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老博士
清晨，天空一碧如洗，大团大团的云朵堆积在一起，笼罩在翠绿的青砚山上，山上没什么人，静悄悄的。|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网的账号。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紫霄台上，敖雪站在汉白玉栏杆边，她闭着眼，气沉丹田。上官静跑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倚在栏杆边，生怕弄出声响打扰了她。 清晨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轻轻的，暖暖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桂花的甜香。敖雪本就肌肤胜雪，又喜着白衣，在淡金色的阳光下，她就像雪山之巅的一朵雪莲，遗世**，纤尘不染，四周的汉白玉雕花栏杆和天空中的白云也都黯然失色。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睛，张开绣口朝对面的山林长啸，那声长啸回荡在天地间，一些野兽也回应似的叫了起来，虎啸、猿啼、鹤唳也时不时地从山林中传来。 上官静打招呼道：“敖雪，早啊，污浊之气都吐出来了，心情好些了吧。” 敖雪一边舒活筋骨，一边说：“早啊，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希望以后别碰到琴高道长那种人了。” 敖雪拉伸着自己的身体，“噼噼啪啪”的骨头脆响围绕着她。 她一边劈叉一边看着上官静，说：“你要不要也来做一做，对身体很好的。” 上官静摆摆手，说：“不了，我做‘五禽戏’就可以了，其实我来找你是想请你陪我一起上课。” 敖雪站了起来，说：“今天不放假吗？还有课？” 上官静说：“我在学正宫的石板上看到了一个告示，今天有肖元老博士的算学课，怎么样，你想去听吗？” 敖雪说：“算学课？！我还是不要去了，好不容易放一次假，我正想好好休息了。” 上官静趴在她胳膊上撒起娇来：“去嘛去嘛，他的课可有名了，而且这学期是他最后一次讲课，这学期一完他就退休了，你不听会后悔的。” 敖雪招架不住，她连忙将胳膊抽出来，说：“好好好，我去，上官静，你发起嗲来真是跟尤婷婷不相上下，我骨头都快酥了。” …… 桃源学院，滕王阁。 阳光通过窗框方方正正地投在课桌上，混合着桂花甜香的微风将床边素白的帷幔吹了起来。教室里只有诸葛嘉一个人，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轻轻地用白绢擦着一些做机关的工具和零件。 翦燕像风一样冲进了教室，窗边的帷幔，诸葛嘉头上黑色的纶巾也猛地扬了起来。翦燕跳着坐到了课桌上，晃着双腿，一边擦着流淌在脸颊上的汗珠一边说：“待会儿，肖元博士在九成宫有一堂算学课，我们一起去听吧。” “不了，今天打算去玄秘塔做机关。”诸葛嘉头也没抬起来。 翦燕觉得有些奇怪，诸葛嘉从未像这样干脆地拒绝他。平时诸葛嘉拒绝他都是不好意思的婉拒，而且脸红红的、眼神躲躲闪闪的、说话吞吞吐吐的，这个狮吼他就瞪一瞪眼，皱一皱眉，诸葛嘉见他有些生气就立马答应了。 翦燕尴尬地笑了笑，说：“我看得出来你跟上官静很合得来，她可是每次都能考满分的算学天才，你应该好好学习才能追得到她。” “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诸葛嘉冷冷道。 翦燕没辙了，他歪着身子凑了过去，低声说：“是不是上次我说你‘虚伪’你不高兴了。” “不是。”诸葛嘉冷冷地回应着，依旧低着头檫着一颗铜钉，可翦燕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 翦燕一把擒住诸葛嘉的左手腕，铜钉“铛”得一声砸在了课桌上，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一起上个课而已，你到底怎么了。” 诸葛嘉面无表情，说：“我算学太差了，去了也听不懂，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翦燕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越来越快，他说：“你在撒谎，我跟你说过你不能骗我。” 诸葛嘉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他眼睛泛着泪光，说：“肖元博士不想见到我。”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翦燕听得出来他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他更疑惑了，问道：“他怎么了，打过你？” 这时上官静和敖雪说笑着走了进来，翦燕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诸葛嘉站了起来，“叮叮当当”地将工具和零件胡乱地扔进箱子，然后提着箱子飞了出去。 上官静和敖雪面面相觑。 翦燕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转身去收拾笔墨纸砚和课本，敖雪试探着问道：“你惹班长生气了？我感觉他快要哭了。” 翦燕将一支笔夹到耳朵上，说：“那个爱哭鬼，我想让他去陪我上课，他不去就这样了。” 敖雪朝他胳膊上轻轻打了一拳，说：“你又欺负他，这是你的不对了。” 翦燕无奈地摇了摇头，飞了出去， 上官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好奇怪呀。” 