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一章 接否
黄大少爷黄不学的擅自入京虽然在眼下这等局面之中不能为张宏带来明显的裨益之处,但起码他带来了张宏所等待着的那些东西的消息,这确实是在一定程度上舒缓了张宏的焦虑,让他多少可以安心一些等待着那些东西。 三日,并不是一个十分漫长的时间概念,既然黄不学有把握富贵在三日之后带着那些东西赶到长安城,那张宏自然也愿意去相信黄不学,他在这需要等待的三日里所能够去做的,也只有等待。 那些关于他计划中须要去布置的,他早已布置妥当,无论是平王殿下那处,又或是皇帝陛下那处似乎也都愿意配合他的布置,配合他的计划。这并不出乎张宏的意料,事实上张宏也很清楚,他的这场布局,赢了,则好处只能大多归于皇帝陛下与平王殿下;而若是输了,那所有的后果却只能由他一个人来背负,与平王无关,与皇帝陛下……更无关。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也确实是张宏第一次不计任何回报不为自己谋取任何利益的为大唐为皇帝陛下做事,尽管他的出发点,依然是为了他身边的那些人,但结果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只有好没有坏。 这是一场成无益败必亡的局,而张宏所求的,却只是营救那些他身边真正关心他以及他所关心的人,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张宏也终究没有将他以往次次算计所追求的东西计算进去。 这无关利益,仅仅是关乎良心。 … … 代价,代价这种东西张宏并.不陌生,前世的他在很小的时候便很清楚无论要得到些什么,或者要做些什么,那都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即便是再如何高明的空手套白狼,那也须要付出不小的压力甚至更多,所以说真正的零投资只是一个无稽之谈。 这是黄不学到京以后的第三日。 便也是黄不学言中富贵能赶到.京城的这一日,很早便起了床的张宏此时独自一人站在后院与前院之间的圆门处,他望着阿娘等人那处的房间,神色一片平静之下,心中却是在一刻不停的计算着,若是此次他输了,那他须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与三年前那个仅仅是布衣出.身的少年不同,此时的张宏手中已然是拥有了不少东西,且不提他爬到今日这等高度掌握了如此多的权势究竟付出了多少良心与代价。不管怎样来说,这时的少年都绝非任人宰割之人,他既然知道此次要付出不小的代价,那便也必须得知道在他所拥有的那些东西中,有哪些是不能失去的。 便就好比如此时那些房中的阿娘,玉儿。 以往的时候,张宏每一次剑走偏锋只手豪赌基本.上所带着的都有他一家的安危,那个时候的他也很清楚他不能输,不能犯一次错,因为输一次错一次,那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这条早已死掉的性命,还关系着那位善良的妇人以及那个最为可怜的少女,所以因为这些人的重要性,便让张宏在以往的时候从不曾出现过什么……感情用事,就算是要他去做一些再如何残忍卑劣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犹豫过。 就好象江南道那个无辜而死在他手中的老人,柳.宗和。 可这时不同,他丢掉的良心已经够多了,他付出.的那些人性也已经不少了,有的时候深夜里突然惊醒的张宏在回头去望向那些或因他而死或直接死在他手上之人时,他总会在那寒夜中瑟瑟发抖,他怕,他真的害怕因为权势因为他的那些不得已,让他变成一个冷漠自私且毫无人性的人。 他……原本就不是.那样的少年,无论是前世或者今生,张宏从来都不是一个只知道算计的人。不然,他又为何要因为家里的这些人而屡次孤注一掷? 只是,从前的时候可以拿为了阿娘为了玉儿等人做借口,而去害人而去泯灭人性,可这个时候还可以拿这些来当借口吗? 不能的。 张宏微眯了眼睛,他握了拳,其实他何尝不知,眼下那老狗的这一局,若是他再狠心些,若是他暂时强忍着不去管洛阳城的那些人,等那老狗再动一步他再出手,肯定要比现在局面好上许多,甚至他若是可以完全不顾楚图与妖妖的话,那他更有可能在那老狗这一局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但他真的不能不去管妖妖与楚图。 这当然不是因为楚图那个世子身份,事实上张宏也很清楚他的那个世子身份,在此时的江南楚氏中,非但不稳怕更是……没有几个人会理会。而楚东则对楚图的尊重,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楚南轩与张宏秘照不宣的那些合作。 所以说,张宏这一次,完完全全是抛开了利益,而仅仅是为了他的那些朋友……再一次的孤注一掷。 已经丢掉了太多的良心,真的不能再继续自私下去了……若真的不去理会这些人,那他怕是连他自己都要接受不了这样的少年,这样的张宏了! 