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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表演

    第五十九章表演

    叶韬在工部正式公布昭华公主谈玮馨融合了多方人力物力财力,以内库几乎全部财力投入的丹阳城的改建规划发布之前给左长鸣进行的消息吹风事实证明是非常有用的。

    左家在左长鸣通报了从叶韬这里透出的这些消息之后,在一些场合有意无意地向关系比较好的那些氏族们透出了相关的情况,随后,在正式的政令公布的时候,叶韬所说的那些话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变成了全国皆知的秘密。大商家和氏族们在这种情况下也分成了迥然不同几种类型,有的非常热衷于和带着工部基层官员的衔头,实际上却是公主府的执事和高级属员的人打交道,力图形成双赢的协议。以左家为首,不少非常有实力的商家和氏族对于获得数量有限的补偿并不太感兴趣,几乎都选择了折现的方式,将这部分资金折算成了整个丹阳城规划改建项目的股份。

    让这些商家和氏族愈发觉得满意的是,在选择了这种方式之后,公主府那些人对他们的产业迁置费用的评估并不太苛刻。毕竟,采用这种方式是双赢的,商家和氏族们获得了在这个庞大项目中获得可观利益的机会,而对于运作这个项目的工部、户部和昭华公主府组成的那个临时的协调小组来说,毫无疑问,这样的方式能够减轻相当的资金压力。谈玮馨能运用的内库资金虽然对于这个项目来说应该是足够的,但充足并不代表充分。能够靠着这些合作者的资金来将事情做得更充分,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在短短两三天里,一个由谈玮馨府上的总管刘勇为首,由多名工部和户部官员参与,同时还有数量可观的丹阳著名士绅为咨议的丹阳营建督管衙门就有了个粗略的框架。而之后,那些拆迁安置之类地事宜。那些卫星城镇的设计、建设和配套,以及包括更为详细的对于那些普通百姓家庭的拆迁安置补偿细则都将陆续通过这个衙门来发布和进行。

    而叶韬,居然是这个前所未有的丹阳改建计划的总设计师。

    每每想到这个奇特的身份,叶韬就会觉得有些好笑。的确,他是个设计师,一个习惯于各种类型地工作的出色的工业设计师,对于产品和工艺,他有着极为丰富的知识和cao作经验。但城市规划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端出一种理论是一回事。而将自己提出的这些理论变成有cao作性的项目计划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目前决定要建立的三个附属于丹阳的小镇到底分别建立在哪里,怎么和周围地自然条件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到底要距离丹阳多远,又距离铁城多远?到底之间的交通如何解决,而将居民迁置过去之后,各种生活用品和生产资料的物流有没有运转的可行性?丹阳城里那么大一片土地完成了赎买之后,到底要如何去一步步展开工作,拆要怎么拆。重建又是怎么重建,建设这么广大的城区,这些施工队从何而来,各自地技术水平和执行能力如何?……各种各样的问题就这样堆积在叶韬的案头,让他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种情况不由得让早就习惯了现代社会。在一个强力的创意团队里担任负责人,总是要努力纠正手下那些年轻地设计师们各行其是的倾向的叶韬有些无奈。现在,他一样是将大略的草图绘制好,然后将详细的设计图。将那些需要多种计算和材料调研的工程计划图例交给那些现在名义上由他统领的工部的属官们去制作。但是,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这样来回折腾地流程比他自己全部绘制图纸更辛苦。但是,为了今后能够有一批能够招之能来来之能战的工程技术和设计人才,叶韬不得不皱着眉头,将设计规划的工作变成了一次对于这个时代的工程技术和建筑设计方面的培训。他的培训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挫折教育”。一张张不符合要求的图纸被送到他的手里,他总是列出大量需要修改地地方然后发还重做。这个时代可没有cad这类地东西。连晒图技术都还没被研发出来,无比繁复的建筑设计图重做一遍是可以让人痛苦得用脑袋去撞墙地事情。偏偏,那些被要求重做的人,虽然不少人从品秩上来说,要远远高于叶韬。其中级别最高的甚至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四品编修,但这四品编修却顶住了下面的官员要求他去向更上级反应叶韬耽搁工作的行为,反而认认真真地从图例和比例尺的基础概念开始,拿着叶氏出品的精细鸭嘴笔。认认真真地绘制起符合要求的透视图、三视图等等不同类型的图纸来。

