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五章 遗憾
果然不出小小所料,五天后放榜,赵天赐被钦点为今科探花郎。 这是个很微妙的位置,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比名列第一的状元和榜眼更加引人注意。不过据上街看了新晋进士们打马游街的下人回来说,这探花确实只有赵天赐能担当了。第一名的状元公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第二名的榜眼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年岁不算太大,不过三十出头,可是那相貌比起赵天赐来确实差了很多”“。 不得不说,赵天赐虽然相貌不算tèbié俊美的类型,但是满身温润如玉的君子气息,配上铮铮男儿的英挺相貌,比状元和榜眼更加惹人注目。 北地女子本就豪迈奔放些,赵天赐打马归来的时候,多少有些狼狈,身上簇新的官服沾了不少或深或浅的印记,据一直跟在pángbiān伺候的松针说,是围观的小姐们丢过来的花朵给沾上去的,还有其他的手帕荷包之类,更是丢过来了一大堆。 天赐被这些热情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弄得有几分狼狈,面色通红一副腼腆的样子,没成想更得了围观者的喜爱,没等他回府,便有不少打听到天赐寄居昌武公府的朝中官员过来探听他的消息。 林氏带着秦氏一一接待了,不过话可都没敢乱说,只是好生生地将来人款待一番,整个昌武公府看起来倒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只不过小小略有几分疑惑,天赐的并不算一个tèbié聪明的人,努力也确实够努力了,不过这聪明伶俐的劲儿真要细说起来,估计还不如天佑。想必这次恩科中比他的文章做得好,背景更加硬的也不在少数,可怎么偏偏就是他被今上点为榜眼?想了想。揣摩皇帝的心思小小也不擅长,便也就丢开了不提,只当他是运气好,殿试前就见了皇帝的面,给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罢了。 事实却是如同小小的疑惑一般,今次恩科是大周第一次南北士子齐聚,参加殿试的超过一千多人,其中北地士子占多数,南方士子虽少,也有四百余人。可是这个比例让南北士子都不怎么满意。北地士子自视甚高。如同小小之前遇见的那样看不起南方士子的大有人在,觉得他们能占到比例的三成已经是烧了高香。谁知南方士子自诩出身文章锦绣之地,对这个上榜比例也不满意。认为主考有偏袒北地士子的嫌疑。 早在殿试之前,南北士子之间就爆发了几次小规模的冲突,所幸并未酿成大祸。但是这些冲突已经蔓延到了朝堂,好几次大朝会上都有官员提起这事,闹得皇帝烦不胜烦。其中又牵扯到南北士林之争。倒叫皇帝为难起来。 皇帝心里一烦,干脆白龙鱼服入市井,去曲江池散心,也想看看这些士子到底闹腾个什么劲。没成想刚坐下没有多久,便遇到了赵天赐。言谈之间虽未曾通名报姓,却对赵天赐生出几分喜爱来。他坦坦荡荡。侃侃而谈,身上既有南方文人特有的清雅,又带了几分北人的直爽。或者说是憨傻劲儿。再到了殿试之后看了赵天赐的文章,虽未振聋发聩的锦绣之句,却显得质朴可爱,当即便弃了几分满纸锦绣的卷子,御笔钦点赵天赐为探花。 其实皇帝还有一层深意。只是不好对人言说罢了。赵天赐到底是什么人,早在他住进昌武公府的时候便有人报上来。既然周伟曾经婉言以童养媳这等在皇帝看来有些荒谬的借口拒绝了赐婚。那么皇帝也不介意赏给赵天赐一个好些的出身,让小小的出嫁能够更加风光一些。 一跃成为天子门生,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当晚赵天赐便写了信回江陵报喜,一直折腾到凌晨时分才入眠。接下来几天各种宴请更是多到他无法推脱,接连好几天都是醉醺醺地回来。 小小只是有些担心天赐的身体,林氏就更加不悦了,私下里对周伟抱怨道:“就算是春风得意,也不能忘形到这个地步。” 周伟无所谓地笑道:“少年人嘛,一跃龙门天下皆知,还不让他得意一番么?” 话是没错,可林氏总觉得天赐显得轻浮了些,蹙眉不悦道:“便是得意,也好歹收敛些,这还是借住在咱们家呢?若是在自己家里,还不定轻狂成什么样儿去!你说这个样子,怎么叫我放心将小小嫁给他?” 周伟惊喜地一回头:“怎么?你也觉得这孩子不错吧?哈哈哈,我就说嘛,咱们女儿的眼光其实也不错。” 没想到一时不察说漏了嘴,林氏就有些别扭起来。新科探花郎,配自家女儿也算是般配了,可之前她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让小小嫁给赵家的,如今就这么吐了口,心里多少都有些不甘愿。