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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立皇

    将定好的托词完完整整说了一番,此时的韦后已然是泪湿了衣裳,那通红的眼眶,伤心欲绝的神情,莹弱的态势.便是太平公主也是暗暗在心中叹了几声,这庸妇倒也有几分能耐.

    心中这般思量着,太平公主面上却已是泪不抑制,双目无神,似是大失方寸,连声喃喃道:“这……这怎会说走了就走了呢这……这可如何是好”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往往输便输在轻敌,也输在她们总会过高的预期对手,这两个极端是那么的不协.不过,女人这种生物,她们永远不会意识到其实她的同类并不比她想象中那般无用,也远不及她们所期待的那般强大.

    所以在此刻韦后的眼中,太平公主即便还有几分怀疑她那皇帝哥哥的暴毙,但已经方寸大乱了,韦后心中一紧,边与太平公主抱头痛苦,连声呼着这皇上御驾先行了,以后倒要让她如何过活一边却又在暗自揣摩着开口的最佳时机.

    二人抱头大哭了一场,在宫人用极手段劝说之下,太平公主终于首先止住了哭声,看着韦后扔在那竭力的表演着,太平公主只得安抚韦后:“嫂嫂切勿太过悲伤,还要以身子为重……”

    韦后似是意兴阑珊,轻扬了扬嘴角,任凭眼泪流在了她的口中:“他……他都忍心丢下我西驾而去了,我保重这身子又有何用”不待韦后说完,太平公主忙又止住了她往下的话,好生相劝着.

    韦后,以及太平公主,其实她二人心中都明白对方的心思,只是此刻谁也不能先妄自开口,于是不得不相互虚伪的安慰着对方,说着一些不着边际却又是当下首要之重事,感慨着先皇在世之时是如何的圣明,如何的仁孝.

    太平公主看着韦后动人的神情,听着韦后一件件数落着她那皇帝哥哥在世之时所行下的善事,与韦后而言,那些善事倒也真算得上是善事.心中不禁冷笑不已,耐性她在当年自己母后临朝时便已经知道了忍耐,学会了忍耐,而且她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

    “皇上在世之时多行仁政,当年更是苦及宫内宫女太多凄然一生,而硬给了上千宫女自由之身,此般作为……”韦后仍在继续说着皇帝的好,只是听在太平公主耳里,她觉得有些讽刺.那上千宫女,是韦后怂恿皇上出宫游玩时的随从,不过皇上与皇后二人玩疯了头,那些宫女见有机可趁,纷纷跑了是真.

    “只是如今皇上已驾鹤西去……”论耐性,韦后自然终于不及太平公主万分之一,所以在她吐出这句话之后,太平公主自然神色一敛,她知道韦后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韦后轻拭拭了眼睛,显得十分疲倦:“meimei,嫂嫂是妇道人家,先前皇上上朝嫂嫂跟随也只是好玩儿,并不懂那些大臣们口中的国事.”她一脸的忧虑,让太平公主找不到丝毫她所期望韦后能流露出的神情:“随皇上上朝多了,总会听到些什么,学到些什么.嫂嫂自知这国事,乃是全国首要之事,一日也不能懈怠,只是皇上……皇上他就这样撒手不管了……”说着,韦后又是痛哭不已.

    相劝着韦后,太平公主也是连连点头,却不言语,心中,却是清冷一片.

    眼看太平公主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意思,韦后也不再遮掩,遂,擦拭了眼泪,直言道:“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可太子早年谋逆已然被皇上圈禁,而此后再无另立东宫.”打量了几眼太平公主的神色,韦后有些失望,但仍继续道:“不知meimei以为当由谁来劳心这天下”

    太平公主眼角微跳,她听得出韦后此话所含之意,毫无一丝遮掩,韦后便这样吐出了自己的意图.太平公主有些愤怒,她为自己那已经死了的皇帝哥哥愤怒,如此一毒妇,庸妇,他怎会就瞎了眼立她为后但,尽管愤怒,太平公主仍轻声饮泣着,弱声道:“全凭嫂嫂作主.”

    若真是这样,真能做主,韦后又何苦必再费此等心力来做戏于她

    “昔日皇上在时,时常对妾身提起当年阿武子朝间,每逢大事,即便以阿武子九五之尊也事事与meimei相善,想来meimei于家国之事自然相熟.于此时节,还望meimei竭力谋划,断不能让这大好江山在皇上西去之后衰败颓落才好.”韦后的眼中扔闪着晶莹泪滴,一脸的怯怜,与真诚.

