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 第一百零三章 为皇
自相王府来人详细将早朝之事禀承于张宏后,张宏便已是料到了临淄王行事之期应在今日。这很简单,韦后于朝间的那两道旨意实是未再有丝毫掩饰之意,她这两道旨意直接且也彻底的将先前那些处于临界点的微妙平衡堪堪打破。放逐张希,乃是韦后意指她已不再须要这些问路之石。而若说这道旨意还是稍显含蓄的话,那第二道旨意在完全架空了相王之权后,则是**裸的彰显了韦后的决意。 所以尽管张宏心下不明为何韦后在此时会突然显得如此决然,同时也奇怪那宗楚客又为何不去劝阻韦后间,他倒也极为妥善的布置了好了他现下所能做的一切。张宏很清楚,随着今夜这突然而又必然的事后,临淄王与太平公主间的那些事,也便提上了日程。所以他不得不仔细慎重的安排好今夜之事,以期能够获得最大的利益,试图能够在日后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即便这很艰难,艰难到连张宏也是觉得不太现实。 临淄王府的高力士来后,高不危只是向张宏微微恭身,示意定不负他所望后便随高力士前往临淄王府。先前,临淄王要张宏在他行事时能够在其身旁辅佐,未曾直接应下的张宏却在当时向临淄王推荐了一人,这人自然便是高不危,对于高不危,张宏还是比较信任的,他知道高不危定会竭力将他所安排之事一一做好。而至于高不危此人的能力,仅看这些时日下他与黄不学为张宏暗中所行之事表现出来的强悍能力,便足以令张宏,楚图等人侧目。 送高力士与高不危出府。复又回转议事厅的张宏,在看着那神情冷漠地楚图之时忽然有感而发,言着此次早朝,将是韦后最后一次早朝,早朝终,韦后亡之类的言语时,却又想到他前世里所看到的一句话。 人这一世,或能偶有几次惊艳之举,但其实每日所行大都仍是些龌龊的行径。卑微的细节,无聊的举止。 想起这句话的张宏不免有些自嘲的意味,他不知道他此时所行的这些看似轰烈伟大之事,究竟算不算得上是一件惊艳之事。说是惊艳。倒也有理,毕竟他此时乃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着这史上流传千古之事,并且妄图想要改变些什么。但要说龌龊,卑微,此时并未亲自参与此事只是暗中试图从中获利地张宏,确也有那么几分龌龊。卑微之意。不过,其实张宏确实知道,惊艳也好,龌龊也罢,他都不得不为能够生存下去而如此进行。 前世里的张宏时常抱怨生活太过艰辛,这世下的张宏却是在为能够生存而挣扎。生活与生存这两个只有一字之差的词语,实在是可谓谬之千里。 并没有再与楚图说些什么,安排些什么,乃因那些所有能够安排之事他二人也早便安排好了。随意坐在椅之上。显得十分懒散般趴在桌上地张宏并无任何规矩端庄可言,而他的这些性,不仅一向严谨的楚图不喜,便连黄不学那俗的不能再俗的人也是叹为观止。毕竟,此时的张宏乃是不折不扣的读书之人。 见眼前张宏又是如此作态,微微皱眉地楚图未曾开口去说些什么。这段时间一路相处下来,楚图发觉他已经越来越看不透这少年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无论是张宏的偶有妙语,还是他的才识超凡,又或是他的恣意之态,以及他在对于高不危,范慎,乃至楚图自己等人时甚至也如对待他府上的黄四等那些低贱下人时一般态度,等等这些都能够让楚图在想起那日听闻的张宏突然一句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这般的言语后。深切的感觉到。这世间最大的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宗教礼法等等格言玉律在这少年张宏地心目中,怕是根本不存在。 所以因此,楚图才会有些担忧这少年张宏的未来,担心他究竟能不能站到他期望的那个高度。须知,张宏的这些言行态度,若是落在有心人眼中,都足以让张宏满门抄斩个遍。与府外铿锵剑拔弩张之意完全相反的楚图与张宏二人,能够在此时仍是稍显无所事事,其实是因他二人都是在等范慎。范慎自相王府来人传话后便被张宏谴了出去,既得相王那般倾力相助,张宏自然也是报之以桃,他在得知早朝事后便吩咐范慎去将今夜可能会有之事言于相王知晓。虽然史书所言相王必登大宝,但知道历史已是稍有脱轨迹象的张宏并不能保证韦后会不会丧心病狂地将这些李氏皇族中并无太多权势的王爷们诛杀干净。尽管这事儿在楚图看来十分的不靠谱,但张宏仍是执意防患未然。 约莫直到傍晚时分才等到范慎回来时,张宏与楚图都未有介意范慎去了这么久,因为他二人要范慎所做的事并非单单传言相王一事,并且难度也都不小。 