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五
信使是一个有着黑色头发的帝国人，这在天际应当是一件稀罕事。有着黑色的头发的人即使是在西罗帝尔也并不是很多——爱丽丝搜寻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也只能够获得诸如‘瑞普’之类模糊不清的字眼。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并没有多加在意。 不过这个自称安切的雪漫信使倒是比较健谈，雪漫近来市井的种种趣事顺口拈来，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连对雪漫几乎一窍不通的爱丽丝也很感兴趣的笑话。倒是让她心中涌动着的某种情感消退了几分，整个人也显得开朗了许多。 “那个，雪漫的巫师好像是比别的地方多呢。”有意无意的，爱丽丝这样子对安切说道。 “那你一定是没有去过冬堡，那里的巫师学院规模绝对超乎你的想象。”安切随意地回答道：“而且前几天还传来了冬堡学院召集学徒准备勘探萨塔尔的消息，虽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不过至少有一百名正式巫师会深入地底——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呢。尤其是在天际这种尚武的地方。” “您为什么要到天际省来呢？这里的气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很友好。”爱丽丝向他问道，在寒落的时候她便已经感受到了暴风雪中的恶意，即使凭借过人的体质可以扛住，但那毕竟不怎么舒服。 “呃……这就是很复杂的原因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的龙霄宫下层的马厩，出示了领主的手令后。马倌很快就为他们牵来了两匹高头大马。 这是经过驯化的军马，浅棕色的鬃毛无比柔顺，水润地大眼中透露出的是温和的神态。 “不介意的话我就直接称你爱丽丝吧，领主的命令可不能随便耽搁。我们需要尽早出城。”安切轻轻一跃便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他熟练地将身上的一些零碎挂好，随即拉起了马缰。 但是爱丽丝却很困扰地看着那匹马。 “呃……你会骑马么？” “我想……”爱丽丝不太自信地说道：“……应该会吧。” 于是她学着安切的动作，右膝提起，左脚弓上弹。很好，她跳起来了——她应该庆幸她穿的是那种直到小腿的斗篷，不然可能会发生某些不太妙的事件——不过这并不重要，她现在挺直了腰，神情严肃的仿佛是阅兵式上的礼仪官。双眼圆睁，薄薄的嘴唇不自觉地抿起。她紧紧地握着缰绳，就像是上面有着一打会跑路的闪电符文一般。然后，双腿夹住马腹，两手上提。很好，马动起来了！一步，两步，三步，很好，这次可以迈的大一点。 ‘呯！’她滑下来了。 惨不忍睹。 安切觉得自己的眼角刚才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出于某种奇怪的氛围，他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静默地看着，看着。 少女一次又一次地跳上马背，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在第四步或者第五步的时候滑下来。其坚忍不拔，决不放弃的精神堪为诸多战士的楷模。奈何她的动作虽然十分标准，但其糟糕的时机把握却足以让任何一名骑手掩面长叹。 大概三十次以后，爱丽丝终于——倒下了！ 战马用鼻子拱了拱趴在地上不住喘气的可怜人儿，大大的眼睛里面流露出的是无比无辜的色彩。 “呃……”安切斟酌了一下，随即试探性地问道：“我想我们可以共乘一骑？” 五分钟后，安切和爱丽丝一前一后离开了马厩。 “我说……这样子真的能行吗？”安切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神色晦暗。 “我把自己绑在马上，就不用担心掉下来啦！”爱丽丝看上去却很高兴，毕竟她终于克服了骑马的困难，虽然用的是把自己的双腿绑在了马鞍上这种方式。 她就不怕连人带鞍一起掉下来！？ 总而言之，在路人的指指点点中，毫不在乎的爱丽丝和脑仁生痛的安切就这么骑着马朝雪漫外走去。 但一路上总不能够就这样一言不发，而且安切也需要找点话题来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爱丽丝腿上的绳子上扯开，正好爱丽丝也闲着无聊，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爱丽丝你为什么要到天际来呢？你看上去可是血统纯正的西罗帝尔人。” “我不知道，我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天际了。” “醒过来？” “嗯，我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当然，一些基础的知识和技巧还记得。