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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夜走

    被赵桓拿出的这块方玉不是他物,正是自秦以来的传国玉玺。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据赵桓说,这是始皇帝嬴政取和氏璧铸造而成,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以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之信物。

    此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也。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赵桓还特意指了指玉玺左下角,说道:“秦末战乱,刘邦率兵先入咸阳。秦亡国之君子婴将“天子玺”献给刘邦。刘邦建汉登基,佩此传国玉玺,号称“汉传国玺”。此后玉玺珍藏在长乐宫,成为皇权象征。西汉末王莽篡权,皇帝刘婴年仅两岁,玉玺由孝元太后掌管。王莽命安阳侯王舜逼太后交出玉玺,遭太后怒斥。太后怒中掷玉玺于地时,玉玺被摔掉一角,后以金补之,从此留下瑕痕。”

    “呃?”赵棣面脸疑惑的看向赵桓,不解道:“这是大哥的东西,说给我听有甚用!”

    “现在是你的了。”说着,赵桓又将玉玺重新包好,双手捧起,恭敬的递到赵棣面前。

    “我的?”赵棣迟疑着不肯伸手去接。这传国玉玺的典故,赵棣也曾听过。知道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据传,凡持有玉玺,却没有能力保护者,下场必是惨不忍睹。赵棣却不想辛辛苦苦的逃出了金军包围,又遇到汉人的劫杀。

    仿佛读懂了赵棣的心思一样,见赵棣迟迟不肯接过,赵桓索性双腿一弯跪倒在地。赵棣大惊,忙伸手过去搀扶,却是一下竟没扶起来。以赵棣每日练习武技的身板来说,这么一扶起,断然没有扶不起的道理。可是,事实却就摆在眼前,赵棣确实没能把赵桓扶起来。

    “我现在以大宋皇帝的身份恳求你,带着传国玉玺离开,返回中原,重组汉室江山。”一字一句都饱含赵桓的血泪,他痴痴的看着赵棣,期待赵棣的应诺。自己无颜再见列祖,可汉室江山却不能就此断掉。

    “这?”赵棣双手僵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自己本来是要接赵桓走的,可如今却变成了赵桓恳求自己孤身离去。孤身离去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扔给一个烫手的山芋。着实让赵棣很是为难。

    “这个玉玺你收着,咱们一起回去。”赵棣想着,若是能够逃回去,他还想借着这个皇子的身份,在九哥赵构那里混上几天好日子呢。与其让他带着传国玉玺遁走,倒不如将赵桓也带走,省得麻烦。

    “哀莫大于心死。”赵桓脸色阴沉,眼圈微微一红,道:“带上吧,也算是给汉人留一点种子。”也顾不得赵棣是否愿意,赵桓起身,直接把玉玺塞到了赵棣的怀中。

    “可……”赵棣还想推辞。

    赵桓却是打断赵棣的话,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再不动身,就没法脱身了。”昨日几个弟弟商议要举报赵棣,而今日那几个商议的人却都被抓,而到了晚上更是有无数人被带走。到了这时,赵桓就已认识到,老天留给赵棣的时间不多,若是现在不走,只怕明天之后再也没有走的机会了。

    “大哥,一起走吧。”赵棣实在不忍心就这么丢下赵桓一人在这里。

    赵桓摆摆手,缓身跳到了床上,背靠在墙上,淡然道:“我和你不一样,你时常练习武事。而我呢,拳脚不会一招半式,跟你一起走,只会拖累了你。”

    “可是……”

    “我意已决。”当赵桓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对于赵棣的劝说都是不闻不问,全做未听见。

    劝说了近半个时辰,口水都流干了,却还是没能把赵桓劝走。无奈的赵棣只有将传国玉玺收好,又撕下一大块床单,将玉玺牢牢包在其中。忙完了这些,赵棣向靠在墙上微闭双眼的赵桓深深的躬了一礼:“若有日,弟当携大军前来迎接皇兄。”话出口,赵棣自己却是怔住了。这是我说的?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因为赵棣知道,时间紧迫,而且他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要不然一会遇见了赵佶,说不准自己一心软就把他带走了,再次向赵桓深抱一拳,这才转身向门外走去。

    赵桓起身来到门口,望着消失在夜色之中的赵棣,喃喃自语道:“希望我的决定不会是错误的。”

    赵棣返回住所时,张勇早已将要收拾的东西都已收拾完毕。望着整整两大包的东西,赵棣嘴巴久久不能闭合:“我说,你这是逃命呢?还是搬家呢?”

    “当然是逃命了。”张勇抬头望见赵棣的表情,不由迷惑起来:“怎么了?”

    “怎么了?”赵棣走过去,扯了扯一个最大的包裹,道:“这里面都装的什么东西?”

    “有被子、衣服,还有一应常用物品。”张勇觉得这没什么啊,以前他跟随过父亲行军,才都是如此整理的。

    “被子丢掉,衣服只留下一套,其他非必要的全部丢掉。”

    “现在天气寒冷,没有被子,晚上殿下该怎么过?”

