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柳暗花明
经过几日调息,白三病情大好,脸色红润,精神矍铄,许是补得过了,瞧起来还比往昔富态了几分。 崔珏解了禁令,染春她们几个,还有白二黑木头,外带小安,过来探望他。 白三窝在床上,眼睛将前面排排站好神色肃穆的众人溜了个来回,忍了一忍,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这阵容,这排场,怎么看怎么像来奔丧的。 织秋这孩子很实在,来探病还特意去采了一大把花。 白三接过这把开得朝气蓬勃的万寿菊,嘴角一抽:“多谢织秋一番好意,不过,这ju花,是送~死~人~的~” 话虽这样说,毕竟是织秋的心意,将万寿菊插在花瓶里,摆在床头。白三对着那黄灿灿一团欲哭无泪。 白二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一开口旁人便插不上话,染春在旁边被他吵得烦闷十足。黑木头一张冰山脸未变,身后站了孟婆,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怀里却抱了个紫砂煲,浓汤的鲜味飘散了一屋。凉夏大大咧咧,身边的暖冬依旧不大爱说话。织秋对那ju花耿耿于怀,满脸歉意,小安在一旁想法子逗她开心。 白三环顾了一周,没发现麟儿,便问了句,众人七嘴八舌说他被劫之事一直瞒着着麟儿,前两天楚江回了二殿,便把麟儿送了过去。现下白三无事了,夜梵便去了二殿接他回来。 白三点头,正待说些别的,崔珏拿着药推门而入,白二见到了换药时间,招呼着众人离去。 染春走到崔珏面前,欠身请了个安,道:“大人公务繁忙,不如让我来帮小三换药。” 崔珏想了想,道:“好。”将手中的药瓶递与染春,指着白色的瓶子说:“这药膏均匀抹在他伤口,上次的药痕须要擦拭干净。”又点着紫塞瓶子道:“这个取出三粒让他服下,用水吞服,不要用茶。” 染春托着瓶子站定,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眸色墨绿,浓得好似散不开的雾霾。 崔珏交代完了,抬首向染春温文一笑,道:“我先走了,有劳染春。” 染春垂首,福身道:“大人慢走。”发间的那枝翡翠步摇随之倾斜,簪头垂下的玲珑小珠相互碰撞,叮咚叮咚,发出轻微的声响。 送走崔珏,染春来到白三床边,道:“脱衣服。” 白小三捂紧了被子,作小媳妇状,颤着声音说:“染春姐,你~你要做甚?” 染春面无表情的将药瓶往桌上啪嗒一砸,白三乖乖顺顺的扒了衣服。 染春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闲聊:“喏,你这次能平安回来实属不易,以后老老实实的,勿要闹了。” 白三厚颜道:“吉人自有天相~” 染春抹完药,净了手,回身皱眉道:“吉个甚,若不是殿下舍了噬魂珠去救你,你现在怕已是魂飞魄散了。” 白三傻笑两声,道:“对了,那噬魂珠有什么用?怎的鬼族这样想要?” 染春倒了三颗药丸,又盛了杯水,答道:“鬼族要那个没用。” 白三用水将那药粒吞了,疑惑道:“唔?那为何大费周章的要拿到噬魂珠?” 染春十分愤懑道:“哼,鬼族之人向来卑鄙无耻,抢了噬魂珠还不是为了阻止殿下渡……” 话锋一顿,染春住了嘴,怔怔的看着白三,白三也看着染春,莫名道:“嗯?渡什么?” 染春别过脸,含糊道:“没什么。”收拾收拾药瓶,又道:“上好药了,你不要乱动,好好歇着。”说罢冲白三干干一笑,转身离去。 白三摸摸下巴,歪着脑袋看染春的背影,挑起眉,眨眨眼。 。 自家的百年老桃树有日子没见,心里实是念得紧,白三站在院门口,一手拿着一壶清酒,另一只手上风liu扇徐徐的摇,眯着眼睛瞧着那棵宝贝树,满冠的锦色未减半分,端的是枝繁叶茂,花枝摇曳。 只可惜树下汇聚着乌泱泱一大群人,着实有些煞风景。 白二便被这群人环绕在中,坐在白三的小摇椅上,身前是白三赏花品茶的小方桌。