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话（上）
透过朦胧的烟气，他仿佛看见一个端庄美丽的妇人，站在灶台边，微笑着，但秀丽的容颜中却有些苦涩的，正对着一个瘦小的小孩子道：“天忌，今天就要学习厨艺了，开不开心？” 小孩子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但脸上全是伤感之色。双手交叉在一起，微微苍白的嘴唇有些颤抖。美妇忧郁地望着这个孩子，轻叹一声道：“天忌，你在怪你父亲，不让你练武了是不是？” 小孩子肩膀抽动了一下，“哇”的一声扑到美妇怀里放声大哭。美妇轻拍着孩子的小脑袋，柔声安慰道：“天忌乖！有娘在，你别怕。” 忽地她声音猛地变为严肃道：“天忌，你是不是认为厨艺比不上武艺？” 小孩子在美妇怀里，边哭边点了点头。美妇把他放在自己面前，正色道：“天忌你记住，世间的一切都是相关的，当你在厨艺上有所发展时，你的武心也会进步。所以答应娘，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把每道菜都做好。一事成则万事兴，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何尝不是离另一扇门近了些呢？” 余天忌静静的看着，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喃喃地到：“一事成则万事兴，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便是离另一扇门近了些。” 过了许久，他笑了。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随着烤rou的香气渐渐化开，屋中的一人一鸟也闻到了香味，墨灵对余天忌烤rou的火候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此刻它口水流的老长，也不再理会那女子，化作一道黑光迅速从屋中窜了出来。 还没等余天忌将山猪从架子上卸下，它便一头冲到了山猪背上，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余天忌笑着摇了摇头，骂道：“死鸟，今天还有客人呢，你别只顾自己。”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望向茅屋，正当此时，一道靓丽的身影也正好自黑暗中缓缓走出，仿佛为这即将来临的黑暗添上了一抹亮色。 女子微微浅笑，面容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羞涩，朱唇轻张带着天籁之音道：“猎户大哥好手艺啊，我在屋中就闻到这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了。”火光中的女子，俏丽的容颜上挂满了笑意。随着美丽的大眼调皮地转动着，余天忌忽然发现女子似乎少了许多清冷，多了几分天真。 他的心中忽然又浮现出了尹柔雪的身影，赶忙别过头去，低声道：“姑娘过奖了，山野村夫厨艺很差，还望姑娘不要生气。请坐！” 女子笑着坐到一把椅子上，渺目不经意间扫过山猪，忽然讶了一声。 余天忌随他目光看去，只见墨灵在这片刻间，竟然已经将那半人高的山猪后背吃了个精光，此刻它仍不满足，正要向猪头攻取。 余天忌面色一红，伸手一把将墨灵抓到手里，冲着女子有些尴尬地道：“墨灵与寻常小鸟不同，特别能吃。” 女子大眼眨了眨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确实是特别能吃。” 余天忌面色更是尴尬，瞪了一眼犹自在手中挣扎的墨灵，对着女子道：“实在不好意思，好在山猪还剩下不少。” 女子笑道：“没关系，墨灵喜欢吃就让它吃好了，我随便吃点就好了。本来就是猎户大哥你的猎物，我这是混吃混喝了。” 墨灵似乎听懂了女子所言，立刻兴奋起来，趁着余天忌一不注意，蹭的飞了出来，张嘴撕了一大块猪耳朵下来，飞到了女子肩膀之上，自顾自吃了起来。 余天忌不由气结，但女子却似乎非常喜欢墨灵，伸手摸摸它的毛，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余天忌看着女子的表情，面色不知怎的红了一下，微微低下头去，道：“姑娘你也吃吧。” 女子看着墨灵，嘴中道：“猎户大哥，你先请！” 余天忌正欲开口再让，但心中忽然一动，便脸色平静的撕下了一块猪rou，张嘴吃掉，这才道：“姑娘请！” 女子这才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也撕下一小块rou，放到口中咀嚼起来，不成想这一口咬下去，眼中却是一亮，这烤rou虽然简单，但这山猪rou质本就筋道，余天忌烤的火候又是刚好，rou质娇嫩，调料方的又正好，陪着丝丝香气，竟令她食欲大开。 女子一时间也顾不得防备和矜持，不知觉间又吃了一整个猪蹄，口中竟发出了一生饱嗝。 余天忌本也饿得不行，正吃的满嘴流油，闻听此声，猛地抬头望去。 女子先是脸色一红，而后看见余天忌的样子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如同芙蓉盛开的场面，令余天忌的心竟为之一颤。 他连忙擦了擦嘴，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没出息。