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二回合
莫斯科南市区医院里，大骑士的即兴话剧演出在火光和观众们或恐惧或暴怒的‘喝彩声’中落了幕，这出精彩的‘表演’彻底烧红了武士们的神经。如今坐分在赌桌两端的赌徒们已经赌红了眼，莫斯科的市民很不幸的成为了桌子中央筹码的一部分，恐怖伴随洋洋洒洒的大雪，笼罩着这座古老名城的每个角落。 苍茫灰暗的雪幕下，列宁区北荒芜沧桑的旧街中，杰雷米亚飞快的在大街上奔驰，现在骑士已经不需要依靠小巷来穿插迂回了，刚才在医院里，恐惧这件武器发挥了让人满意的效能，大部分骑士团追兵都被陷在恐慌的人流中，“这样一来，只要越过莫斯科河，局势就扭转了！”杰雷米亚稍微放缓了脚步，准备翻看一下旧城区地图，思索最佳脱逃路线和敌方可能的后备部署策略。 蓝发骑士刚刚从怀中掏出电子笔记本，一群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的孩子们就纷纷围了上来。这是很多战后城市都能见到的风景，为了生计而成群结队的孤儿乞丐。然而这种组织与其说是乞讨，更不如说带着一半抢劫的性质。这些孩子们通常瞄准外地来的孤身旅客，专门挑选僻静的街道，一哄而上扯住旅客的衣摆，名曰乞讨，但往往是不见到钱就不松手。即便是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恐惧和鲜血中，这些孩子们还是在饥饿和寒风的驱赶下走出了残破的栖身之所，而衣着不菲孤身一人的杰雷米亚自然成了孩子们的首选目标。 杰雷米亚无奈的笑了起来，准备抽出手枪吓退这些孩子们，可是还没等动手，有人就先替他把恐吓变成了实际行动。随着后方街口处阵阵清脆的枪响，一串串子弹扯着曳光呼啸而来，围在骑士身旁的孩子们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下，子弹毫不留情的穿透他们瑟瑟发抖的身体，被绞碎的血rou碎骨在冰冷的空气中四处飞溅，那一团团红色的血雾被寒风凝成了冰晶，宛若凌空绽放的艳红花朵，数发子弹穿透孤儿们瘦弱的血rou之躯，在骑士的金属后背上擦出一道道划痕。 杰雷米亚也没想到敌方追兵竟然能这么快从拥挤混乱的医院大楼里脱身，他微微皱了皱眉，闪电般拎起跟前吓呆的孩子领口，一个接一个将他们扔进街道旁小巷，然后扭过头冷冷望向不速之客。一小队杀气腾腾的追兵倒影在骑士眼中，最终他冰蓝色的机械右眼停留在冲在最前方的军官身上，年轻军官胸前的大尉军阶徽章吸引了他的目光，“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杰雷米亚微微笑了起来，回头飞快的冲向前方十字大街的拐角。 “继续追击，保持探测器接触范围，向指挥部汇报敌方坐标！”年轻的大尉凝视着骑士远去的背影，顺手将枪口冒烟的突击步枪抛还给身旁部下，大声发布了追击命令。只要盯死敌人的位置，引导援军合围目标，就是胜利！虽然愤怒充斥了北条辉英的胸膛，但却没有影响他作为职业军官的判断能力，回想起刚才同对手对视的一刹那，他忍不住用力握紧了腰侧军刀的刀柄，血管里流淌的武士之血在沸腾，同高手面对面一决胜负，是每个武士的梦想！ “大尉！导致过多平民丧生，会影响骑士团的公众形象！”部下略微焦虑的声音打断了北条的沉思，他扭头看了看街道旁躺在满地凝固冰血里的孩子，冷冷回答：“身为军人，眼中只应当有两样东西，那就是自己手中的刀，和敌人的首级！没有决心用手中的刀斩开一切阻碍直取敌人首级，就不配称为军人！”说罢，北条用力打了个‘立即行动’手势，不再理会还想多劝他几句的部下，左手压着腰侧军刀刀柄俯下身追着骑士的背影冲了出去。 杰雷米亚越过十字路口拐角转向左边的大街，刚才大街上的枪声一响，本来就稀稀拉拉的行人们顿时变成了受惊四散的鸟兽，蓝发骑士边飞速奔跑边掏出电子地图，他湛蓝色的眸子不停在地图上扫来扫去，根本没有在意前方的路况，在恐慌逃散的人群里引起阵阵惊叫，“哼，依靠探测器指示来制定追捕策略吗？有时候过度信任眼睛，反而比瞎子还要容易踩空。”