牵引下，父子两人单靠着这一个眼神，便已在时隔多年的今天相认，而韩云霄似乎也已忘却了这是在课堂之上，他就这么当着一众学生，与韩毅拥在了一起。 这拥抱承载了太多，就连周围的学生一时之间也被这气氛感动，不忍说话打破，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两人。 只不过最终却是门口那位再也按耐不住，张口说道，“我说你俩这都抱了半天了，还真不嫌丢人啊？” 千屈一语点破，两人这才想起，连忙尴尬的分开来。而韩毅这也才得着工夫，能仔细看看这刚刚相认的爹。 一身青衫，面容温逊，双目如水，略带斑白的双鬓似乎正诉说着这些年来他经历的风霜。 “走，毅儿，去我屋内说。”韩云霄擦了一把湿润的眼眶，扶起地上的韩毅说道。 而一旁的千屈就这么目睹两人相认，脸上自然是带着说不尽的自豪与喜悦。 “千屈，替我照顾大家。” “知道了。”千屈连连点头答应下来，随后看着两人离开，这才来到台上讲道，“怎么样，今天又学了什么？” 不知为何，当千屈走上台时，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严肃也认真的许多。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韩云霄屋内，两人正说着那怎么说也说不完的家常，他们皆是红着眼睛，可却都是忍着眼泪，谁也不肯先将泪水流下。韩毅也从他爹的话中，了解到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 自从韩云霄被迫离开村子之后，他便打定了注意要为母子二人平反冤情，可韩云霄虽说是个读过几年书的书生，但除此之外他却身无长物，只得是在离韩家村不远的枭城内定了居，而枭城本身重武轻文，难得有个知书达理，通文晓字的人，因此韩云霄来这儿之后，反倒是借着地利当了个教书先生。而且又加上韩云霄本身也为人谦和，在这枭城之中也结下不少人脉，因此便常常收养附近的弃子遗孤，千屈正是他收养当中的一人，但这么多年过去，韩云霄走访了无数大夫郎中，可却没有一人能够说清韩毅身上所染何病，因此时至今日，韩云霄也未能完成当那的承诺。 韩云霄说着这一切，情绪最终还是控制不住，不禁老泪连连，“毅儿，爹愧对你们母子二人啊……”韩云霄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都怪爹没能早将你们母子接来这枭城之中，爹一来是怕重蹈韩家村的覆辙，二来这么多年过去，爹当真无颜面对你们。不过现在好了，毅儿你醒了，我们什么也不用怕了，今日爹就去找人，立即将你娘接来枭城，我们一家团聚！” 说到这儿，韩云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只不过这时韩毅的心中却已经拿定了一个足以改变一生的决定。 “爹，这几天孩儿想了很多，无论是我自己，韩家村，还是枭城，如今坤泽之上的悲剧正一个一个的发生着，我从认识卫大哥后，他便一直在劝我上山学艺，为坤泽献一份力，今天我想明白了，卫大哥说的不错，既然我有一身别人没有的天赋，那我就该为坤泽做些什么，要不然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上演！爹，你也亲眼看到了，这正是因为我们已经经历过这种痛苦了，所以我们才不该让这样的痛继续发生了别人身上，不是吗？” 这番话就这么从韩毅嘴里说了出来，不是意气用事，不是一时热度，眼前这十八岁的少年就这么一脸正色的看着韩云霄，眼神中没有一丝迷茫。 “……好！毅儿，你能有这一身报国之志，也算我韩云霄没愧对咱们韩家的列祖列宗，既然你已说了，那你就跟你那卫大哥一同上山去吧！爹是不会阻止你的。”看着眼前一脸坚毅的儿子，韩云霄心中已没有半分犹豫。 当夜，连同从顺来楼赶来的卫道，众人正在厅内吃着作为壮行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