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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暗渡陈仓

    一四九暗渡陈仓

    男孩微微抬起了头,先看到了哈萨克和阿扎木。

    他马上用胳膊支在地上,想要起,边起边说道:“下,怎么是你——”

    下?

    木香一怔,阿扎木是下?

    却见阿扎木连连朝男孩子摆摆手,说:“子玉,我们现在是在江南,可不是在中原,不要叫我下,就叫我阿扎木。”

    男孩很聪明,马上警觉地环视了下四周,那张年轻稚气的脸,却透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老练。

    当他看到木香时,那双黑黑的眸子像点燃了的火折子一般,亮得通透,他大叫了起来:“我见过你,姑娘。”

    木香也觉得这男孩哪里见过,便问:“我们在哪里见过?”

    男孩说:“姑娘也许忘记了我,可是我一直没有忘记姑娘。姑娘还记得一年前,姑娘坐在车轿里,有一个小乞丐将手伸入车轿里,向姑娘要铜钱么?”

    他这么一讲,木香倒真的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一次。

    那时,她还是纪家的奴婢,墨云带着楚云,还有她和木叶一同去城中赴王醉的宴,在回来的时候,她和木叶坐在车轿里,路上被一群乞丐拦住了去路,这时,就是这个男孩,胆大过人,竟然伸入车轿里向她们要钱。

    当时,她一时怜悯,便掏出铜钱要给她,谁知男孩却被墨云一脚踢开。

    那个男孩最末那仇恨的眼睛,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像他这样的年纪,有些人可以锦衣玉食,有些人可以挥霍无度,可是,他却只能乞讨度,忍受着世人的蔑视和打骂。

    她还记得,这个男孩最后离开的时候,痛恨地丢下的那句话:“我滕子玉有一天一定会来报仇的”

    是的,他叫滕子玉,刚才阿扎木不是叫他子玉么?

    正是他。

    木香完全想起来了。

    可是,如今,他怎么会浑是伤的躺在这里呢?他在躲什么人呢?

    滕子玉咳嗽了几声,阿扎木端来一碗水来,说:“你先喝口水,子玉。好久不见,没想到再见时,你会成为私盐贩子。”

    木香一怔,问:“滕子玉,你就是私盐贩头头么?”

    滕子玉发出一声大笑,笑声一点也不孩子气,倒像是一个笑透世间一切的浪子。

    他说:“我若是头头的话,也不会全负伤了?我只是头头的剑,用来冲锋陷阵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木香问。

    子玉将火喝下去,看着木香,眼睛里闪耀着火光:“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么?那,也只有姑娘好心捐给我铜钱,虽然这铜钱最后没有到我手中,可是,我却一辈子也忘不了姑娘的大恩大德。”

    木香说:“你言重了,我也没帮过你什么。我就是不明白,你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子玉将自己坐直了一些,并没有回答木香的话,反而自顾自讲了起来:“姑娘不知道,在下沦为街头乞丐后,从没有人给过在下好脸色看过,只有那一,姑娘那双同的、温柔的眼睛,以至于后来,每当我被人欺负,想自行了断时,只要一想到姑娘那双眼睛,就鼓起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

    木香叹了口气,见子玉神有些恍惚,便知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便问阿扎木:“阿扎木,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

    阿扎木不敢看木香的眼睛,说:“木姑娘,我不知你和子玉是怎么认识的,可是子玉曾经流落于中原,后来被我救了起来,我发现,他有一个特长,便是能帮我很快找到一些玉石原胚,我拿着他找来的玉石原胚,给工匠们做成玉。我发现他有这么一个特长后,正想好好用他,没想到他忽然就失踪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谁知,竟会在这里遇上了。”

    木香正要问什么,子玉冷笑一声,说:“原来你叫木姑娘。木姑娘,你不要再问了,我自己告诉你吧。我是来江南买卖私盐的,但我不是头头,就这么简单。如果姑娘要将我交给官府,现在官府通缉的是头头,不是我,姑娘也得不到一点好处。”

    木香冷冷地说:“我不需要官府给我什么好处,但是,我要将你交给官府。”

    阿扎木连忙拉住她:“木姑娘,看在我的份上,你就放过他吧。怎么说,子玉也帮了我好大的忙。”

    木香说:“阿扎木,你明明知道瑾玉正在缉捕私盐贩子,我怎么能不帮瑾玉寻些线索来呢?”