不过我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不记得任何实质上的东西。不过最近有所好转。”爱丽丝轻松地回答道，一般人应当会将记忆丢失视作某种忌讳或者隐私，但爱丽丝却毫不在乎让别人知道。 “呃……你还真是豁达……有想过接下来到哪里去吗？” “还没想好，原本预计到冬堡去，不过现在这种想法比较淡薄了。完成领主大人交予我的任务后，我可能会在战友团住下来，或者回到西罗帝尔去吧。”说话间，爱丽丝两人已经经过了月瓦斯卡。站在门口的奇洛向她挥手打了个招呼，而爱丽丝也挥手回应。 “月瓦斯卡？战友团和领主的关系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密切。”安切说道：“我在之前完全没有想到像爱丽丝你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会来保护领主的手令呢。” “要打一架？” “欸？”安切突然愣住了。 “我记得诺德这里好像有一种风俗，当男人说一个女人漂亮的时候，意思就是她中看不中用。” 安切无奈苦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习俗？” “刚刚从我的记忆里面冒出来的。” “好吧。我承认我被你击败了，”安切举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就算有这种习俗，那也是至少五百年前的事情了。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帝国人，为何要将古诺德的东西扯到我头上。” “呃，抱歉。” 两匹马不知不觉地穿过雪漫中间层的市场。因为刺杀案的缘故，原本应当十分热闹的雪漫城市区现在却变得门可罗雀。一个个主城守卫四处巡查，粗鲁地搜索一切可疑的地方，甚至有几个平时不太安分的店铺也受到了牵连——店主和他的仆人被粗暴的卫兵从房间里揪出来，他们身上华美的衣物被泥水打污，珍贵的商品散落在地上。就算他们哀哭着乞求，也逃不掉即将落入地牢的命运——除非他们能够为自己出示证据。 当然，没有什么证据比圆滚滚的，金灿灿的小圆饼更能够说服他人，证明自己的【清白】的了。 也有几个守卫想来打爱丽丝的主意，不过在看到少女腰间的矮人短剑以及领主的手令以后，他们还是理智而冷静的退了下去。 强者肆意掠夺，而弱者除了哀求以外,就只能够哭泣。 倘若在以往，爱丽丝或许会阻止他们，即使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本能也会驱使她做出某些举动。 但是这一刻，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任凭坐下的马儿向前缓步走过。即使一名被卫兵推倒在泥水中，苦苦挣扎的富商伸出手指碰触到她的鞋尖也毫无反应。她的心在今天格外刚硬。 “很糟糕吧。”离开市场后，安切低沉的叹息声从她背后传来，“但这却是整个天际情况最好的地方之一了。他们或许会吃一点苦头，但是不会像是其他的地方一样丢掉性命。” 他像是要说服某个人一般低声的絮叨着，“在独孤城，犯人经常会在某个晚上突然失踪，而在马卡斯或许连骨头都剩不下来。至于莫萨尔，哈！北部的沼泽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腐烂的骸骨。而被卷入内战，财物被洗劫一空，一家老小都被挂在树上风干的难民就更别说了……” “那么佛克瑞斯呢？”爱丽丝问道。 “佛克瑞斯？不，我并不了解佛克瑞斯。”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据说那里到处都是行走的亡灵，甚至还有狼人出没。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据说在刺杀现场找到了黑暗兄弟会的标记。恐怕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爱丽丝补充到：“领主不会对这种大型黑暗组织掉以轻心，接下来的手段应当会比较严厉。” “是么……”安切像是被人冲着鼻子来了一拳。“黑暗兄弟会……嗯，黑暗兄弟会。” 他沉默了下去。 爱丽丝也意识到自己应当是说错了话，于是她随便指了一座大型宅院向安切问道：“那里是谁的房产呢？看起来有点破败了。” 安切有气无力地瞥了一眼，随即回答道。“那里是暴风男爵的居所，半个月前他们一家在灰沼泽堡垒附近失踪了，领主正是为此才发兵的。你不知道？” “呃……”爱丽丝一呆，随即又指向另一边。“那一边呢？人好多，好像还有些高级军官的样子。” “那个？蜂蜜酒地在雪漫内的总部，它们有着比黑荆棘蜜酒更好的商品。今天似乎是品酒大……会。” 爱丽丝还想说些什么，远处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是……罗伊！？】 当她想要更加清楚的查看的时候，却发现远处站着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暗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