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逃出来的聪明人
高维悠悠地从一片黑暗中醒了过来,艰难地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呤。 “表哥!你没事吧!”,一个温热的身体挪了过来,挨到了他的身边。 表哥?高维还没恢复灵光的脑子静了一下,眼睛才籁地一下瞪得溜圆,惊异问道:“周慎?周慎!我们这是在哪儿!”,充斥在鼻腔里的一股草木和粪便混杂而成的腐臭之气,显然并不是他们表兄弟两个应该呆的地方。 “不晓得!”,周慎舔舔干涩的双唇,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声。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让他很是恼火,而莫名其妙被个老妪放倒的事实更让他觉得羞愧。比起表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自个儿也算是从小文武兼修,但没等了出手,就被人绑了。 从前教他的杜玄霜也让曼云给他喂过招,曼云也使过些不入流的法子赢得理直气壮,当时师傅们都有说过,若是对上真敌,比曼云下作的人多如河沙,是数不清的。周慎从前不太相信,到了这会儿,他信了,也悔了。 “我们让人绑了!”,也试着动了动手脚的高维,同样发现了被绑缚着的事实,话出口已带上了颤声。 周慎轻声安慰道:“不怕的,家里自会救我们的……”。 自觉比起读书输了表兄,但好赖是个习武之人的周慎很是自觉地担起了两个人质中稳定情绪和谋划着自救的那一个。 等高维点头应了,周慎就立即倒到了高维身后,低下头,用着整齐的小牙啃起了缚在高维腕上的麻绳。在高维醒来之前,他已四下滚了一遍寻过,根本没有找着趁手的工具。 十一岁孩子的小牙明显比不上老鼠的,周慎咬了一阵儿,就停下酸痛的腮帮子,呼了口气,轻声问道:“表哥,是在医馆里被人制住了吧?”。 “嗯!是的。”,高维愣了下,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周慎呵呵一笑,再低下头,啃绳子的速度更快了。周慎刚才就想了按着自家表哥的人品应当是不会做出逃学之事,多半是和自己一样也是误中了毒,被人从医馆里扛了走的,现在得到答案,心里也好过了许多。 感觉着背在身后的双手被周慎口水打湿了一片,高维垂下了眼帘,掩住了心底的恐惧。他现在既担心着不知在何处的绑匪,也担心着自己刚才说的谎话有没有在外留下漏洞。 被匪徒绑了已是糗极,若是再说了是应了薛素纨的邀,与她见过面,在返程路上被药迷了,更是要斯文扫地了。何况,这种实话一说,还会影响了薛素纨。见面时,薛素纨就哭诉说是紫竹寺乱世闹事之后周家姐妹就对己冷淡,而近来市面上还有传言说是溪南小周家已是不待见了薛家,父亲在霍城生意因难,才想着再换个地方,把她寄到和州。 若是让周家或高家知道此事还跟薛素纨带着关系,恐怕薛家日子就更难了。毕竟周显虽退,但作为曾经的朝中大员,要摆弄个商人,还是有门生故旧效力的。 “好了!哥,你试着往开振一振!”,周慎出言提醒了,高维才慌忙地照章而做。 有了放开的双手,高维再帮周慎解开缚绳就简单了许多。 得了自由的周慎立时站起身,稍稍活动了下,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细细地说道:“我们好象是在一个牲口棚子的旁边,有牛吃草的声音,现在应该是晚上了……” 黑暗中的等待,是一种能折磨死人的煎熬,何况是在忍饥挨饿的情况之下。 表兄弟两个四下摸过一遍,厚重的大门是锁死的,而唯一的窗也是从外面钉死的,周慎试了半天没法打开,也就只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慎哥儿,我们只能等人来了,再趁机跑出去了……”,高维轻声地又提了别的法子。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股饭菜香顺着门缝远远地飘了过来,似睡非睡的两人同时打了激灵坐了起来,相互捏了捏握在一起的手,周慎用力地点了点头。 被打开的门锁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一双蒲扇大手缓缓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周慎狠狠地攥拳,向着看不清面目的壮汉冲了过去。来势汹汹的拳头还没挨到那人的身体,就被捏在了大掌之中。 “就他一个!快跑!”,周慎一边抬腿踢打相抗,一边吼了出声。