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节 我是汉人（五）

    张振宇看了看那个秦源，脸上带着笑意，但是秦源对着张振宇的目光，却感觉到一种不自然，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短短片刻，秦源将目光偏向了一方。

    “秦源，你应该试着离开过这里，我问你，你离开了么？”张振宇也不回答秦源的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大人，小的惭愧，我没有走出去，这里很怪，明明方向没有错，可我就是只在山里绕，绕不出去，绕了半天，最后看到村子，就回来了。”那个秦源听到张振宇的问话，也将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

    “秦源，别说你绕不出去，那一天我们连同那些黄毛鬼，几十号人，都在这山里打了几个转。”张振宇说完这句话，将语气缓和了一下，然后看着这几个人，自己从桌子这边站了起来。

    “可是，大人，我们走不出去，可不代表这里的人走不出去，我们只要拿下这里的村民，逼迫他们带我们出去不就行了，大人，只要拿下这个村子，到时候，我们离开这里，大人一定是前程似锦。”这个秦源听了张振宇的话，赶紧接道。

    “这个秦源，看来是一门心思想拿这些明代的遗民做自己升官发财的垫脚石了。”张振宇心里想着。不过此时张振宇也明白，自己还不能对这些兵士说明自己真的用意，要是说了，自己的立场无疑和这些兵士就对立起来。要知道，这些兵士可都是林大人身边的亲兵，上一次和林大人一席话，张振宇也能明白，林大人和反清复明的这些帮会是势不两立的存在，和明代的遗子遗孙那就更不用说了，他的手下，自然秉承的是他的意志。

    也就是说，自己此时这些下手，其实都是被满清精神上的枷锁统治了一辈子的人，在精神上，他们都已经被满清的统治者用各种的方法洗脑同化了，虽然，这种精神上的控制还没有到非常可怕彻底的地步，但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此时，对他们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和想法，绝对是不智的行为。

    “秦源，你难道没有听到大人之前的话，这里是明代洪家遗民的村落，这个村子里有火器，你小子不会不知道火器的厉害吧，难道要兄弟们都陪你去死。再说，我们就二十几个人，这个村子里足足有上百人，而且，一打起来，我们还要护着那些英国的俘虏，这些俘虏可是我们拼着命弄来的，不能有失。到时候我们恐怕没有拿下这个村子，倒是全部死在了这里。”张振宇本来要说话，却看到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焦化此时先一步发言，而且，一说话就将秦源逼迫到一个想让自己兄弟流血去死的尴尬地步，秦源本来想反驳那个焦化几句，却看到李然此时也站了起来。

    “好了，大家都是自己弟兄，不要在这里吵。”李然话语一出，本来还想和焦化吵上几句的秦源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大人，这一次我们撞进了这个前明遗民的村子，秦源兄弟之前也试探过，这里不好出去。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行事，还请大人做主。”李然压下了几个人，对张振宇说道。

    张振宇听着李然的话，李然的话很简单，可是张振宇也听出，这个李然的话可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是话里有话，但是，张振宇此时也不知道李然的想法是什么。不过，这个李然的态度很重要，刚刚短短几句话，张振宇也能看出，这个李然在这个小队伍里的地位非常高。

    自己是林大人指定的带头人，大家也就客气的叫自己一声大人。可是这个李然不同，他可是真的是这些人的头，在这些人当中，李然的话可是有相当重的份量。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关系着我们这一行二十几人的生死，还有那些英国俘虏的生死，还要从长计议。”张振宇此时不明李然的真实态度，也不好将话说的太死，当下，还是先稳住这些人，自己还要有一个万全的打算，到时候才能在这些人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阵，倒是将话题扯开了，不谈论此时身在明朝遗民村落的事情，只是中间秦源想将话题扯回来，但是剩下的几个人都有意无意的打起太极，擦边而过，一个秦源也不好再搅风波。

    到了天色渐渐黑下来，张振宇离开了那处院子，来到了村口，不知道为何，张振宇老是喜欢来到这个村口，而且，几乎每一次来，都是夜色沉寂，月色正淡的时候。

    不过，张振宇没有站一会，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李然，我在这里等你一会了。”张振宇没有回头，在那里说道。此时身后的人走近，确是惊讶了一下，没有想到，大人知道来的是自己。

    “大人，今天秦源在大人面前的一番话，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我为何要介意，秦源不是说的很对，拿下这里，丰功伟绩，前程锦绣。”

    “大人心口不一，我看大人这几天出出进进这里几次了，今天还带了一个人来这里，这个人我倒是认识，以前我还是一个书生的时候，这个人在广州这一带就小有名气了。”李然的话说出口，张振宇的手指不经意的动了一下，不过，张振宇的面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大人，我李然今天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一句，我是汉人。”李然说完这一句话，然后就转身离开，在离开的时候，那道背影被月光所衬，张振宇望了望，已经明白，自己带来的人为何这些天还能稳定下来的原因。此时的张振宇还想着李然说出我是汉人，指着自己胸口的情景。

    “我是汉人！”多么浅显简单的话语，平平实实，简简单单，没有多余的修饰，没有过多的点缀。可是此时此刻，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在张振宇的脑海不断的回荡。

    就在昨夜，自己也在陈浩天的面前说过同样的话，没有想到，就在刚刚，李然也在自己面前说了同样的话。

    我是汉人，在这一刻，已经不仅仅是表明自己的种族，已经不仅仅是说明自己的血统。其中，还有更多更多的东西，这一句简单的话，在满清末年这个乱世之中说出，它所承载的重量，比山还重，比海还深。

    都说世上人心难测，可是，就有那么一些人，会用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表明自己的心之所向，表明自己心的立场。

    我是汉人，在这个前明遗民的村头响起，张振宇明白，这其中传达出的深重含义。

    “明天又要离开这里了。”张振宇在心里说了一声，走回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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