丢掉的良心,伴随着攀爬的过程,总会一点点的拣回来。 张宏悄然松了拳,他缓和了神色,一如既往的挂着淡然笑意,其实这时的他做起这些孤注一掷的事情来,已经是比以往好上了太多,最起码他可以完全不再担心家里这些人的安危了。 他望着阿娘房中,缓缓转身,心中却已经是打定了主意,等富贵今日一到,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说服阿娘暂时离开京城,离开大唐的这些是是非非。 所有的后果,他一个人抗。 他不是佛,所以他可以不度苍生,但有些人有些事情总是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去做,去救。 … … 等到约莫将近晌午之时,富贵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一大早的时候他便派了黄四在长安城外等着富贵,起初是在派黄四去的时候,黄不学叫嚷着非得自己过去,但张宏没有答应,他留黄不学在他的府上,这倒不是因为担心黄不学这位纨绔大少在外生事或者其它,仅仅是因为他留黄不学在府上,也还有着他更深的用意。 就像此时。 黄不学黄大少爷满是牢sao的坐在议事厅中,虽然心中是百般的不耐烦但脸上却是无比的谦恭认真,他正视前方,坐的异常端正,很奇怪这位纨绔大少居然也还能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张宏坐在黄不学身边,当然猜得到这胖子的腹诽,只不过他是在为他好,既然作为他最早的心腹,那便在日后肯定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麻烦,而那些麻烦断然也不会仅仅来自商界,还有可能是黄不学所想象不到的麻烦,所以因此,张宏觉得确实有必要让这黄不学多接触一些,多学一些。 这一点上,已经培养出了不少人材的高不危绝对有资格当这位教习先生。只须看看这议事厅中那位监察院新任的主薄大人赵业满脸不可思议敬若神人的模样,便可知道高不危此时正在给黄不学以及赵业灌输的厚黑理念究竟是何等的……耸人听闻。 这是赵业自从监察院中得到张宏令来张府学习的第四日,从表面看来效果还不错,对于这等才高气傲的士子,高不危显然不缺乏让他们折服的手段,也就第一日赵业初来得知是让他拜那冷漠青年为师时有些趾高气昂的神态,在第二日以后他便收敛了他的居傲。 在这个冷漠且强大的青年面前,无论是才学又或是此时他须要学习的为官之道,他都只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雏。 高不危为赵业讲的很认真,是在教他该如何去控制某些东西,在试图控制那些东西时有须要做些什么,而赵业却也听得认真,他在监察院内任职了几日,便也清晰体会到那些只服从于赵流年赵大公子的属下们是多么的麻烦,所以他必须得解决这些麻烦,做出一些事来,证明他自己。 也不管黄不学这胖子是如何的不耐烦,就算是填鸭式教育张宏也必定会让这胖子留在这处,他相信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总会给这胖子一点影响。所以这时的张宏却是很有兴趣的在看着高不危与赵业。 对于赵业,张宏很清楚他可能真的是有些拔苗助长了,可他没有办法,他此时须要用的人太多,可真正用的上却又太少,所以他只能抓着这些天资不错的人来使劲培养,而这样做的代价,却是要他不能再去考虑赵业的忠诚度。 张宏其实一直到现在都不相信赵业赵公子会真的为他一人效力。 所以说,这还是一个隐患,只不过即便现如今张宏能够意识到这个隐患却也毫无任何办法来解决,他只能先应付过眼下的这个危机,然后才去考虑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 便就如此在这议事厅中边看边想边等待着黄四的消息,大约也是在高不危刚说罢一句‘看人看便是识心’之时,这厅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之声,不等黄不学站起,张宏首先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色,随后起身走出内厅。 皇帝陛下要召见他? 张宏不觉得这个消息来的突然,其实他也早便知道这几日皇帝陛下肯定会唤他,只不过这个时候召见他确实是有些不是时候,毕竟富贵还是没到,等待的那些东西也一样没到,所以说这个时候面见皇帝陛下肯定有些早。 可不管怎样张宏也不敢犹豫,他整理了一遍,让那位宫内来的天使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便换了身官服,随后与宫内来人一同走出张府,向着皇宫那处而去。 在面见皇帝陛下的过程中,张宏不可避免的再一次的经历了搜身净手等等烦琐且扯淡的过程,张宏真的觉得这个过程很是惹人嫌,也是因此便让他很奇怪那么多的大臣为何都是一心想着一睹天颜。 