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金陵（二）
“嫂子，你自小的故居在哪里？”出了问情斋，看着一路热闹景色，王承仁忍不住问道白小英。零点看书 白小英眼中黯淡了一下，不过旋即恢复过来，当头走着，来到一个胡同口，深情地抬头看着巷名，幽幽道：“在这里。” 众人皆抬头看，只见那里如燕子般翩翩飞舞着三个字：“乌衣巷”。 “这不是那谁的巷子吗？”风三娘到底见多识广，听说过这里。 “这里很久以前，曾是两个大家族的故居，一家姓王，一家姓谢。而我白家，便在一侧，为王谢之医官。”白小英咬咬嘴唇，她想进去，却又害怕，那惨痛的回忆好像附着在这里的每一个地方。 “哥哥，我累了，要不先回去吧。”王承仁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他明明知道嫂子内心的伤口，却非要揭开来。 王承善搂住妻子肩膀，温柔道：“英儿，我们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来便是。” 白小英回过头来，看看众人，低头致歉道：“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原因，打搅了大家的兴致。”说罢扭头进了巷子：“正好我也有很多疑惑，不如大家便来帮我参详参详。” 乌衣巷并不长，前前后后总共也就三四道门，看起来只有两户宅子。白小英带着几人站起正中的一道门前，像几人解说道：“此处便是从前的谢家、王家的旧宅。”只见那平平无奇的大门紧闭，却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气势，正是数百年的历史长河中洗刷出来的东西。 王承仁上去轻轻推了下，那大门锁紧了，显然里面有人居住。 “当年整个江南的所有百姓生死都在这里的主人掌握之中，谢家的谢安、王家的王导，两人可谓权倾天下，呼风唤雨，一言一行，能引得山颠海覆，天下大乱。其威权延绵后世数百年，王谢两家的子弟皆在青史之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白小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她的祖先，也跟着荣华富贵着。 其余几人眨着眼睛，看看斑驳的老墙，掉漆了的大门，连那门槛旁边都长了不少野草，正随风摇曳呢。 “可是终究落得现在这般样子，两家后人早已不知所踪，这里安静的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一样。”白小英叹了口气，这何尝不是她白家的写照呢。 “这地方倒是挺好的，若是不贵，我们便买下来住着呗。”赵琴韵四周看看，这里正是秦淮河边一等一的风光之地，却由有股独特的安静气氛，就像隐于世的隐士，让人醉心不已。 “你买下来可有得罪受了。”白小英转头走了，“今日人少，若是节日，此处尽皆是路过的书生文人，只求前来瞻仰凭吊一番，光每日在你门口念的诗，都能让你一天都不清静。”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书生打扮的士子，飘飘然走来，看了这五人几眼，特别是看到三名各有特色的美女之后，还颇为欣赏的头。不过没有多说，在王谢堂前踱步一番，拿了扇子沉吟着，许久，摇头晃脑念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念罢，砸吧着嘴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改的了，冲五人一礼，施施然走了。 王承仁忍着笑，看看赵琴韵。只见她皱着眉，使劲看了这宅子一眼，无奈道：“虽然诗不错，可这里确实不能住人了。” 五人又走了几步，眼看要出巷了，只见一道小门正对着他们，显然也是一间不小的院子。 白小英眼睛通红，她努力寻找着熟悉的痕迹。可是那门前的石砖，重新刷过，曾经红色的乌木大门，变成了黑色的普通木门，连门上的石雕大字“白府”也挖掉了，嵌了幅挺难看的花鸟图。唯有那磨的光亮的门槛还提醒着白小英，这里有她的曾经。 纤手颤抖着轻轻推了下门，“吱呀”一声，木门开了，映入众人眼中的是长满野草的残垣断壁。 王承善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当先走了进去。里面早已破败，众多的房屋、照壁、柱子，还叙述着过往的荣耀。院子正中的大会客厅还算完整，只是屋顶破了几个洞，墙上的窗户和门都没有了，大体的格局仍在。 忽然那破墙背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脏乎乎的脸色一双清亮的眼睛滴溜溜转着，显然是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白小英看看这小乞丐，又看看周围那么熟悉的景象，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下了。 王承善紧紧搂住妻子，其他几人也轻声安慰着。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白小英的一些事情，可是其中的很多具体问题，却从不曾有人听她说过。 没多久，白小英收起心思，歉疚的看看大家，冲大家笑笑，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白家是随着王谢两家而沉浮着的。最早的白家祖先凭着医术，得到王谢信任，被聘为王谢的私人医生。后面接连几代人，恪守本分，专注医术，接连有那起死回生的壮举，于是王谢干脆将旁边的院子赠与白家，一起享那乌衣巷的荣耀。 可是再大的家族总有消失的时候，随着王谢一日不如一日，白家也渐渐艰难起来。也幸好白家医术精湛，开始在金陵城到处行医结缘，才勉力维持下去。直到王谢消失，白家仍然在金陵过的好好的，虽然没有往日风光，好歹也算是有些名望的家族了。 然而立家业需百年，败家业只需要一年。白家终于还是出了败家子，白宾，也就是白小英的父亲。他自幼聪慧，受人喜爱，七八岁之时，便有了金陵城内第一神童的称号。白家自然也将所有资源提供给他，有最好的丫鬟，最好的仆从，最好的先生，期望他能带领白家再次腾飞。 白小英的爷爷白方琼为了教导白宾，将一身经验写成白家传心录，希望能让他得到自己所有的真传。 然而白宾却往着相反的方向走着，他到处沾花惹草，调皮捣蛋，仗着自己是白家的宝，飞扬跋扈，欺男霸女。而且很不幸的，沾上了赌。 为了约束他，白家给他找了个妻子。可是金陵城到处传扬着他的恶名，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嫁给他？挑来挑去，白家最终挑中了覆灭白家的帮凶，白小英的母亲，刘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