片刻后，骑士得出了策略判断，他冷冷的抿起嘴，将电子地图收回怀中，突然再次左转，从惊惶的行人们身侧飞掠而过，受惊的路人们还想指责一下这个莽撞的过客，但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杰雷米亚根本没有减速，而是借助刚才奔跑的冲击力，侧过肩头猛地撞上街道旁紧闭的商店大门，栅栏式防盗门在骑士的力量面前犹如沸煮过的面条，被撕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漏洞，杰雷米亚毫不犹豫的撞碎防盗门后的水晶玻璃门，飞快的冲进商店，紧接着借助合金肩膀和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碎商店的后墙穿出来，带着满身洒落的粉碎砖石奔向下一座建筑物，老城区年久失修的旧屋子墙壁对于蓝发骑士来说形同纸壳。在接二连三的冲撞下，冷酷的猛兽硬生生在水泥森林里闯开了一条通道，直奔追逐他的猎人们而去。 与此同时，老城区无名小巷。正在追逐杰雷米亚的北条突然停了下来，一干部下们没想到满心要将对手碎尸万段的上司会在追逐途中突然停顿，一时刹车不及都冲到了北条前面。众人纷纷回过头，将目光集中到了上司身上，而年轻的武士却死死盯着探测器屏幕，甚至没注意到属下们投来的疑惑目光。原本根据探测器的定位，北条选择了一条最短的捷径来追踪目标，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目标居然做出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战术机动，硬生生从建筑群里迂回到追捕小队的前方，然后停在众人的追逐路线上，对手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和策略，在故意嘲弄他，就好像在下战书一般：“我在这里等你，有那个胆量，就来对上一局！这不是你自己选的路线吗？难道现在变成绕着敌人走的懦夫了？” 北条将探测器丢给副手，脸颊微微颤动了一下，用平静的声音对众人下达了命令：“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目标前方废弃商业楼，执行战斗搜索。诸君，侮辱吾皇的逆贼在向我们挑战，是时候用他的血来洗清这份污秽了。”“是，大尉阁下！愿靖国神社再会！”一众部下从北条的脸上看到了冰冷和决绝的死意，那正是面对强敌前抛弃了一切杂念，只将战胜敌人之愿存留心中的武士之道！于是众人纷纷脱下头盔，顺手扔在地上，一齐从防护服内衬里扯出一条白色绸带绑在头上，北条笑着对众人颌首行礼，抽出手枪，转身朝前方墙壁上爬满龟裂、天台积满白雪的废旧大楼大步走去。 六个全副武装的低级军官在北条的带领下，列成战斗搜索队形走进了大楼，两名散弹枪手和一名尖兵踩着倒三角走在前端，其余三名军官围在北条身侧，平端突击步枪警戒着四周，众人保持戒备姿态缓缓来到了废弃大楼门口，前锋三名经验丰富的突击军官没有直接推启铝合金的卷帘闸门，而是抽出合金军用匕首，直接在单薄的闸门上切开一个一人多高的小门口，这也是为了防止对手提前在闸门后设置诡雷，两名手持散弹步枪的军官先一步进入大楼展开了警戒，然而堆积着废旧办公桌椅的大楼一层中，却只有呼啸的寒风和从破窗里涌入的雪花在迎接这些杀气腾腾的武士们。北条也走进了一楼大厅，他回过头来望向正在cao作探测器的副手，副手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将目光定格在正对大门的墙边巨大的破旧文件柜上，那座顶部直抵天花板、锈迹斑斑的文件柜柜门虚掩，随着冷风的推搡发出阵阵吱吱呀呀声，半开半闭的柜门缝隙里一片黑暗，似乎掩藏着准备择机噬人的怪物。 “那是圈套，没人会蠢到把自己藏在这种地方。”北条第一时间就得出了判断，在骑士团拥有探测装置的前提下，企图将自己藏在某个固定的地方进行伏击，根本是自杀行为。