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支离破碎
“什么东西？”韩峰心里一慌，妈呀，这声调，这语气，小爷我刚好不容易活下来，就要被一个“妖人”给整死？老天，不带你这么玩的吧。 “我可不是个东西，而且，我还是救你命的人。”那诡异的声调依旧在耳边环响，尖锐的几乎要把韩峰耳膜刺破，关键的是他还没办法转动脖子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行吧，你不是个东西。”韩峰放弃了，即使对方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光听声音就能让他痛苦万分，他根本提不起兴趣去感激别人。 “都不说声谢谢，唉，真是晦气，怎么就救了这么个人。”那人轻叹一声。 韩峰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只得道：“多谢救命之恩，若有来日，我韩峰必当相报。” “嗯，那不是必须的嘛。”那人转而凑过身来，手中端着一个碗来到韩峰面前，韩峰不看倒还好，一看差点吓得又晕过去。 “我勒个去。”韩峰只觉得眼前一亮，随后一张奇形怪状的脸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此人眉毛一根朝天一根朝地，左眼眼珠几乎呈灰白色，鼻子挺拔的有些过头，仿佛是老鹰的勾嘴般尖锐，而满脸的皱纹和昏黄的牙齿让人不禁有些犯恶心，这人胡须又长又白，看起来是个年迈的老人。 要不是此刻浑身经脉全断，韩峰真有种想把他一脚踢飞的冲动。我的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的天”韩峰张大了嘴巴，老半天才说出了这三个字。不过这个奇丑无比的人老年人救了他的命，不论如何他都得对人家心存感激。 过了好一会，韩峰才缓过来，慢慢适应了这人的相貌和语调，忍住疼痛准备开始与他聊几句。 “我是韩家韩峰，多谢老前辈此番相救，敢问前辈大名？”韩峰不敢有一丝不敬，他深知魂爆的可怕性，那种几乎必死的伤势，这个老头居然有办法医治，虽然现在他依旧完全全身瘫痪，但是毕竟是从阎王那里抢回来了一条命。 “哼哼，老夫我行走江湖多年，你这伤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一向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如今居然使劲全力也只能勉强让你保住一条小命。”那丑老头不再阴阳怪气，反而是严肃地说着，还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韩峰经脉全断，魂元破碎，气息若有若无，体内血液也几乎流了一半，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合眼，一直在为韩峰疗伤。 “那敢问先生贵姓？”韩峰见那老人似乎故意扯开话题不谈名字，好奇地追问道。 “老夫我姓厉，名无痕，江湖人称妙手老生。” “那个传闻中的妙手老生，药道无痕？”韩峰大吃一惊，又一次牵扯了伤势，疼的直咧牙。 妙手老生厉无痕？！这可是古灵帝国最强大的三大宗派之一药殿的前任殿主啊，此等大人物放眼整个帝国恐怕也没几个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惧，如今居然住在这玄风森林里？难怪他隐世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 古灵帝国有三大宗派，百兽门，龙王教，药殿，其中百兽门以cao纵妖兽闻名，龙王教以恐怖的力量和神龙般坚实的皮肤让人闻风丧胆，唯有药殿，虽然毫无武力可言，却无人敢对之不敬，因为药殿的人，都能炼药。 炼药，是上古时期便流传下来的一门工艺，以精妙的灵力cao纵药材在丹炉内化作药力随后聚拢成为药丹，据说一颗灵丹妙药可以活死人，生白骨；而一颗绝世毒丹，也可以刹那间屠尽一座城。 因此，任何一个炼药师都是倍受尊敬的存在，五大家族每年均会高价聘请炼药师来为家族炼丹，以供年轻一辈加速修炼，供老一辈长老们延缓寿命，增进修为。 “哼哼，正是老夫我，怎么了，你对我不满意？”厉无痕皱了皱眉，本就丑陋的脸此刻更是显得颇为狰狞，他突然提高音量尖声道，声音尖的几乎要将韩峰的耳膜刺破。 “不敢不敢，小辈哪敢对厉老前辈您不满意呢，小辈只是受到了惊吓，不敢相信前辈您会高抬贵手救下小辈的性命。”韩峰又是急忙嚷道，他现在没法用双手捂住耳朵，要是再听下去，恐怕真的会被逼疯。 