    叶韬并不是不能忤逆的。恰恰相反。在他们商讨些什么问题的时候,不要说是那些官员。哪怕是最底层负责跑腿的小吏,只要有理由,都可以当面和叶韬提出。但在很多问题上,叶韬从不妥协,比如这种已经被很多人开始接受,开始了解其价值的图纸规范。从这套图例开始,设计师绘制图纸的时候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手涂抹,经常会和别人理解的内容不同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弈战楼却碰上了一个麻烦。第一场现场讲解的大战略对战讲砸了。索铮按照以往讲解棋局的方法来讲,却发现在讲解大厅里,固然有许许多多的玩家,但随着行军棋公开赛的举行,大量好奇的、从来没接触过的行军棋,更是从来没接触过大战略玩法的哪怕最基础的说明的人涌入了会场。行军棋是一种游戏,但已经是一种拥有很大影响力和很大关注度的游戏。索铮努力想要在专业的棋局讲解和给普通人普及行军棋,吸引他们成为玩家之间求得平衡,却有些两头不讨好。更麻烦的是,和两人对战一天能进行许多局不同,大战略玩法很是有些旷日持久。虽然按照规则,每场比赛最长只进行一天,也就是四个时辰。如何在这样长的讲解中吸引住大家,对于索铮来说更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紧张的心情导致了讲解的内容干涩,而内容地干涩导致了从开讲到棋局结束,讲解厅里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能容纳五百人的讲解厅里,只余下了一百多座还有人,其中还有三分之一在打瞌睡。

    “少爷……这次我弄砸了。你罚我吧。”在玩家心目中有着崇高地位的总裁判长索铮垂头丧气地站在叶韬面前,忐忑不安。他知道这次进行公开赛,虽然讲解厅的门票只是一个用来限定人数,不要造成组织工作的困扰的手段,而并不是什么收入的来源,但却担负着推介行军棋,尤其是推介大战略玩法地任务,现在。看着之后几场讲解的订票数,索铮的压力着实不小。

    “为什么要罚你啊?”叶韬知道,这种现场的讲棋,在这个时代固然是一个比较新鲜的方式,但在现代社会里。哪怕是再大牌的解说者,也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讲得大家都想睡觉。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苛求一直兢兢业业的索铮呢?

    “少爷……这讲棋,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所适从。平时那些家伙打得多热闹啊。可一到这种比赛里,处处循规蹈矩,小心翼翼,这从排出兵力建设营垒到发生第一次战斗,就是足足一个时辰啊。要是来听的都是平时地那些玩家,随口调侃聊天,乃至于笑话对战双方什么的都行,可是……那里那么多听不懂的人怎么办?”

    索铮听出了叶韬并没有因为自己搞砸了大战略玩法正式比赛第一场的讲解而责怪他。一时冲动,将自己满肚子的苦水倒了出来。

    “这样吧,下一场是谁对谁?”叶韬问。

    “池云带地禁军将领对绣公主的那个……队。”索铮有些尴尬地说:“两边都很麻烦,不敢乱说话。”

    叶韬笑了笑,说:“那我来讲这场吧。”

    索铮一愣。随即他明白了过来,的确,这两支队伍的对战以他地身份是不敢乱说话的,但叶韬就不同。叶韬不知道多少次对着绣公主谈玮莳的队伍说在旁人听起来很过分的话。甚至把谈玮莳都惹哭了几次,而这样他还没事。而池云的那支队伍。对于叶韬在大战略玩法上体现出来的战略和战术能力也是很服气的。无论如何,叶韬仗着现在的身份,还有谈玮馨摆明立场地支持和保护,不会出什么问题。而同时,叶韬也是为了向索铮现场教学,这棋可以怎么讲。

    索铮点了点头,说:“那么……那么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他们对战的地图应该抽签好了吧?把地图准备好,让卡珊德拉到讲解大厅去等我,对了,你再让人去公主府上,把刘湘沅刘小姐请来。”叶韬点了点头说:“讲棋嘛,只要我觉得自己在讲棋就是了,管别人呢。”

