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不见传说
楔子:不见传说 一:六个传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美人如玉水云间,重按霓裳梳妆懒。 绮罗纤缕见肌肤,几曾着眼看侯王,为君沉醉又何妨。 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留云借月章,且插梅花醉洛阳。 从头诗词不堪填,玉楼金阙慵归去,我是清都山水郎。 如今漂泊赋沉沦,剑光不及饮者名,落魄江湖载酒行。 海阔鱼跃江湖远,何时策马惊天下,狂病中酒到天涯。 ——这十八句诗流传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三句指代一个人,这就是“六个传说”的由来。 二:画中人 天有四时,地有四极。这便是传说中不是凡世人间的四处。当桃花盛开之时,世间最美的地方是美人宫。当白雪飘飞的时候,天下最美之处是看雪山庄。当秋风万里,天下最美之处是莫愁湖。当火龙腾空之时,天下最美之处莫过于人画魔宫。 美人宫的美是遥远的,只在梦中,从来未曾有过一个男子能见到美人宫的样子,她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有人说,她在明月之上,有人说,她在遥远的极西之处,一座终年覆盖冰雪,飞鸟难以歇足的瑰丽山巅之上,但无论是哪一种传说,却没有一个人会否认美人宫出来的女子,绝对不是凡世人间的女子,她们皆衣青素,或乘云气,或控青鸟,吸风饮露,来往于世间天外,仿佛仙界图画中人。 昔年美人宫一个小小的婢女纪青弦因偷学美人宫四大绝学之一的琴心三叠,但刚修完九面玉璧其中的两面,却不慎被发现,从而门派除名,驱逐下山,但就是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却让当年小楚国入宫的第一美女云若水一下子变得黯然失色,派出禁宫八大高手前去想要除掉纪青弦,就在纪青弦即将香消玉陨的时候,一只手就那么从虚无之中伸出,一个白衣少年横空而来,他,就是最近名声噪于一时的南国武林天之骄子——号称“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洲”的卓功绝。此事被楚殇帝知晓,派人来抓纪青弦,本来有卓功绝在,区区楚宫卫士怎么也抓不走纪青弦,但纪青弦沉默了半天,却让卓功绝离去,她自愿进宫。 而进宫的纪青弦,就让楚殇帝在第一眼之间,再也离不开自己半步,当夜纪青弦就被楚殇帝封为“南妃”,而不久之后,云若水便离奇死去,引起宫廷震动,云若水父亲小楚国柱国大将军听闻此迅,调兵直指楚国都城,郢。纪青弦让楚殇帝写了一道诏书,宣称无论出身门第,现任何职,只要杀了云淮安,就由他接管云淮安的一切职务,封柱国公,掌管天下兵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军心震动,虽然云淮安拼死震压,连杀数百人,想要以一儆百,却终是难挡将领贪念,杀了三批,就在第四批刺客半夜杀入大将军帐,又要失手之时,卓功绝以一袭白衣,挟一柄青锋剑,横绝而来,杀入大军帐中,三剑而取云淮安的首级,淡淡的看了一眼,便飘然离去。 饶幸得生的两人天上掉馅饼,提着云淮安的人头进宫,一场兵变就这么草草结束,事后那员大将果然被纪青弦委以柱国公之职,而卓功绝却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从此消失于江湖草野之中,再也无人见过他的行踪,一晃眼便十年过去,纪青弦宠眷日隆,从妃子一跃而至帝后,楚殇帝整日沉勉于纪青弦的美色之中,事实上掌控整个小楚国军政大权的,竟是纪青弦这个女子。而这,也就是调露元年广传世间的“青云直上”故事的由来。青是纪青弦,云是云若水,青踏云而上,从一个小小婢女一跃而为一国之后,并实际掌握着一个国家。 而纪青弦当年从美人宫出来,随身携带,一无常物,只有一卷画像,一柄长剑,剑是凡物,画像中人却让天下震动,楚殇帝为其不惜举倾国之兵,悬赏万金,只为寻找到美人宫,得到这画中女子。