    阿扎木说:“周将军一定会理解的。木姑娘,子玉只是个孩子,也许是受了什么人的迷惑,才误入歧途的。木姑娘你一向仁慈,总不能不给一个孩子一条生路吧。”

    木香想,如今官府十分痛恨走私贩子,又动用重兵缉拿,也许,这伙人已不是走私盐这么简单了。

    若是报了官,也许这个子玉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木香看了看滕子玉,那双不羁的眼睛带着点玩世不恭,但并不算太凶恶的眼睛,不心软了下来。

    这时,门口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木香趴在窗口一看,外面刚刚奔过一群官兵。

    木香将窗户关掉,对子玉说:“现在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了。”

    子玉抬头看了看她,似乎没想到木香会愿意放他一马,感激地站了起来,跪下对木香一拜:“木姑娘,我滕子玉又欠了你一个人了。”

    木香见他上的衣服脏乱,染着血的污迹,便对阿扎木说:“阿扎木,你还有衣服在这里么?给他换上,现在带他马上走。”

    阿扎木从柜子里掏出一件,木香转过去不看他们。待回转时,子玉上的衣服已换好。

    木香说:“城东都是官兵,我带你往城西走吧。”

    子玉看了木香一眼,说:“木姑娘,我还想见你。”

    木香说:“等你洗手不干这事了,我们有缘的话,自然还会再见的。”

    子玉摇摇头,眼中很焦急:“不,木姑娘,我躲过了这一阵,一定会再回来找你的。”

    木香有些不耐烦:“你找我做什么?”

    子玉将目光看向地面,说:“木姑娘,这次太匆忙了,我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你。我有好多话要与你说。木姑娘,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将话给讲完,明,城西郊外寒月亭,我会一天都在那里等候着姑娘。”

    木香正想说什么,这时,哈萨克从窗口处视察回来,说:“得快些离开了,城内的官兵越来越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子玉便将怀里的一个小包袱解下来,递给阿扎木,说:“下,这包里藏着很重要的东西,还请下帮我保管一下,等风平浪静后,我会过来取。多谢下了。”

    阿扎木是一个单纯心的人,也不看看这包里有着什么,便一口应承下来,将包交给哈萨克藏好。

    于是木香便去开了门,叫来一输马车,让子玉与阿扎木先坐上去,对哈萨克说:“哈萨克,你先留在这里吧。不要让人进来搜查。”木香生怕那滕子玉留下来的包袱里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马车踏着月光朝城西开去。

    木香三个人挤坐在一起,滕子玉盯着木香,问阿扎木:“下,我想知道,木姑娘芳名叫什么?听说,纪家已不复存在,木姑娘现在何处?”

    阿扎木拍了下子玉的头,笑道:“木姑娘什么样的人物,你小子还想打木姑娘的主意呀?”

    子玉低下了头,说:“不,我只是想好好感激木姑娘。不过,我会查到的。”

    这时,马发出一阵长长的嘶鸣。

    马车往前猛一刹车,停住了。

    木香连忙掀开车帘一看,一阵官兵拦住了马车,官兵手执长刀,人字儿排开,这时,从后面缓缓骑来一只玉白色的马,毛色很纯,马上那个人,清风朗月,正是周汤

    周汤上的盔甲映着月色,发着清辉,与他眼中那一抹亮色,交相辉映。

    “木香,你怎么在这里?”他一怔。

    木香连忙走下车,周汤下了马,眼睛闪着奇怪的光。

    “我与阿扎木要送一个朋友。”木香吞吞吐吐地说。

    周汤看了马车一眼,问:“什么朋友?”

    木香装作轻松地笑道:“是阿扎木的一个朋友,说是要出城,送送他。”

    边说边站着不动,挡在马车前。

    周汤怀疑地看了看马车,对后的兵士说:“搜”

    兵士正在上前,木香拦住了兵士,说:“瑾玉,是阿扎木的朋友,这还用搜么?”

    马车门帘随风微微飘动,门帘后的人很是紧张。

    阿扎木掀开帘子走下车来,笑道:“周将军,都是自己人,你连木姑娘也不相信么?”

    周汤看了木香一眼,木香不敢看周汤,嘴上却说:“是的,瑾玉,都是自己人,人家远道而来看望阿扎木,你这样搜人家的车,怎么好意思呢?”

    周汤眉毛微微一拧,转对后的兵士说:“大家让开,放行”

    木香长长吁了一口气,正要与阿扎木上车,周汤拉住了她:“木香,天色已晚,你就不要送了,阿扎木会送走他的朋友的。”

    木香看了阿扎木一眼,说:“好吧。”

    阿扎木便上了车。

    车开动了,周汤对兵士说:“你们先护送木姑娘回府。”

    木香问:“瑾玉,你不和我一道儿回府么?”

    周汤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去,我等下便回来陪你。”

    说着,叫来一辆马车,让木香上了车,嘱咐兵士几句,马车便开动了。

    木香真不知道为什么,区区一个私盐贩子,官兵要派这么多人力去追捕,回府后,眼皮有些发沉,便用采摘下来的玫瑰花瓣盖在眼睑上,敷眼睛。

    这是她自制的一种眼贴膜,用于舒缓眼部疲劳极为有效。

    等了一会儿,周汤回来了。

    他脸上很清冷,一出府便先去自己院子换了衣服,穿上宽大的袍子,这才来到芳泽院找木香。

    他一来便问:“木香,车上那人,到底是何人?”