缩在门边的另一个身影,惶惶地向外跑了出去,毫不择路…… 终于逃出来了吗?用尽了吃奶力气狂奔的高维总于撑不住地扎倒在一片草丛之中,草叶尖锐的边缘划过他的脸颊和双手,他却半点痛觉也无,只侧转了脸大口口地呼着气。 过了许久,高维才翻坐起身,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劫后余生的眼泪顺着指缝不停地往下淌。 刚才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哭够的高维放下手,看向了四周,眼里中尽显迷芒。夜风灌颈而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渐清醒的脑子开始打转转,也开始更怕了。 “那些绑匪只是求财,不会伤着慎哥儿……我有提过自己留下,是慎哥儿说他习过武,比我能捱……姑姑只有慎哥儿这一个孩子……劫匪在霍城绑人,说不准就是针对周家,我是受了池鱼之殃……” 高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坡上,脑子乱成一锅粥样的天人交战。 夜色渐淡,除却西边山边挂着的一弯月,东边也现出了个惨白惨白的太阳。 借着光,躲在山坡的一棵大树阴影下,高维依稀地辨出了在大约十来丈下的山脚道路上走来的一队人。象是在寻找什么的这二三十个汉子,大多穿着青色仆役衣裳,里面有个身高六尺的巨汉很是扎眼。 顺意一个叫杨保的船夫,那次去白鹤梁的那条船上就有他!听说原也是跟着五婶杜氏从燕州来的家人,在霍城有这身高的独此一份。高维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恨不得立时就冲了下去,但还是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脚步。 一只拳头握在胸前,高维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身体向前一倾,双眼一闭,就着山势缓坡滚了下去。
“人,有人……”,长满杂草的缓坡上突然滚下的人体立时引起了将要远离的队伍注意,没等滚到山脚,一群人就冲着围了过去。 一个顶俩的杨保几步抢在前边,张开了手臂接住了高维滚下来的身体,定睛一看,就高兴地大叫了起来,“高少爷!是高家的表少爷!” 粗壮的手指掐压在了高维的人中上,让他一下子痛得醒了过来,周边尽是嗡嗡的嘈嘈声。 “表少爷!我们四少爷在哪儿……” “在……”,一只手虚虚地抬起,大约地指了方向,靠在杨保胸前的高维一歪头又晕了过去。 怎么办?没问清周慎下落的人们相互看看,很是遗憾,如果能大约听到些被绑地点的特征也是好事的。 杨保的手再一次的搁在了高维的鼻间,还没用力就被领队的扯住了衣袖,“别掐了,杨保,你刚才那下子就掐破皮了,还是来几个人先送表少爷安顿下来,给府里也带个信……” “左不过就在表少爷滚下来的这片山林里,大伙儿再用心找找!”,随着呼喝声,队伍按着安排分散开来。 就在周府撒网找人的同时,一辆牛车拉着又一次被迷晕的周慎,离开了原本关着两个少年的塔房村,向着事先约好的另一个藏身地点移了去。 回头看了眼倒在车斗后面的周慎,正赶车的褐衣男人跟蹲坐在周慎身边的汉子打起赌来,道:“你说跑走的那个人会要用多久时间引了人了?” “两个时辰?”,汉子估量着说了个时间,不一会儿,又自个儿笑了起来,下巴的rou瘤子显得更加黑亮。他摇头否定道:“说不准,就根本来不了,死路上了……” “玉娘那边传大人的话说是,只要姓周的小子,暂时还不想动到高长德的儿子!”,赶车的褐色衣男有些急了。 “不会死,放心了!那小子能狠心跑了,自然也能狠心活下去……” 天色已亮,但溪南小周府依旧一片凄风惨雨。 蕴华居里高氏哭了一宿,直到现在,还由杜氏寸步不离地陪着。周慎就是她的命,这一点,谁都懂,只要周慎有个闪失,高氏也就完了。 正因为此,站在修裕堂正厅的周曼云看着跪在面前的墨竹,眼底是能将人剐了的冰刀子。 “小的实在不知少爷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只是按着先生的唤,进去扶了他出来……在医馆,少爷嫌那个护卫在一旁盯着烦了,让我把人哄外面去,我只顾着和护卫大哥争执,少爷何时不见的,我没看着……” “那这个呢?”,周曼云的指尾挑起了一个蓝色的香囊,那是她送给周慎的。 可昨日想用银子循香寻人的时候,找了一圈,却找到了修裕堂高维的房间,而且还是掉在了靠墙的书桌后,沾了层薄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