啊，我的天哪，这个丑老头居然是个世外高人，可是，这性格也，也太奇葩了吧？！怎么有事没事地就变性子呢？！ “嘁”厉无痕不屑地抽了下尖如鹰钩的鼻子，旋即语调又恢复正常，“你小子就安心给我躺着吧，好不容易把你拉回来一条命，别又给我出什么事。” 韩峰听得心头一暖，看来这老头虽然怪异，但还是挺体贴的嘛，旋即又思索一番，叹了口气，喃喃道：“唉，即便救活我，我也已是成了废人了。” 刚欲起身离开的厉无痕仿佛是听到了韩峰说的话，突然愣住，紧接着转过头来，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韩峰。 “靠，不是吧，这都听得见。”韩峰心道不好，心里大骂自己多嘴，干嘛说出来，这药殿前殿主至少也是天灵境了，怎么可能听不见！自己真是个傻子！ “你说什么？！你嫌我医术不精？！没能把你经脉和魂元治好？！”厉无痕果然听到了韩峰的嘟囔，尖声大吼道，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质疑他的医术。 还不等韩峰辩解，厉无痕就冲过来，一把抓住韩峰刚上好药绑好布的手，不管韩峰一个劲喊痛，猛地往韩峰手中的经脉灌输灵力。 韩峰只觉得经脉陡然一暖，浑身灵力再次缓缓流淌，但随着厉无痕放开他的手，他的浑身灵力又开始消散，仿佛是水桶被人掰掉了一块木板，一下子经脉又变得空荡荡了。 “看见没有！你小子给我看清楚了，不是我治不好，是你这经脉，根本没法治！你的魂元也是一样！早就碎的稀巴烂，就算我能炼出一颗能让人修复经脉的丹药也没有用，因为你一点药力都吸收不了！”厉无痕丝毫不停歇地对着韩峰吼道，口水乱喷，唾沫星子直接飞到了韩峰脸上。韩峰却一点也不在意，他自然知道刚才自己那么说，简直是伤透了他这个救命恩人的心，他愿意为自己的失言赎罪。 不过看这妙手老生此刻愤怒咆哮，张牙舞爪的样子，估计也是对于自己行医半生，此刻居然对韩峰束手无策而感到愤恨。 连药殿殿主都看不好的病，那看来他韩峰是真的没救了。 过了好一会，厉无痕才慢慢冷静下来，轻轻用一旁的棉布擦了擦洒在韩峰脸上的唾沫，狠狠瞪了韩峰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出门前，还不忘使劲地把门给关上，其力道之大可谓恐怖，整栋木屋都在颤抖。 …… 此刻，穆兰家，穆兰柔的房间几乎挤满了人，五大家族的长老，家主，还有穆兰弘和穆兰阳都等着刚醒来的穆兰柔解释玄风森林所发生的一切，因为穆兰风醒来后就只字不提，说是除非大小姐允许，她才会开口。 “柔儿，别怕，慢慢说，你先别哭，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穆兰弘轻缓地拍着穆兰柔的纤细的后背，穆兰柔此刻哭得花颜失色，连话都说不起来。 “欧阳元浩，和，高刑，他，他们想欺负我，还，还凭着，欧阳方长老将我们逼入绝境，韩，韩峰他，他……”穆兰柔突然停住，神情呆滞，眼角的泪痕肆意流淌，根本止不住。 “他拼尽全力，把我和小风送出来，然后和他们同归于尽了。”穆兰柔语调慢慢平缓下来，但任谁都听得出，那是一种心碎到极致，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凄凉。 “临死前，韩峰他为了保护我们，受尽折磨，经脉全断……”穆兰柔的话简短，却字字铿锵，如同擂鼓般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头。 他为我身死，葬送大好前程，我却只能白首空等，为他画墓成坟。 与地灵境三级交手，那能叫受尽折磨吗？那是惨绝人寰的虐待啊，毫无还手之力，痛苦到无法言喻，常人就是自我了断也不会选择被如此虐杀，但韩峰就是这么做了。 经脉全断，那是要鏖战到多么惨痛！既然韩峰有能力送穆兰柔和穆兰风出来，那肯定是有能力把自己救出来的。虽然平民不知道，但五大家族的人心里都明白韩峰和穆兰柔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成婚，韩峰照理来说不会这么不怜惜自己的性命。 此刻众人都已经心知肚明，韩峰这么做的原因必然只有一个，他爱上了穆兰柔，也不希望穆兰柔失去穆兰风这个伙伴。而看穆兰柔现在这神情和状态，看来恐怕是两情相悦。 以魂师境一重如飞蛾扑火般死斗地灵境三级，这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武力，是坚忍不拔，宁死不屈的毅力。韩家大公子韩峰，为了自己的爱人，居然做到如此地步。 更令人心悸的是，韩峰最后居然在送出穆兰柔和穆兰风后，还能与那么多人同归于尽，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他引发了那恐怖的爆炸？！ 