    木香知道是瞒不过他的,只好将事都告诉了他,并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坐下来,呷了口茶,眉峰齐聚,说:“一看你与阿扎木的神,我便猜到分了。我故意先放行,然后马上派兵去追,可是此人委实聪明,暗中下了车,我追上阿扎木的马车时,车上竟只有阿扎木一个人。”

    木香听了,表尴尬,只应了一声:“哦。”

    周汤的手指扣在茶杯上,光滑的杯沿映出他细长的手指,美得如竹枝蔓延。他坐在那里,眉毛微微挑起,看着木香,眼中透着一股森然冷意。

    “木香,为何你放走了这个人?为何骗我?”他说。

    木香说:“我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孩子,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他将茶杯放在案上,说:“你也许不知,这次官府为何会如此重视这些私盐贩子。因为,这些贩子,不再是简单的贩子,他们不但私运调料和盐,而且,还私自转运一些金银,并与一些官员勾结,将金银转卖。如今,我且是要查清,到底谁是幕后黑手,到底这些勾结的官员,都是谁,有何目的。”

    “有这么重要?”她一怔。

    滕子玉只是一个孩子,怎么会牵涉到这么大的事呢?

    这不可能

    可是周汤却很苦恼的样子。

    木香心软了,便说:“既然如此,瑾玉,你想抓他,还是有机会的。”

    他抬头:“怎么?”

    她说:“那个滕子玉说,明在城西寒月亭等我,说是有什么话说。很有可能,他真的会在那里等我。”

    他听了,一扬眉,说:“这就好。那么,这次,他可逃不了了。”

    木香心复杂,抬头见周汤一丛黑发,高高束于发扣上,十分紧绷,便走到周汤后,手指抚过他的之额骨,将他的发扣解下来,让他的长发松散地垂下来。

    他的长发很坚韧,她的手在他的发间游动着,他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拉入自己怀里。

    “对了,木香,我还没有问你,为何你会一个人跑出来?”

    她眼神落寞:“周夫人说,你要迎娶郡主,是么?”

    周汤一怔,将她紧紧搂住,说:“你忘记了我答应过你的话了么?我只会娶你。我说的话不是骗你的。”

    是的,纵然一直在利用他,他也不想离开她,他的生命也想与她紧紧拴与一起。

    只想与她。

    她嘴角溢出一丝丝笑意。

    可是,次,周汤埋伏于城西寒月亭子半天,却不见滕子玉过来,周汤只好让兵士守在那里,自己先折了回来。

    他感觉滕子玉是不会出现的了。

    木香坐在他边,他上宽长的衣裳垂地,他端坐如松,正宣纸上写着字。

    “瑾玉,你会怪我么?也许就这样让他给跑了。”木香趴在他边,依着他,如长滕枝缠绕着松树。

    周汤温和地看了看她,说:“我怎么会怪你呢?不过你也不必自责,这个叫滕子玉的,一定还会再来的。若是下次你见了他,可不要放他走。”

    木香点点头。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递给周汤:“瑾玉,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汤掂量着这块石头,只见这石头凹凸不平,一看便是从山上采来还没有经过加工的,上面闪着一道道刺目的银光,用手一摸,边上还有些软软的东西。

    周汤眉毛一聚拢,问:“木香,你这是从哪里拿来的?”

    木香说:“这是昨藤子玉留在阿扎木店里的,说是不能带出城,让阿扎木帮着保管。我今便向阿扎木要了一块,看看能不能给你一些线索。”

    周汤点点头:“这是很好的线索。我终于知道,滕子玉这伙人是做什么来着。”

    木香一怔。

    周汤继续说道:“木香,你可知,这石头是什么用的?”

    木香摇摇头。

    周汤说:“这边上软软的,是锡石。这块石头,就是制作我们平时所用银子的原胚。”

    什么?

    “滕子玉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呢?难道他想做银子?”木香问。

    周汤摇摇头:“不,你不要小看他,他虽然年轻,但想必对中原与江南两地的人世故却了如指掌。听说,中原以西那片地区,就有产这种银石。他必定是廉价从那里买下,再偷偷运来,然后与江南的官员勾结,高价卖给有需要的人。这便是他所来江南的目的。”

    木香几乎不敢相信,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竟能像如今的走私贩子一般,横走两国并且畅通无阻

    “那他必定与这里一个高官关系极好,或者,就是官商都各自得利,要不然,他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木香分析道。

    周汤点点头:“所以,我想先抓到滕子玉,虽然滕子玉不会是头头,可是,他必然是一个重要人物。我怀疑,这不仅仅是想做生意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木香更加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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