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火烧前尘》
有的时候听得多了,我也会想,是不是死了就可以解决一切,是不是真该像崇儿说的那样,一起赴黄泉。 可是人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崇儿不能死,他会有以后的。 ……………………………………………… 红莲夜火,烧红了眼睛,那样的大火来得太不真实,以致程理真的有那么一刻觉得程崇说的是对的,这是一场梦,只是梦而已,会醒的…… 天亮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程理不得不相信,昨夜的一切真的存在,那场火烧光了所有,燃断了他们对过去的一切回忆。 程崇咿咿呀呀了一晚上,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此刻他的“梦”醒了,他反倒可以说话了。他嚷着要报仇“是……一定是,我要报……”。 程理立马把他扳正,他盯着程崇的眼睛,告诉他说“这是意外,只是意外……”。 “这怎么会是意外呢!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整个府都烧起来了呢?”。程崇挣扎着起身,他全身瘫麻,起来了又倒下。 程理一听,即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然后就鼓着腮帮子跪在了我面前“我说是就是!你听清楚了,是意外!”。 彼时的程理还是壮年,他听见了程崇说要报仇,他在欣慰程崇小小年纪竟看穿整件事的同时,更多的是害怕,是的,是害怕,即便明明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可是……程理没有想过要报仇,一刻也没有。 他和程崇不同,程崇还是个孩子,可他不是,他很清楚的知道,那帮人,他惹不起,恨不起,他只能躲,只能逃,只求能做漏网之鱼。只求他们可以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 现在程崇说要报仇,他很心疼,心疼程崇还这样小,就要背负这么多,他也很害怕,害怕程崇就此把这件事作为日后的人生目标,害怕程崇就此把报仇的事情挂在嘴边,害怕这些东西会传出去,害怕那帮人要斩草除根。 他重重的跪下来,直视着程崇的眼睛,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三分颤抖,“崇儿你说,你说给我听,是意外!只是意外!嗯……”。 程理的掐着程崇的双臂,他略为用力的摇晃着他。程崇还是个孩子,他看不懂程理眼里的无奈和痛苦,他不懂那种复杂“不是不是,怎么会是意外呢!”他的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他觉得自己的叔叔不可能看不出,这根本就不是意外。 程理闻言,立即又抽了程崇一巴掌,顿时,程崇的嘴角就破了。但即便这样,程崇还是不改口。他的眼里写满了惊恐,他不明白叔叔为什么会打他。 “叔叔……你明明看见的,明明看见的……”。他尝试着挣脱程理的束缚,可是越挣扎越紧。 “说...”。程理越发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强制性。 “不说,不说...我不说,这不是,这明明...”程崇这回话还没说完,就又被程理抽了一巴掌,程崇不会忘记,那巴掌,让他掉了一颗牙。 原本程崇还要继续说的话,全都被程理的那一巴掌打了回去,程崇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烂在肚子里。 程理眼泛泪光,双手捧着程崇的脸,拇指轻柔的在程崇的脸上捋着,他看着娇嫩的脸上明晰的分布错乱五根指印,他后悔了。 程理心疼,心疼自己眼前的这个还是孩子的侄儿,心疼他的骨气,心疼他以后都不能再活得像个孩子,心疼他以后都没有机会在娘的怀里撒娇,心疼他以后都没有机会在爹的管教下成长,心疼他以后都要活得战战兢兢,心疼他以后都要背负着这样不堪的过去过活。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如此,他要理智,现在,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那每一巴掌,都好似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他的心口,生疼生疼的,锋利的尖刀上面似乎还有骨刺,在他的心口来回抽动,锋利得没有一点阻隔,直来直往。 “崇儿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一切都只是梦,叔叔在你身边,有叔叔……就好了!”。一个晚上,他以为自己的泪水不是流干了,就是被火给烤干了,那里想到在程崇面前,他软弱到底了。 “忘了吧忘了吧……”。 “能忘吗?能吗!”。
“只要你愿意,没什么忘不了……叔叔会陪着你一起忘”。 “好……好!”。程崇眼睛一眨也不眨,他径直看着眼前的那片废墟,烧得半废的匾额,还剩下半个程字。 程理的眼泪深深的刺痛了程崇的眼睛,被打掉牙都没哭的程崇,终于哭了,就如同所有面对心爱的玩具要得得不到,看着喜欢的糖葫芦要吃吃不到的孩子一样哭了,他哭着对程理说“是,是意外,是意外,这只是意外,崇儿明白了,是崇儿……错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让人头疼,谁都制服不了的混世魔王变得这样听话了,他不再吵不再闹。 曾经时时刻刻想要逃出去的地方,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再也回不去。曾经他故意对着干的人,从这个时候开始,再也管不了他。曾经万分依赖的怀抱,从这个时候开始,再也不能对他说一句“崇儿,过来”。 南国再也没有一个经营米铺的姓程的国戚,北郊再也没有一个独立的住着九个人的程府。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那个可以收留程理程崇的程家,这个世上再没有程崇,有的只是淮王府的下人由伽。 风扬起,属于程家的一页就这样翻了篇,属于程崇和程理的也全都成为了不能再去窥探的过去。 程理因为外出逃过一劫,也因为他在内务所当值,官位虽小,但是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没了,所以他能够活下去。 他曾经想过带着程崇离开,离开京都,但是程甯还在,她还在宫里,他不能把她丢下,不能留她一个人。 程理带着程崇仓皇躲了大半年,他置了处小屋。在进王府之前的那些日日夜夜,程崇就躲在那个地方,一刻也不曾出去。时间久得他都差点丧失了直视太阳的能力。 每一天,是每一天。 程崇每天都会问自己一个问题“程崇啊!为什么你要去看花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