因此，对手的位置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北条微微扬起头看向天花板，抬手准备下达搜索二楼的命令，可是他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抹橘红的火光就从文件柜门后的阴影里闪了出来！刺耳的枪声在空旷的大楼里回荡，子弹一发接一发从虚掩的文件柜门后攒射出来，众人的注意力被北条刚才的判断和命令手势给分散了，北条身侧正对着文件柜的一个低级军官猝不及防，连中了数弹，即便有防护服的保护，还是在大口径手枪的近距离射击下倒在血泊之中！ 众人很快从突然袭击中反应了过来，一齐抬起枪口，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子弹如暴雨般倾泻向文件柜，擦出阵阵暗红色的火花，伴着‘砰砰砰’的闷响声穿透金属柜门，将巨大的文件柜变成了不折不扣的蜂窝，突袭者的枪口随即沉默了下来，似乎军官们闪电般的反击已经取得了战果。“想反其道而行吗？原来不过是个冒险主义者。”北条拿过探测仪，屏幕上敌方的图标依旧位于原地，文件柜顶部同一楼天花板交接处附近，他很快得出了判断：对手企图利用‘最危险的地方亦最安全’的思维死角来发动突袭，只可惜过于冒险，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于是北条打了个手势，指令部下们前去查看战果。 三名前锋军官点头会意，猫着腰平端起步枪一步步朝满是弹孔的文件柜走过去，他们刚刚来到半路，冰冷的冬风却急不可耐的先推开了布满弹孔的变形柜门，一把固定在支架上的冲锋手枪展露在众人面前，手枪的扳机上缠着一条透明的丝线，连接着枪柄后方一个精巧的遥控装置，走在最前面的先锋军官脸色大变：“大家小心！上当了！”可惜他没注意到贴在手枪下方格层板上的微型窃听器，这喊声惊动了潜伏的猛兽，北条手中的探测器突然发出急切的‘滴滴滴’警告音，液晶探测屏幕上，本来已经死寂的红点突然开始急速移动，直逼正在靠近文件柜的三个军官而来。 “敌人在我们头上，大家快…”北条终于察觉了对手对手的诡计，他的呼喊声让众人不约而同下意识的仰起了脸，然而北条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就从众人头顶上爆发出来！布满暗黄色水渍的天花板上突然裂开了一条小小的黑色间隙，蛛网般的裂纹从裂点处飞速蔓延开去，阵阵灰白色的石灰粉落了下来，紧接着在一阵阵可怕的断裂声中，一个巨大的墨绿色箱装物体随着大片碎裂的粉刷涂层和碎砖石崩落了下来。前去查看文件柜的三名军官倒了大霉，他们和众人一样随着北条的警告下意识仰起了脸，现在他们该为把防护头盔换成白绸带后悔了，细沙般洒下的粉碎涂料落在他们睁得滚圆的眼睛里，三人同时发出一声低呼，急忙抬起左手去遮挡落向脸部的水泥渣滓，但他们却没看见，一个比双层冰箱还大的老式墨绿色保险柜，正无声无息的朝他们头顶上砸下来！ 重达半吨多的保险柜不偏不倚落向两名军官头顶，沉重的保险柜带起的气流总算让他们意识到了危险，两人急忙抽身后退。可是已经太晚了，翻滚的长方体保险柜结结实实砸在两人脸上，随着阵阵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两名军官仰起的头被硬生生砸到了后劲侧方，碎裂的脊柱从变形的脖子里穿刺出来。但冰冷的合金保险柜飞快压住了准备喷发颈动脉断口，紧接着压碎了两人的腰椎，将他们本来挺拔的身姿压成了后仰的九十度弯折，完成了一个职业杂耍演员都不敢尝试的姿势，刹那的沉默后，保险柜擦过第三名前锋军官肩膀砸到了地上，一阵血rou和骨头被碾碎的‘唧唧’传了出来，伴随着保险柜落下的粉尘漱漱洒在地板上，徒劳的想要掩盖不断从箱底渲染开的殷红。 前锋最后一名幸运儿正要感叹命运女神的青睐，可没想到女神在下一秒就变了脸，刚躲过从天而降的死神，一个暗红色的影子就紧贴着下落的保险柜悄无声息的向他扑了下来，众人还没来得及从巨变中回过神，藏在保险箱后的猛兽就露出了锋锐利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