这才抬起头，不想正对上女子笑盈盈的目光，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竟都有些慌乱，一同又避了开去。 场面立时有些尴尬，四周立时陷入了寂静。余天忌低着头，心跳忽然莫名加快，这次说什么也不敢抬起头，生怕看到女子的眼睛。 而郗薇这时，却也是面颊绯红，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中悄然荡开，让一向淡定从容的她，忽然陷入了沉默。 好在此时，一道黑影猛地窜上山猪，接下来“吧唧吧唧”声便响了起来。 二人抬头望去，余天忌不由大声道：“死鸟，你吃得够多了，这位姑娘还没吃够呢？” 墨灵生怕它又抓住自己，赶忙一口撕掉了另外一个猪耳朵，叼着飞到了女子肩头，大眼睛警惕的看着余天忌，快速吃了起来。 “噗哧”银铃般的笑声再度传来，余天忌大窘，不敢看那女子略带歉意道：“姑娘，让你见丑了。。” “没有！，我其实已经吃饱了。”女子轻笑着截住了他的话。 余天忌这才放下了心，不过经这一闹总算化解了方才有些尴尬的气氛，余天忌忽然感到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这些天他虽然让自己不去想宗门之事，但尹柔雪的身影总是浮现在眼前，在梦中，一种淡淡的哀伤始终伴随着他。但今日这美丽的女子突然的闯入，短暂的相处，却仿佛将他阴郁的心境撕开了一角。 此刻余天忌忽地想起一事，抬头对女子道：“姑娘！这里穷山恶水，里面到处有凶猛至极的野兽。姑娘一人至此，恐有危险吧！”他本是好意，不料女子闻听此言，面上那浅浅的笑容瞬间凝固，下一刻脸色又变得清冷，淡淡道：“这就不劳猎户大哥cao心了。” 余天忌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但也明显感受到了她言语中的冷淡，只感到一腔热血似乎撞到了冰墙之上，微微低头，不再多言。 二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时间流转，篝火渐渐熄灭，明月升上了天际。 郗薇看了看天上明月，冲着余天忌笑道：“这顿饭我吃的真的很开心，只是还不知猎户大哥的性命。” 余天忌低头收拾着地上柴火，口中淡淡道：“山野之人，姓名不足挂齿。” 郗薇看着他，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淡淡的伤感，忽然起身道：“既然你不愿留名，那我也不叨扰了，这顿饭我吃得很开心，再见！”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余天忌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似乎有着一丝深深地疲惫道：“外面凶兽很多，夜间更是危险。请你多加小心。” 郗薇的身形微微一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有所触动，低声道：“多谢。” 随后她转过身来，看着仍然在埋头清理柴火的少年道：“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将你对我的关心冷漠以对，只是我确实很难相信一个相处了这么短时间的陌生人，希望你不要生气。” 余天忌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说这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看着女子，神色间有些疲惫道：“相处了这么短时间的陌生人？那认识了很久的人就可以相信了吗？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就真的会永远值得信赖吗？” 郗薇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一时望着他茫然无语。 余天忌却不知为何忽然热血上涌，对着郗薇道：“我对你没什么隐瞒的。我叫余天忌，来自这山里的神箭宗。我从小生活在这里，这里以前毒气满布四周，我一直出不去，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接下来，他一股脑的，将他从小到大的事情全部对着女子说了出来，一直说到他被掌门责罚面壁思过，心灰意冷间，离开了神箭宗，回到了这里。 他讲得那么投入，将所有的真情实感全部融入了里面，说到最后，眼角处竟也下了泪水。 女子默默听他讲述，面上从最开始的惊讶，慢慢专注，最后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为他擦去了泪水。 余天忌情绪渐渐平复，心中也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不解和尴尬，不敢抬头看那女子，低声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让你听了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莫要往心里去。。。” 如玉的手忽然出现在他唇间，他瞬间收声，抬头看去。只见女子大眼直望着他，正色道：“这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余天忌的故事，也是你的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