然而十年过去,却没有一个人能找到美人宫的入口,就连从美人宫下山的纪青弦也不能,赏金一涨再涨,直至一百万金,相当于小楚国一年的赋税收成,无数人前赴后继,加入到找寻美人宫的大军当中,然而终是一个个乘兴而去,失望而回,许多人因此而丢掉性命,后继之人却还是络绎不绝。 三尺白绢之上,描绘的是一个栩栩如生、正站在海棠花树之下,只露出半张侧面的白衣少女,一只纤纤玉手轻拈花叶,微踮起脚尖,闭着眼睛,正自嗅着花香,嘴角边就那么绽放出一缕浅笑,宛如玉盘承珠,花凝晓露。整幅画像着墨浅淡,仅只稍稍描了数笔,然画中人却跃然纸上,呼之欲出,她的衣袖,宛如笼上了一片轻轻流动的橘柚寒烟,她的脸宠有若雪光映照下的白莲,神思恍惚之间,仿佛一个冰雪少女,就那么站在你的面前,让人忍不住沉醉下去。 她的容颜,无疑是绝代的,虽只半面,但其神容风楚,却宛似出鞘倾城的宝剑,一挥出,便是万丈光彩,教天下女子,无不低头。 当时游学见此的当朝大诗人李帝花一见此画,忍不住就地摊开纸卷,挥毫片刻而就一首古风,《画中人》: 美人出南国。灼灼芙蓉姿。 皓齿终不发。芳心空自持。 由来紫宫女。共妒青蛾眉。 归去潇湘沚。沉吟何足悲。 吟毕拂袖而去,只传来他那怅然的叹息:“千秋以后,天香国色,再难心动矣,仗剑天下游,南穷苍梧,北及沧海,足已三十余年,然所见诸女,到此观止。” 从此而后,他就再没有写过一首描绘女子的诗词,让天下人无不扼腕叹息。 这卷画像,就是纪青弦自美人宫带出,但凡美人宫弟子,大多清净无为,便是同门子弟,有些毕其一生也未曾相见,只有下任宫主的继承人,会有一卷画像,传递到每一名弟子手中,以便相见之时,知其身份。而此画中人,就是美人宫下一任宫主,但就连纪青弦,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因此世间人只好以李帝花的那一阙《画中人》来称呼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就是第一个传说。说的是美人。 三:且插梅花醉洛阳 古今兴废事,还看洛阳城。 东都洛阳,几经兴衰,王朝更替,然而,洛阳繁华依旧,那里,流传着无数的传奇。 而金洛阳,可能就是这些传奇中最引人向往的一个。 如果有人问随便走在洛阳城中的每一个人,哪怕是躺在墙壁阴暗角落中的乞儿,天下什么地方最富?相信没有人会回答是帝皇家,而是金洛阳。 据说,金洛阳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埋下了一笔宝藏,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金子。 而那里埋藏的黄金,如果全部铸成金砖的话,可以垒起一整座的洛阳城。 传言中,当年皇帝为了这笔惊人的财富,发兵十万,打算征讨金洛阳的时候,结果金洛阳只派出了一个使者,对领军大将说了一句话,结果皇帝忙不迭的招回大军,并亲自向金洛阳请罪。 没有人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无数人为此费尽心血,各大势力不惜一切代价,要弄清楚这一句话是什么,最后终于真相大白。 “如果你要称帝,主人答应,将负责你所有的粮草与军费,一直到你赢得天下!”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打金洛阳的主意,而那座不知名的宝藏,别人把那里戏称作黄金冢。 这就是“富可敌国”的由来。 且插梅花醉洛阳。 这就是第二个传说。说的是宝藏。 四:愿祈千年求一败 如果说十岁上武林圣地莫愁湖然后从一个对武功一无所知的少女仅只用了十年,就打败了八大宗师之一的莫愁湖主人琴秋水的悉莫愁是天才的话,那么人画魔宫里面只用三年便登上魔门门主宝座的然吾苍就是真正的天才了。 然而如果把悉莫愁然吾苍与剑客卓功绝相比,那么,他们算起来顶多就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角色罢了。 