    太平公主举袖,摸了眼角的眼泪,涩声苦笑,道:“嫂嫂言重,母后在时,其实慎少于meimei提及江山社稷之事.”韦后已经开了口,太平公主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无非是想让自己提及一人,而结果自然是无论提起的乃是何人,韦后总有籍口寻出百般不是,如此一来,这主动权也就落在了韦后手上.心下了然,太平公主也是顺势道:“不若交由满朝文武来议”

    满朝文武,其实现下的满朝文武也惧都是韦后的传声之筒,真正敢直言,一是不在京中,二是早已隐没了乡野.这点,太平公主何尝不知交由满朝文武一言,不过是又将推回了韦后.

    韦后自知太平公主之意,遂道:“怎可如此这江山到底是我李家的江山,谁来做这江山之主怎可是外人所能纷议”

    太平公主一怔,轻点了点头:“嫂嫂所言极是,只是……meimei甚少入宫,怕是不敢妄断.”

    附和着太平公主,韦后也是颔首:“倒也是,这宫中王爷虽说不多,但也确实不少,哪位王爷能有此造化,确不好胡乱点试.”言至此,韦后话风一转,似是随意相询:“不知meimei自觉重茂如何”

    太平公主摇头,似是不好妄断结论.韦后叹了口气,续道:“先前皇上对重茂也是极为喜爱,常夸重茂天资聪颖,丰俊神仪,仁孝双全,难得的是,最识大体,可为栋梁.”

    温王李重茂,太平公主自是清楚,他是韦后所生,平常更是惟韦后命之从.

    韦后言罢,太平公主作思考状,秀眉轻凝:“重茂确然不错,不过这社稷之事于他而言甚为过重,乃知,重茂不过才十六少年,如何懂得治理天下况且……”

    “meimei此言差矣,所谓垂拱而治,以重茂天资,得以朝中众臣倾心相辅,年龄虽小,却正是易学之年,大臣们辅助几年,这重茂自然可为一代名君.”不动声色打断了太平公主的话,韦后似是知道太平公主接下来将会说些什么,只是一脸自信,尤为坚决.

    韦后的神色自然落在了太平公主眼中,心中冷笑不已,但面上却更为犹豫,轻声道:“还是不妥,弱冠之年,怕是难以服众,满朝大臣恐也多有微言.嫂嫂觉得相王何如相王李旦,早在阿武子前便已君临天下,依meimei愚意,倒还是相王妥当.”

    早知太平公主会提及相王李旦,这长安有谁不知相王和太平公主那兄妹之情

    果然,太平公主说完,韦后面带不屑:“且不说这帝位应由子嗣继承,相王身份不正,便如meimei所言,已然退位让贤的相王,又何以再次君临天下”

    太平公主显得有些为难,喃喃道:“可重茂毕竟年幼,便是朝中大臣可在嫂嫂垂帘下诚辅于他,但meimei只怕各地节度使,郡守,太守心怀异心……”看似盈弱,实则语带双关,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自从逼得东宫太子不得不反,而又在自己一手压制之下,即便是皇上也不得不遵从自己之意诛尽其满门.其后更是一手遮天,满朝文武莫敢不从.韦后又有多少年未曾遇到有敢如此与自己说话,又敢如此相胁自己之人

    一拂衣裳,韦后正坐,便就这样看着太平公主,凤目微闭,问道:“若是本宫决意非重茂不可呢”话中寒意,便连太平公主身后之宫人也俏然噤声,不敢呼吸.

    心中不屑之意更甚,但表面继续示弱,太平公主苦笑道:“怕是……会动摇这李唐江山.”眼看韦后怒意更盛,太平公主心道目的既已达成,倒也不可逼的韦后太甚,韦后在自己眼里确实算不得什么,即便现下看起来这京中势力都在其一手掌握之下,但太平公主自信,若是想要她的命,易如反掌.但眼下,她还有用,还不能死.所以不待韦后开口,太平公主又是转颜一笑,轻掩小口,道:“不若meimei给嫂嫂出个主意吧.”

    按奈着心中那不耐之意,韦后静待太平公主说将下去.重茂继位,这是下午时分已于刑部尚书裴谈,工部尚书张希,兵部尚书宗楚客等一甘亲信商议所定下之意.且誓在必行,不容有些许变动.虽然对太平公主韦后确有几分惧意,但韦后并不相信太平公主真能奈何得了自己.

    闻太平公主此言,韦后眼中流露相询之意,太平公主又道:“便由重茂继位吧,不过嫂嫂可由相王辅政,如此一来,朝中自然不会有任何非议,即使各地太守,郡守也断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太平公主退了一步,韦后暂时不想与她彻底反目,所以太平公主说完,韦后也面露沉思之色,她不相信太平公主会如此大方,虽然她并不认为太平公主有何处比得上自己,但想来这个女人也绝对不简单,既如此,难道她会不知若是重茂真继了位,将来自己会做些什么而她又会面临些什么

    但她怎会如此便放手了呢怎会如此就将这江山放在了自己手中呢韦后不明白,看着太平公主浅笑的神情,韦后越发的觉得这其中必有古怪.但究竟古怪在何处韦后一时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