心中始终无法对皇权充满着敬畏的张宏当然不能理解面圣对于人来讲所意味着的真正含义。 皇帝陛下独自一人在那神龙殿中,张宏来过两次,但每一次都没有太多宫人在旁侍侯,这便让张宏很奇怪究竟是皇帝陛下从来都不曾让太多人在身旁,又或是因为要见他所以刻意没有留下太多宫人。 当然,宫人并不代表着没有,起码还有两名宫娥执扇站在皇帝陛下身侧,那李公公也恭身站在一旁,只不过上一次是张宏在说话之前示意皇帝陛下让这些人先自行离去了,而这一次却是在张宏行礼之后,皇帝陛下主动让这些人先行下去。 “你的那些事情办的如何了?”在宫人都退了下去之后,皇帝陛下从案上的书卷中抬起头,望了张宏一眼,却也没有太多慎重的意思,就好像是漫不经心的这么随口一问。 张宏心道皇帝陛下此次召见也果然还是为了他那计划,只是这位在朝廷上已经是表明态度支持了他这计划的皇帝陛下到底还会有些怎样的举动来帮助他?这当然不是他能想明白的,所以微一迟疑,张宏便恭身站在皇帝陛下五步之距处,道:“今日便可知结果。”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彻底意识到这位皇帝陛下那强悍的城府之后,这一次的张宏回答的异常老实,他也终于明白了类似皇帝陛下这等荣辱沉浮了一辈子的老人,他的那些心计城府实在是微不足道。 轻轻点头,皇帝陛下显然也是相信他的,只是在开口说话之前,皇帝陛下却忽然一笑,显得有些嘲讽有些古怪道:“如此说来,你答应要给朕的两百骑……在今日便可交到朕的手上?” 张宏不曾置否,他听得出皇帝陛下的不满,只是对于这不满他也没有办法,其实他先前最初告诉皇帝陛下他掌握有那些东西的时候,他已经是感觉到了皇帝陛下对他产生了戒备,但不知为何后来还是没有责怪他,只是很轻描淡写的指责了他几句便略过不曾再提。 “朕实在颇为好奇……你既然掌握了这些东西,为何还要主动告诉朕?难道你真的不知有了这东西无论你是否清白,都逃不过欺君谋逆一罪?你到底凭什么如此自信?莫非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没有杀意,只是很平淡的在说着心中疑问,但饶是如此,皇帝陛下这一番话依旧是问的张宏胆战心惊。 “微臣……实在没有欺君之心,况且想必陛下也知道,谋逆这种大事以微臣这等才能是做不来的。再有,当时京城那般情况之下,微臣也并不敢拿出那些东西,不然与陛下也有害而无益。”回答的算不上滴水不露,甚至隐隐有些大不敬的意思,但偏偏却是让皇帝陛下完全相信了这番话且根本不曾有任何疑虑。 “谁说你做不来谋逆之事?朕以为这种事你若做,定然顺手无比。”皇帝陛下反常的取笑了张宏一句,却也不管这厮如何假装的惶恐颤抖,只是自顾自再次叹道:“不过朕相信你。那个时候,这些东西即便你拿出来也确实是落不到朕的掌握之中……这件事情你有大错,但也有大***,朕便略过不提了。” 张宏诚惶诚恐,再次感谢陛下天恩。 “只不过。”好的不曾讲话,坏的便马上提起,这或许是许多大人物上位者都喜欢用的一个手段,先扬后抑:“你说你手中一共有三百骑,朕这几日想了想却总觉得有些不对,若共三百骑的话,那朕要你两百,你岂非仅剩一百?” 听不出这话是好是坏,张宏只能假装愚钝,很惶恐的道:“微臣绝不敢欺瞒陛下,陛下您要知道这原本就是您的东西,蒙陛下恩赐臣才能留下这些,而若是臣真是胆敢私造藏匿的话,那臣……岂非万死难辞其咎?” “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皇帝陛下摆了摆手,很出乎张宏意料,继续道:“朕当然知道这东西造起来异常的困难,有这三百之数怕已经是你的极限出乎了朕的想象……只不过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乃至你以后所要做的事情,都不是这一百之数所能抗衡的。” “张宏,朕相信,所以若是朕想要给你一个权利,让你完全掌握这东西,你是否可接?”原本似乎是淡然至极的谈话,可皇帝陛下却陡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却是直接杀的张宏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一瞬间,张宏当然也知道皇帝陛下言中的是否敢接究竟意味着什么,这肯定不是接受皇帝陛下天恩赏赐这么简单的一回事,而若是接受了这东西,那完全便是代表着,张宏他在日后都必须得去按照皇帝陛下的心意去做那一件事情! 这当然是一个极为艰难的选择,以前世张宏记忆中对于这段历史的了解来说,他必然知道皇帝陛下要他做的那件事情究竟有着怎样的风险,那可是连皇帝陛下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可是,若是不接,那皇帝陛下会如何?更何况对于此刻张宏的处境来说,若是他接受了那肯定会为他眼下做的这些事情带来极大的好处! 接还是不接,这并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