也不理周伟的话,径自洗漱了安歇不提。 次日早起,秦氏和小小过来请安,她打发秦氏去管事那里,单留了小小母女私话。 看着女儿跟自己相似的容貌愈发秀美,再不似刚接回府时那单薄的模样,林氏眼眶就有些发热。这才几年功夫,女儿就大到可以嫁人了。定了定心神,状似随意地问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带着你嫂子管家,倒是疏忽了你。听郑mama说你近来时常发呆,可是有了什么心事,与母亲说说可好?” 小小摇摇头:“哪里有什么心事,不过春来困顿了一些,倒叫母亲担心了。” 她说得轻松,林氏却认定小小是犯了相思,对象自然就是赵天赐,说起话来不由就带了几分微酸:“到底是长大了,便是有什么事情也不爱同母亲说了。若有什么事可别瞒着我,母亲也可帮你参谋一二不是?” 小小笑了笑,走过去紧挨着林氏坐下,歪了头靠在她肩上亲昵地道:“真没什么,平日里女儿有什么事瞒过母亲?总不能叫女儿瞎编胡扯地连累母亲担心吧?” 林氏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语带感慨地道:“罢了,你不乐意说我也不勉强你。天赐如今中了探花,过几日就该选官,紧跟着也该回乡祭祖了,我看你的婚事也该筹划起来了。” 怎么一转眼就说到婚事上头了?小小有些错愕,旋即低下了头去。虽说心里明白如今的情况自己嫁给天赐是个最好的选择,可到底心里有那么一丝遗憾。哪个女孩儿不渴望一段炽热的恋情呢?就这么顺势而为地嫁了人,多少都有几分不甘的吧?
见她的模样,林氏以为她是害羞,也不去打趣她,只是笑着说道:“女大不堪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往日我是不忿赵家那么对待你,可天赐这个孩子我看了,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如今他又中了探花郎,有咱们家护着,前途自然是好的。我看他对你也挺上心,再者你们自幼相识,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总比将你嫁给那些素未谋面的强。” 一字一句,尽是从她的角度为她打算,小小听着心底软成一片,只能点头。 她一字不答,林氏也不好说得太多,哪里有做父母的去跟儿女商量婚事的问题,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只不过她偏疼这个女儿多些,自然希望给女儿最好的才是。想来小小并不开口,也是女儿家的娇羞。林氏也就住口不提,转而说起家里的琐事来。 小小从主院出来,如同踩在云端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自己的屋子,直到坐下来让西兰塞了杯茶进手里也未发觉。西兰只当她得偿所愿,欢喜得傻了,细看她脸上却又没有一丝欢喜的模样,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想问又不敢问,叹了口气立在一边陪着。 都说这婚事犹如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坦白来说,照着她目前的身份和以往跟陈氏相处的情谊,若是嫁给了天赐,往后在赵家的日子一定是好过的。可是心里总有些遗憾和不甘,都怨自己往日过得糊涂,竟是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这里的女子都嫁得早,怎么自己还总觉得自己年纪小,一时不会轮到呢?原以为就算是嫁给天赐,依着林氏对自己的疼爱,怎么也会多留自己两年,可今日听林氏的意思,竟像是准备让她早早跟天赐成亲,好跟他一同回乡祭祖的模样。 正发呆,小可在门外禀报道:“赵公子回来了,带了些吃食过来,说是拿给小姐的。” 小小猛然一惊,西兰忙吩咐道:“拿进来就是。” 小可端着一个食盒进来笑道:“听松针说是赵公子今日去茶楼与同年相聚,正好碰上那茶楼有做得极地道的江南点心,特特叫松针送了些回来给小姐品尝。”一面说,一面打开食盒将两碟小点心摆在了桌上。 小小一看,确实是江陵常见的点心,一味艾草糕,一味千层酥,都是往年江陵春日里应景常见的,没想到如今安都也有贩售了。 西兰递了筷子过来,小小摆摆手,又问小可:“母亲那里可有?” 小可笑眯眯地答道:“小姐尽管放心就是,阖府都有的,便是陈姨娘那里,赵公子也备了一份。” 话音未落,小爱急匆匆地进来禀报道:“小姐,前头来了宫里的旨意,夫人叫您赶紧换了衣服去接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