英雄不过浮生一瞬，让人听得泪雨涔涔。 “啊！啸天老兄，我穆兰家，对不起你啊！”穆兰弘仰天长叹，眼圈通红，攥紧了拳头，随后一摆手，吼道：“来人，把高家，欧阳家的人给我赶出去！从今以后，穆兰商会不再为欧阳家和高家提供一分货物！” “穆兰弘！你这样做太过分了！我们好歹也失去了爱子，欧阳家还失去了一名长老，为了一个小小的韩家，你至于么？”高家家主临走前怒吼一声，他本来对高刑之死没什么感觉，可是这小子死之前居然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这下好，高家的经济实力必然下跌一半。 欧阳家家主没说什么，带着众人离开穆兰府邸后，回头望了一眼穆兰府碑，咬了咬牙，低声道：“回家后，吩咐众弟子长老，我们要攻打韩家，不光是为了天玄秘宝，也要为元浩公子复仇！另外，” 欧阳家主毒蛇般的眸子中闪过一缕决绝和毒辣，“叫上高家，让他们拖住穆兰家，穆兰家动不得，但他们必然不敢与我们为敌，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大胆，那我们连他们一起灭了！” “是！”欧阳家的一名弟子听令后，立刻翻身上马，火速赶回家。 “穆兰弘啊穆兰弘，你早晚会后悔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的！不管你怎么说，这韩家，我是灭定了！我本来还正愁着没理由去抢天灵秘宝呢。”欧阳家家主嘴角抹过一丝邪笑，眼中充斥着狡诈和贪婪。 陈家吴家也紧接着告辞，他们可不想被卷入这场纠纷之中，他们能预感到，这古灵帝国的皇城五大家族，恐怕是要重新筛检了。 “柔儿，爹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接下来爹说的话，你要听清楚，千万不要激动然后做出什么傻事。”穆兰弘见人都走远，便支开穆兰阳，坐在穆兰柔床边轻声道。 “好的，爹你说吧。”穆兰柔抿着粉色小嘴说道，心中很紧张，她知道父亲接下来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她还是希望能知道。 “你昏迷时无意中说出韩家有天玄秘宝，被穆兰烈听到，传出去了，接下来恐怕皇城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这段时间都不要出去了。”穆兰弘飞快地说完这句话，他也时刻压抑着自己，生怕有一丝迟疑，自己就翻身上马冲出去了。 “什么？不行，韩家有危险！爹你快去帮他们！”穆兰柔听到这里立马坐直了身子，也不管她尚未痊愈，死死抓着穆兰弘的胳膊，一双美艳无双的凤眼中此时满是担忧。 莫非我会害他家破人亡，不得安稳？ 穆兰柔扶住额头，长叹一口气，道“你以为爹不想吗，若是我们去了，穆兰家也会和韩家一起被高家和欧阳家剿灭，穆兰家那么多男女老少都难逃死劫。” “我，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啊，韩峰，拼了命才把我救出来，不能因为我而让他失去所有的亲人朋友啊！”穆兰柔几乎是尖声喊出来的，她无法忍受这种压抑和憋屈。 韩峰临死前那淡漠的苦笑还烙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怎么可以，让一个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的人，就这样因为她而家破人亡？ “为了我们穆兰家能继续存在下去，我们必须承受这些，韩家也会理解我们的。我在你身上找到了韩峰的婚书，想必是他临死前给你的吧？”穆兰弘低沉地问道。 “爹，你要干什么！”穆兰柔感觉摸了摸身上，发现婚书果然不见了，穆兰柔又不禁鼻子一酸，“爹！不可以这样啊！这是他最后给我留下的东西！”她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声音凄惨到仿佛要哭断衷肠。 “柔儿，我知道你爱上他了，但是为了家族，为父只好对不起你了，改日，为父亲自为你和韩公子赎罪！”穆兰柔也哽咽着说道，他的眼角已经湿润，有热腾腾的泪珠即将掉出来。 “爹，”穆兰柔蓦然停止了抽泣，原本如花似玉，丽质天成的脸上两道深深的泪痕还未干，她嘴角露出一个悲伤的弧度，那是令人心疼的苦笑，是凄凉到极致的惨笑。 “爹，你说，韩峰他会原谅我们吗？” 穆兰弘呆呆地看着窗外那几日前韩峰在门房上留下的红色丝带，那是象征新郎娶走新娘的红线。 “不会，肯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