范慎回来后。见楚图与张宏都是在议事厅内等了一天。心下也知今日之事对于张宏有多重要。所以他未敢再有拖延。向张宏见礼后便也径自言道:“相王吩咐。要大人在日落时赶往相王府。” 范慎带回来地相王之言倒是让张宏与楚图都是不解。他二人实在想不出当此等局势下相王要唤张宏所为何事?不过。虽是不解。张宏却也不敢对这不日地睿宗之意有任何怠慢。在看了外间天色后便吩咐范慎留在府上照应阿娘与妖妖等人。其时张宏府上。除却了那许多地护卫。又有常霸在此。倒也能够让张宏稍为安心。除了韦后亲派大军前来。那实是再未有人能够强袭张宏府。而显然。韦后是不会将张宏这无关紧要之人放在眼中地。 在张宏临出府赶向相王府时。不知为何突然停了停脚步。也在他身后地楚图与范慎都是不解间。张宏有些反常地转身对楚图恭身执礼:“今夜劳烦楚兄之事。楚兄万勿办妥。”待楚图颔首示意应下后。张宏却又留下一句:“楚兄为我所作所为。张宏定会铭记在心。”随后。自行离去。 这是张宏初次显得如此郑重对楚图表示谢意。所以在张宏转身之后。一向冷漠生硬地楚图也是嘴角微微上扬。 走在向着相王府方向地路上。若是楚图还能看见。那他一定会很惊奇。这时地张宏哪儿还有先前在他府上时地半分恣意之态?除却了谨慎小心。此时地张宏甚至有些谦卑地意味。变脸这种政治上地绝活显然张宏也是深得三味。 张宏其实心中对于那相王府也还微有排斥。他每每想及那相王府上地神秘老人。也便是相王地先生后总会略觉不妥。那人太过阴暗。说话也是阴暗。所以张宏有些难以接受而有不适。 所幸,在张宏赶到相王府,门外护卫传言相王后,竟是相王亲自迎接了出来。看着眼前这显得受宠若惊,谨慎异常地少年。相王仍是那般淳朴的笑着,只是在张宏恭身见礼罢,相王并未去扶张宏,言道:“据我所知,你并非乃如此拘谨之人,在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 张宏心下微动,抬头见相王那般温和的神情后,也是明白他的那些城府故作地谦卑其实在这并不简单玩弄了权谋半辈曾经为皇称帝的相王面前,显得有些不够成熟。因此。张宏倒也在微笑后稍稍挺直了腰杆。 见相王含笑点头示意赞赏,张宏有些复杂意味间倒也更是明白,在这等经历了一生荣辱沉浮的上位者面前,表现的坦诚些,单纯些,远比故作城府高深更得博得这等人的欣赏以及信任。 并没有邀请张宏入府的相王。只是在府前台阶处听张宏将为何能够断定今夜必然乃是临淄王行事之夜的原因分析罢,相王不复先前那般亲和微笑。此时面善如一般老人地相王在微微皱眉间,显然隐有忧虑,目光不经意的放在那皇城处时,喃喃道着:“若三郎真是今夜轻率行事,怕是凶多吉少。” 张宏不解,心下骇然间极为不明相王为何对他那儿临淄王如此不具信心,但一时之下,他也确实不知该说些什么。相王显然是不需要张宏来宽慰的。 未有去看张宏。相王在喃喃自语罢,又是有些苦笑的意味:“也罢。既是如此,即便我这几十年来都未再争过什么,也不想再去争些什么,但为我三郎之事,总不能再袖手旁观。”说罢,转身去看张宏时,相王又道:“随我一同前去公主府吧。” 张宏点头应下,心下自然明白相王此番要去公主府定是要太平公主去做些什么。 一路向着公主府行去时,张宏随在相王身后听着他似是随意絮叨着韦后那些年的事时,微有苦涩,而这时的张宏对于韦后的手段心机才算是更得了解。他毕竟乃是知道来日将会发生何事之人,所以这世间也再没有人比他站的更高,而也因此,使得张宏总在连他也不能觉察间有些轻视将会失败之人的意味。 临近公主府时,相王为张宏说罢了韦后,只是在相王更是担忧今夜临淄王之事时,从相王那番话中震撼醒悟过来地张宏,不觉言道:“王爷此番话竟让小可这时才深觉韦后原来是这般强悍之人。” 相王脚下未停,却因张宏此言而转身,有些疑惑:“强悍?”未待张宏开口说话,相王边走边又叹息:“这词倒也新鲜。不过韦后本就是这般强悍之人,不然前朝太李重俊也不会在那般准备充分下仍落的尸骨不存之下场。” 与相王一同站在公主府前,看着那红漆漆的大门上高悬的公主府三字,不知为何,竟是张宏一时觉得有些压迫之意。太平公主府,仅仅是这一处府邸便能给人以威迫之意,由此可见太平公主这些年是如何的不可一世。 一旁的相王神色复杂,抬头间竟是不觉有些凛然之意,而这些上位者与生俱存地役气指使乃是张宏初次在这一向温和亲近的相王身上感觉到。 “有些年头未再来我这meimei府上了,不知我这做兄长的说话是否还有份量。”喃喃道着如此一言时,那些曾经为皇的临天下之气势在许多年后又出现在了相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