天下高手共分八等,五六七八这四等俱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从第四第,亦即传统意义上的二流高手,第三等就相当于武林中排名的一流高手。第二等便是顶尖高手,而第一等就只有八位,号称是八大宗师。非于武学有绝出成就者,武功已参天人化境者,不能称之为大宗师。 就像是悉莫愁、然吾苍他们,虽然各自打败了一位大宗师级的人物,但也只能称之为大宗师,并不能超出此等境界,往古譬如少林达摩祖师面壁九年,创出少林七十二绝技,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继往开来,创下武当一派,太极拳至妙至玄,亦只不过是大宗师之一而已。 然而少林武当后继乏人,渐渐没落,再未出过一位大宗师级别的人物,早已退出了武林。现在江湖之中,反以玄教、魔教、莫愁湖三足鼎立,武林臣服。 而一个人武功再高,以血rou之躯,又怎么敌得过千军万马,便是以大宗师级别的人物,在万马军中,亦仅能自保而已,像那些传说中弹指千里取人头,万马军中取大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皆不过是供人一笑而已,古往今来,高手不知凡几,震古烁今者,都无法达到这一境界,但现在,却有一个人做到了,那就是当年年纪仅只有二十六岁的卓功绝。 然而,十年之前,在紫枫林中救下纪青弦,卓功绝就深中情毒,再难跳脱。当纪青弦自愿入宫,作小楚国的“南妃”,并以不世的手腕,将楚国无数将领宫臣全部掌握在掌心之时,卓功绝从此心灰意冷,狂歌痛饮,昔日那把饮过无数高手鲜血的青锋剑,在匣中早已生绣,而那昔日掌控天下人生死,握着天下第一名剑的绝世之手,现在却只提酒囊,跄踉江湖而行,漂泊四海五湖之间,从此不知所踪,再无人听过他的事迹。 他打破了天下英雄共分八等的传统,创立了第九等,那是帝皇的等级,行遍天下,再也无人能挡住他一人一剑。 行遍江湖,但求一败而不可得。 而这,也就是后世传之不绝的孤独求败的境界。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不世出的剑客,却宛如流星一般,只一瞬,便再无踪迹,但那灼人眼目的光茫,却深深的刻入了每一个江湖弟子的心中,永远无法抹去。 他宛然便是一个神话。 愿祈千年求一败,如今漂泊赋沉沦。 剑光不及饮者名,落魄江湖载酒行。 这就是第三个传说。说的是剑客。 也是寂寞。 五:不见传说 除了画中人、金洛阳、卓功绝之外,还有三人,他们分别是青楼奇女子虞止,绮罗纤缕见肌肤,几曾着眼看侯王,为君沉醉又何妨。 曾一脚将紫衣侯薛东流踹下秦河画舫,万千男子为她沉醉流连,李帝花的一句“为君沉醉又何妨”?其间又有多少传说。 虞止说的,是倾城。 还有出身帝皇家,放下一国皇帝不做,跑到烟花柳巷之中,整日眠红偎绿,以为青楼女子填词作诗而自乐。所谓玉楼金阙慵归去,我是清都山水郎的公子花伴柳。那份洒然超脱,旷于物外,又怎能不让万千女子为之魂牵梦索,煞费思量。 花伴柳说的,是风liu。 最后一个,喜读春秋,尤向往战国四君子纂养食客的行为,因此从十一岁始,便开始篡养食客,天下英雄,竞相景从,数年间,门下食客三千,国不能制,实际上掌握了一城大权。其中豪杰士子难以数计,像朱景阳、车离渐、李少钧,俱是一时名士。 当此之时,天下四分五裂,大国有七,小国无数,像吴昭国这样的小国,司马狂生的实力其实早已经凌驾于国君之上,若要称帝,弹指之间,吴昭国便要易主。门下食客无不苦劝其自立,但司马狂生却仿如未闻,只专心研究学术,食客之中一剑士鸣禄谏之九回,均无回应,于是说道:主上不求霸业,要我何用?作歌曰:海阔鱼跃江湖远,何时策马惊天下,狂病中酒到天涯。歌罢自刎而死,司马狂生闻之叹息。 是啊,吴昭国的确是任我纵横,但天下之大,又岂是如此简单就可以成就那份王图霸业。何时策马惊天下?鸣禄,你太不知我心了……命属下厚葬之,亲自写下“壮士鸣禄之墓”数字。 司马狂生说的,是天下。 十年过去,这些传说越传越广,但传说中的人物,却终是难以见得。 若没有那个人的到来,那么这些传说,可能也终究只能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