    不知道是叶韬登台讲棋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不胫而走还是这很有来头的两支队伍本身的拥护者就比较多,来现场听讲解的阵容豪华到了那些早早买了票的普通百姓和玩家后来都有些不敢轻易踏进讲解厅。在第一排坐着的,赫然有东平地第一家庭,国主谈晓培和王后卓秀,以及太子谈玮明,昭华公主谈玮馨,王次子谈玮鹏居然全体到场。来观战或者仅仅是来听叶韬讲解地官员,文武都有,阵容齐整得仿佛准备在讲解厅里进行早朝。大将军卓莽的到场更是大家从来没想到地,他是谈玮莳的舅舅,却又是对于年轻将领极为扶持的大将军,“东平武装力量总司令”,他的到场越发显示出大家对于大战略玩法的拟真性的极高评价和重视。

    从时间上来看,很有可能国主和那些到场的大臣们是结束了早上的朝议就直接过来的,而他们身上的朝服似乎佐证着这一点。那些和谈玮莳或者池云,或者是双方队伍里的人关系很好的丹阳城的众纨绔,几乎是一个不拉,而他们还是在场最不起眼的人,在不少家长都在现场的情况下,只能乖乖地躲在角落里。

    叶韬参见了国主,见过了平时已经玩得很没大没小的王子和公主,见过了诸位大臣,又和众纨绔寒暄嬉闹了一阵之后面色平静地登上了讲台。索铮在讲解台边上的幕布后看得冷汗直流,他庆幸于是叶韬接过了讲解这局棋的工作,不然,哪怕在座这些人有一半,不,只要有三分之一出现,他估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而叶韬,居然神色里连一点紧张也没有。

    如同事先说好的程序,一阵轻柔的音乐声表示了比赛的开始,而同时,叶韬主导的这次解说,也开始了。

    有些不同。并不是昨天那样普普通通的,大家喜闻乐见的丝竹合奏,而是带着浓重的草原风味的马头琴。而当讲解大厅里的众人在倾听这悠扬的乐声同时安静了下来的时候,叶韬的解说也开始了。同样没有普普通通地先介绍双方抽签决定的这张地图,和对战双方的阵容等等,叶韬以一种极为另类的方式开始了自己的铺陈:

    “这是,天神赐予牧民的草场

    这是,造化锻炼生命的工坊

    这是,我们的家乡……

    某一天,暴雨将这片土地浇灌成了汪洋

    龟裂的沙砾变成了泥浆

    蛰伏的虫儿和草籽开始抽长

    丛丛的嫩芽里又有了鸟儿开始欢唱

    这里会有牧民的羔羊

    软软地咀嚼着满心的欢畅

    这蓝色的天是我们的幕帐

    横架的彩虹是我们的房梁

    水和草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丰富得让人将一切矜持遗忘

    在这里,我们只记得,欢唱,欢唱

    从来没有永远的天堂

    当小羊羔坠地的时候我们就要收拾行装

    我们敬畏着的骄阳

    要将这大地烤得发烫

    金合欢树顶的鹰儿会在其他地方翱翔

    土拨鼠在队伍的后面张望

    捡拾些沿路遗落的高粱

    这大地上只会留下几个水塘

    所有弱者只能祈望

    祈望强者满饮之后能留下几口浊汤

    孩子们频频回头张望

    大人们会说,这里有蜂蜜,有牛奶,有鸣叫的虫子有斑斓的豹子,可还有,狼!

    我们要把牛羊喂壮

    不要奢望好日子太长

    我们要努力活下去

    死者不配得到敬仰

    这里,生命和希望不断生长

    这里,苦难与鲜血从不退场

    这里,是我们的家乡”

    配合着音乐,叶韬以带着淡淡的忧伤的语调,如同吟唱一曲史诗,缓缓道出了这片地图的特点。这是一片变化极大的地图,雨季和旱季的变迁几乎让这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基本上,这个地图是沙漠和草原的综合体,是一片只能在理论上进行战斗的土地。放在现实里,恐怕没有任何将领能够保证自己能够带着部队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遑论不断获胜了。这同样是一片理论上很适合各种骑兵战术展开的地图,除了几片丘陵之外,绝大部分地方都是平原和稀树草原。而讽刺的是,抽到这个地图,无论是谈玮莳还是池云,都暗自偷笑了好一阵,都觉得有些胜利在握的感觉。

    而叶韬,却用这种叙述方式解说了这片土地,他将讲解变成了一次表演,更是在不长的的时间里,为这次模拟的战斗定下了缓慢而忧伤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