似是嫌案台低了些,还在桌腿椅角下垫了几块砖瓦,连人带桌椅顿时飙高了不少。 白二哇啦哇啦的在人群之中说着什么,众人听得亦是津津有味。白三将折扇收了,插在后领,蹭到树下,白二的声音便清晰起来。 “话说这几个大汉轮番上阵,小臂般粗细的长鞭啪嚓啪嚓抽断了好几根,白三愣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白三躲在树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一个颤颤,疙瘩掉了一地。这白二嘴里忒没边际,想当初只有篱落一人,哪来得这许多大汉。白三抓抓头发,不过这一声不吭倒是有些道理,一顿鞭子过后,他很合时宜的昏了过去,的确未曾言语。 “白小三铮铮一条铁汉,鬼王敬重他的风骨,居然想要和他结为拜把兄弟!” 白三擦出冷汗一把,心中暗道:白二阿,这鬼王我与你乃是同一天所见,你的这个神侃劲儿,兄弟我也十分敬重。 “白三缓缓抬起头,冷眼扫向鬼王,道……”白二很会吊气氛,关键时刻偏偏不说,拿了杯茶假模假样的润嗓子。众人等得急了,连声催促他再续后文。 白二放下茶杯,抓起桌上一个巴掌大的牌子,哐当一声拍在案上,将众人情绪激昂上去。白三斜着眼睛瞅了瞅,那块充当了醒木的倒霉牌子,正是白无常的随身鬼令。 白二睨着眼睛扫了个全场,方道:“白三横眉竖目,肃杀着脸,说吾已入阎罗殿下,岂可忘恩负义,与你鬼族之辈同流合污!” 众人纷纷叫好,更有甚者鼓起了掌。白三脚下打了个踉跄,险些扑倒,扶住树干站好,心想再听下去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忙粗声咳嗽几声。
白二听着声音耳熟,转转脖子四处寻了下,便在树后看到了白三的一双桃花眼,眼神颇为幽怨。 白二回过头清了清嗓子,将那令牌又拍上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唏嘘散去,白三从树后绕出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酒水,拖着白二坐下,斟了两杯清酒,递与白二。 白二捏着酒杯小抿一口,两眼瞬时爆出了精光,又品了一大口,颤声道:“这,这可是黑木头的私藏货?” 白三含笑点头:“是了,这可是埋在地中上百年的佳酿,兄弟我讨来了立刻便来寻你,可算仗义?” 白二乐开了花,笑眯了眼,颔首道:“仗义仗义,十足十的仗义。” 白三脸上笑容不变,心中暗暗叹气,刚才走得匆忙了些,偷酒时挖出的大洞还未填上,也不知黑木头几时会发现。 白二喝的快,一杯酒很快见了底,白三举着杯子做恍然状,道:“哦呀,忘记了我有伤在身不能喝酒,这酒酿开封了便留不得,这可怎生是好。” 白二拍拍胸脯说的豪气万丈:“不怕,有我!”一把拿过白三的酒杯,一个仰头,杯底见空。 小三从后领拿回折扇,呼啦一展,挡在脸前,半遮的唇角笑得狡黠。 半壶酒下肚,白二脸上沾了酡红,眼神渐渐迷离。白三看着到了时候,将折扇收了,合在手里,问道:“白二,兄弟我有件事不清楚,现下想与你问个明白。” 白二道:“问,问吧,我若是知晓,定当告诉你。” 白三将折扇在手中敲了一敲,一字一顿道:“你可知,噬魂珠,到底是为何用?” 白二一开口,先打了个大大的酒嗝,锤锤胸口,方道:“噬魂珠,是……是殿下渡劫用的……” 摇扇的手一僵,白三抬眼问道:“什么劫?” 白二道:“这你都不知道?自然是……是千年劫,历代冥主皆要过此关,过去了灵气倍增,过,过不去灰飞烟灭……” 指间微松,银骨的风liu折扇便滑落在地,砸在地上,扇面半展,露出了桃花枝头的青嫩小芽。 。 翌日清晨,崔珏起身,穿戴整洁,梳洗完毕,一推房门,晨起的风便一下子倾泻进来,带来一室清凉,还带来了蓬头乱发两眼泛青的白二。 崔珏一愣,复又温声道:“何事?” 白二表情甚为愁苦,道:“是白三,白三昨夜拿了我的无常令,偷偷……偷偷去凡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