    赵棣伸手搭在张勇的肩膀上,轻轻拍下,意味深长,道:“兄弟,咱们逃命,玩的就是时间。你带这么东西,无形中就增加的负重,那样只会让咱们功亏一篑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赵棣将包着玉玺的包裹轻轻放下,回身打开两个大包,把里面不重要,能够不带的东西统统丢掉,只留下一人一套可以换洗的衣服,又拿来玉玺将其包在中间,打成活结。

    “好了。”赵棣拍拍手道:“现在开始换金军的衣服。”

    “这些东西呢?”张勇从赵棣扔到地上的一堆杂物里捡出一个包裹,道。

    “这是什么?”赵棣边说,边拿起床上金军军士的服饰,先脱去自己的上衣,将军服换上。

    “这是殿下和臣的腰牌信物。”见赵棣不解,张勇忙解释道:“当初金军围攻皇宫,我悄悄的将这些收在身上,本想着半道上可以逃脱,谁知金军防守太过严密,根本就没机会。”

    赵棣本来也想说丢掉,但转念一想,这些都是他这个徐王身份的象征,若是真能顺利返回南朝,要和赵构相认,还是必须要出示这些的。

    “好吧,收起来。”所谓信物,也不过是两样东西,一个代表着徐王身份的紫金鱼袋,里面装着刻着赵棣名字的金牌,一个代表殿前侍卫的铜牌,和一个徐王专用玉印。赵棣解开包裹,将这三样塞进了包裹和玉玺一起包在衣服中间。

    两人先后换完了衣服,尔后又将原来的上衣套在外面,以防金军临时突查。等忙完了这些,约莫着也不过才亥时,距离寅时还很早呢。两人将油灯吹灭,背靠在墙上,拉着被子,就那样坐在那里等待寅时到来。

    “陛下不一起走吗?”

    “他不走。”

    “那追风呢?”

    说到这,赵棣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夜路不熟,也只能把它丢下了。”早上赵棣去行营,回来时根本就没带回来,就算现在想带走,也是不可能的。

    说完这句,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等待总是漫长的,何况还是决定生与死的边缘,此刻张勇的情绪特激动,但赵棣却好似无事一般,坐在那里已经开始点头瞌睡了,不知不觉间就已沉睡梦中。

    不知过了有多久,耳边传出张勇的轻轻呼唤,赵棣警觉,忙坐正了身子,向张勇问道:“时间到了没?”

    “金军已经来查了三次房了,应该差不多了。”金军查房时间,赵棣还特意排算过,从亥时末开始一次,后面每隔一个时辰来查一次,直到辰时止。说是查房,其实也不算,金军只是站在门外喊几声,里面有回应就算查了。

    “走了多久?”

    “约莫有两刻时了。”

    “好,走。”说着,赵棣掀开被子,跳下床,将外衣褪去,只留下金军军服。

    张勇探头在外面观察一阵,方才回头向赵棣招手轻唤。两人来到门外,径直向西南方第二营千夫长宿营地轻手轻脚的走去。

    一路上躲过两队巡逻兵,方才到达第二营营地外。两人伏在地上等待,不多时一队举着火把的骑兵踏踏踏的走过,两人这才贴着营外栅栏轻轻的向前走去。

    越过第二营,往西走,再越过一个百夫长的宿营地就是开阔的林地了。现在赵棣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从这里到那个百夫长营地,白日里过去也得半个时辰。

    刚才还能沉稳入睡,当真到了突围的时候,赵棣一颗心却是紧紧悬着。伸手在腰间摸了摸当初就差牺牲色相才换来的匕首,这是两人目前唯一的武器了。

    完颜震華所率一部是直属金国最高军事机构,都元帅府辖制,是其下辖最精锐之一的苍狼军。营地位于金军国都会宁府北面,老虎山的虎头谷内,这是个天然的险地。驻有兵丁五千二百余人,分为五个千夫长,分散在十一个营地。这些也都是赵棣这些日子侦查得来,也正是因为有这一手详细的情报,今晚赵棣方才敢赌一把。

    苍狼军最精锐的当数第一、第二营,而第一营和第二营就驻扎在皇室集中营外围。下面赵棣要路过的这个百夫长营地,虽然只是一百人,却是第二营最最精锐的部分组成。

    他们夜视能力很强,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守卫之时,绝对不会打瞌睡。只要面前稍有个风吹草动,他们一定会做出及时的反应。而要越过此营,又不会被发现,除了从正门外穿过,再无第二条路,因为在其他三处都是山坡,上面陷阱重重,别说夜间,就是白日里都很少有不知道路线的人会葬身在陷阱内。

    赵棣两人此刻就趴伏在这个百夫长营地外,按照以往夜探来算,这个时候金军会有一队骑兵从此经过。可等了大约一刻钟,却仍未发现金军过来。

    正当张勇以为金军不会过来时,却看见一名军士手持长枪,从灯光大亮的营门口向这边摇摇晃晃的走来。张勇大惊,刚想起身,却被赵棣死死的按住。两人借着夜色,向后挪动几下,将身子深深的埋在草丛里。

    那名军士来到赵棣两人所在的草丛前,先是将长枪插在地上,这才缓缓将裤子褪去半截,悠悠哉哉的嘘嘘着。

    恰巧尿水正撒在张勇的头上,张勇愤怒,想要动作,头却被赵棣死死按着,也只能忍下。好不容易等到金兵尿完,张勇却忍受不了尿臊味,动了一下。

    只不过是微微一动,尚未发出声响,却还是惊动了那名军士,他猛的睁开迷糊的双眼,大呼:“谁?”反手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枪,就向草丛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