敖雪拿起课本和草稿纸，问道：“怎么奇怪了？” 上官静说：“以前翦燕不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班长都会答应他，比如这个月翦燕的清洁值日都是班长做的。” 敖雪说：“人都是有底线的吧，也许翦燕就踩到班长的底线了。” …… 枫林学院，九成宫。 大殿内一片嘈杂，交谈声，叫喊声，拖动课桌椅的“哐当”声不绝于耳。 敖雪一边挤在人群中找位置，一边抱怨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喜欢折磨自己。” 上官静说：“我看大部分也就是凑个热闹。” “咚、咚、咚”钟声慢吞吞、懒洋洋地从远山的钟楼传来，大殿内的学生逐渐安静了下来，上官静有些激动，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在九成宫上课。 “嗞、嗞……”猩红色的宫门重重地合上了，大殿内很昏暗、阴森，过了一会儿，每个座位上的青铜油灯“呼呼”地亮了起来，一圈一圈的小亮光像水波一样扩散开来，整个大殿仿佛是一条星光熠熠的银河。 忽然大殿中央闪过一道白光，肖元博士拿着课本凭空出现了，学生们都围绕着肖元博士坐在圆环状的课桌边，他们哄堂大笑，原来肖元博士长得又矮又胖，眼睛像没睡醒一样似乎没有睁开。 上官静和敖雪却吃了一惊，因为这个肖元博士正是上次他们在九成宫地宫见到的老者。 肖元博士用他那双似乎没睁开的眼睛打量了下周围的同学，他不急不慢地说：“都是仙魔班的学生，那大家基础应该很好的。” 正说着他左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支翠竹毛笔，他伸长左臂将课本拿得离自己很远，他眯着老花眼，说：“大家将书翻到四十三页……” 大殿内没有黑板，肖元博士拿着毛笔凭空板书，墨汁从毛笔中飞了出来围绕在他周围，那墨汁时而浓如一团团烽火狼烟，时而淡如一缕缕三尺青丝。墨汁很默契地与肖元博士配合着，肖元博士讲到哪道题，墨汁便化作那道题的题目和解题步骤。 翦燕这才明白诸葛嘉为什么不愿意来上课了，肖元博士讲课的速度太快了，他基本上就是“念一下题目，写出这道题的公式和主要步骤，然后再讲下一题”，他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懂，解体步骤有没有抄下来。翦燕感到有些吃力，他一直神经紧绷，因为要赶在墨汁化作下一道题时抄下这道题的解题步骤。每当墨汁消散时，大殿内都会想起一阵抱怨声。 翦燕无意间瞥到上官静，她正一边抄题，一边喝水，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他不得不叹了口气，心想现在也只有她才能跟得上。 敖雪不停地低头、抬头抄写着，上官静小声说：“你每道题抄个公式和解题思路就行了，什么移项、合并同类项这些细枝末节的可以下课在做。” 敖雪只能白了她一眼，她可没工夫跟她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肖元博士终于讲完了，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家都累得趴在了桌子上。 上课了，这节课肖元博士不讲课，学生做练习题。 他背着手，腆着肚子环视着四周，墨汁向四周散去，化作了每个学生的姓名飘在他们身旁，整个大殿也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墨香。 大家都低下了头。 肖元博士先出了道题：今有一千二百零九位博士，年龄如下，问中位值为几何： 年龄人数 二十一--------二十四二百一十二 二十五--------三十四二百七十三 三十五--------四十四二百五十七 四十五--------五十四二百二十六 五十五--------六十四一百五十二 六十五以上八十九 大家都松了口气，这题很简单，就是套个求中位值的公式，他们看了题后都埋头“唰唰”地算起起来。 敖雪问道：“我算的是三十六点三九，你呢？” 上官静一边看答案，一边说：“我算的是三十九点一八，答案是三十九点一五，不过你肯定算错了。” 敖雪慌道：“什么，你不也跟答案不一样吗？怎么是我错了。” 上官静蘸了蘸墨汁，将草稿纸又翻了一页，准备重新算一遍，她心不在焉地说：“中位值落在第几组？” “第三组呀。”敖雪理直气壮地答到。 “第三组的组距是多少。” “是九，什么！九！” 敖雪脸“唰”地红了起来，像在梦中突然被人叫醒一样马上清醒了过来，她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原来这组年龄的组距不一样，第一组的组距是“三”，后面几组的组距都是“九”，而她看题仔细只看了第一组的组距，所以就误以为后面几组的组距也是“三”。 敖雪重新算了一遍，她小声问道：“我也算的是三十九点一八，应该没错了吧。” 上官静皱着眉摇了摇头，说：“不对，答案是三十九点一五，肯定是我们哪儿算错了。” 敖雪说：“就差了零点零三，也许是四舍五入有失误，而且我们都是按公式算的。” 同学们都在窃窃低语，交头接耳地相互对答案，敖雪发现大家也都算的是三十九点一八，她又高兴又有点难受，高兴的是她算个跟大家一样，难受的是只有自己马虎看错了题。 肖元博士见大家都算完了便开口道：“大家----都-----算出来了吧。” “算出来了。”大家齐声应道。 “有自愿上来的吗？”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大殿内一片死寂，墨汁从毛笔滴到砚台的“嘀嗒”声都能听得见。 肖元博士狡黠地笑了笑，说：“没有，那我就直接点了，上官静！” 大家都松了口气。 上官静正在认真地思考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以至于没听到肖元博士叫了她。 敖雪一边推了她一下，一边小声说：“博士叫你上去做题。” 上官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说：“我没算出来。” 一片哗然。 “什么？大声点儿。”肖元博士侧着头，张着耳朵，似是要仔细听她在讲什么。 上官静喊道：“我没算出来！” “公式都告诉你了，这题就直接套公式，这么简单你都没算出来？”肖元博士有些生气。 上官静说：“我是按您给的公式算的，可结果就是跟答案不一样。 大家都交头接耳起来…… “上官静，她不就是那个算学老考满分的人嘛？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都没算出来。” “对对，她怎么回事，怎么连中位值都不会算。” …… 敖雪攥紧了双拳，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肖元博士，希望他不要再刁难上官静了。 肖元博士说：“你还是算了个结果出来的，到前面来把运算过程写出来，我来看看你错哪了。” 他刚说完上官静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座位，和往常一样，她仍旧摇晃着翘着兰花指的双手、扭动着身体小跑着，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有些同学还小声喊着“妖娆女”。 敖雪拿起了上官静的草稿纸准备递给她，因为上面有运算过程和公式，但她没有接。敖雪不由地担心起来。 上官静三两下就写完了，那做题速度堪比肖元博士讲题的速度，同学们发现她的答案和自己一样，便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正确答案呀，大家都是这个结果。” “她怎么这么死脑筋，答案也可能会印错，大家都算的是这个结果。” …… 肖元博士眯着眼看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说：“你的公式是对的，运算过程也是对的，就是差了一步，这一步是我忘记讲了。” 上官静眼睛一亮，忙问道：“少了哪一步？” 肖元博士接过她手中的笔，一边写一边说：“分组数据求值时要对数据做处理，原始数据是‘标明组界’，在运算的时候为了更精确要把数据变成‘真实组界’，也就是说要将每组的界值向前向后推半个单位，以这题为例，上官静，你来说这组数据的‘真实组界值’是多少。” 上官静说：“二十点五至二十四点五；二十四点五至三十四点五；三十四点五至四十四点五；四十四点五至五十四点五；五十四点五至六十四点五；六十四点五以上。”她一边说，墨汁就一边替她写了出来。 “对，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算。”肖元博士又将笔递给她。 上官静一边算一边说：“中位值落在第三组，公式中的下界值变成了三十四点五，组距变成了十，哦，算出来了。” “跟答案是一样的吧。”肖元博士慈祥地看着她。 上官静双手将笔递给他，笑着说：“嗯，谢谢老师。” “回座位上去吧。” “哦” 上官静又“妖娆”地跑了回来，不过这次大家都没再说什么了。 …… 下课了同学们都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宫门，正在宫外回廊上歇息的仙鹤和灵鹦也都被惊得飞走了。 上官静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说：“不知不觉就中午了，今天就在枫林这边吃吧。” “好吧。”敖雪低声应了一下。 上官静感觉到她有些不开心，问道：“怎么了？他讲的太快了，跟不上？” 敖雪愤愤道：“不是，是那些同学，他们……他们怎么能那样说你呢？” “他们怎么说我了？”上官静很好奇。 敖雪说：“还不是什么你是第一名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算之类的，明明是他们自己算错了还不承认。” 上官静“咯咯”地笑着，说：“不不，他们不知道自己算错了，他们只是觉得大家都算的一样的结果就是对的，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敖雪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但她马上说：“就算我自以为是，可我也不会去嘲笑那些算错了的人呀，还有你算错了是因为博士讲错了，他是在故意刁难你。” 上官静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倒无所谓，没觉得他在刁难我，你没必要为这种事烦恼。” 敖雪微微蹙着眉，说：“反正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欺负你，说你闲话。” 上官静笑得肚子都疼了，敖雪平时性情很温和，从不对人发火，也不会计较什么事情，今天是她头一次见敖雪生气。 …… 傍晚，天色渐暗，西边暗红的夕阳慢慢下沉，东边银色的弯月缓缓上升，远方山影模糊，“嘎嘎”，几声乌鸦嘶哑的啼叫从天边传来。 玄秘塔上的明珠亮了起来，黄花木栈桥上人来人往，晚风习习，青黄色的桂花一颗一颗地洒在桃花潭上，淡淡的甜香沁人心脾。 翦燕伏在栈桥上的栏杆边，数着水面上有多少颗桂花。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身，诸葛嘉欣喜地说：“你在等我？” 翦燕一边将他背上的工具箱取下来背到自己肩上，一边说：“一起去吃晚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