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样物件
玉牌不过是巴掌大小，成色透亮，纹路稀奇。所不美者便是下角有些磨损，白玉微瑕，叫人可惜。 感叹一会儿，芷嫀摇摇头，不以为意的放在了一边。 而后是一个脏兮兮的褐色小袋，芷嫀拿在手中，也没看出是什么材质做的。拉开袋口，只见内中几张票据。她仔细看，这钱庄名字眼熟，正是大通宝行。但看年号，却都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且其上并无写明多少银两，却有许多古古怪怪的字符，让人满头雾水。 这些东西，废了她一番不小功夫，完全无用。唯独玉牌看着质地不凡，倒值几个钱。但也仅此而已。 最后，她拿起了那个小瓶子，这青玉瓶子触手冰凉，握得久了，一股寒气从手心直直往身体内冲去。用力打开了瓶盖子，刹那间，美妙绝顶的芳香从瓶中透出，充斥了整个床的空间。 “好香。”芷嫀闻了这股神异的，似花似药，又似梦中才有的香味，整个人都陶醉了。一日来她身心疲惫，尤其是心境因太过怨怼，悲愤，狂怒而受的伤，竟都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被这股芳香治愈。 芷嫀伸出自己白皙纤细的手，倒转瓷瓶，一颗滴溜溜，拇指大小的圆润丹药落到她的手心。 她看着这颗药，口水咽了又咽，那股想一口吞服的欲望简直挡也挡不住。 但是，这真的是能吃的药么？ 芷嫀闭着眼将药放回去，盖上盖子。她的这条命，得来不易，不能轻易冒险，她还要好好的过这一辈子，她还要好好的活着去跟前世今生的仇人去算一算那屈辱悲惨了她一生的总账。 东西都藏好后，芷嫀躺下来吹熄灯。她想到前世薛元武从静慈庵得到了这些东西是肯定的，但是他献上去的那本书，却不一定就是这本。 这本献上去，只怕圣人看也不会多看一眼。那么他献上的，可能根本不是所谓的仙籍，而是他从某些道观……或什么人那里，弄来的道经吧。 若是那样，他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想着想着，芷嫀眼睛发亮。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好了。只要能够揭穿这一事实，薛元武一家子，只怕有的受的。 第二日，黄橘和银杏起晚了。黄橘匆忙穿上了衣服在院子里小炉子上烧了一壶热水送进来，要给芷嫀洗脸，却见芷嫀已经穿了衣裳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借着窗外的微光，看着一本半旧的书籍。 主子都起来半天了，奴婢却睡得日上三竿，这别说在她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小门小户里，也是要吃一顿骂，碰上刻薄的主子，被打都有可能。 黄橘忙一脸小心翼翼，陪着笑过来请罪，“姑娘起得好早，奴婢倒睡过头了。” 芷嫀眼睛不离手上的书，翻了一页，才淡淡道：“你们昨天也累了，多睡点应该。” 黄橘只是笑，“哪里就累着了，不过烧几桶热水罢了。”说到这，她还不忘给银杏脸上贴点光，“银杏倒是早起了，这不，应该是在大厨房为姑娘准备早茶呢。” 大清早的，芷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不喜，遂只懒懒道：“好了，侍候盥洗吧。” 等芷嫀在黄橘的侍候下净了面，刷了牙，银杏才姗姗然送来早点。 她先是在门口伸头探看一番。见黄橘面上带着笑，姑娘也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仔细打量，三姑娘头上不过简单挽了个髻，持了卷书端坐一旁，面上一副平静之态。 黄橘见到银杏，忙使眼色。银杏这才放心，也回了眼色。 往日里，都是她贴身侍候姑娘盥洗梳头的。但是今日她起晚了，又想到姑娘昨日里那副可怕的，浑不似以往温柔软和的语气行事，害怕又吃上一顿排头。就推给了黄橘，自己干脆又在床上赖了回儿，才去大厨房取早茶。 不过这时候见芷嫀柔柔静静，娴雅非常的样子，银杏就觉得自己想多了，怎么会以为三姑娘跟四姑娘一样呢。 跟黄橘说的一样，姑娘其实是因为昨天她们侍候不周，让她跌落山坡才发脾气。现应该已经恢复正常。 想到这她不禁微微有点懊恼。若是她一早过来讨好讨好，说几句好话哄哄姑娘，姑娘肯定更欢喜她。酸溜溜的，她有些儿妒意的瞥了眼黄橘。 黄橘正带笑说到：“姑娘，银杏回来了。” 银杏听到，马上进屋来，将早茶在六角圆桌上摆好。完了她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对芷嫀说道：“姑娘，今早大厨房里有你喜欢吃的桂花丸子，我特特要了一大碗过来，你快尝尝。” 闻言，芷嫀平静的面容瞬间冷肃了下来，手上的书啪一声放到几案上，道：“像什么话，一大碗桂花丸子就值得你这么高兴，让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叶家穷成什么样。” 银杏委屈了，微微红了眼，“我……” 芷嫀看也不看她，只道：“你下去吧，黄橘侍候我就行了。” 银杏还想说什么，却见黄橘已经来扶姑娘用早点了。 黄橘给了银杏一个眼神，让她先下去，而芷嫀却是连一点眼角余光，都不往银杏这边扫。 银杏绞着帕子，咬着嘴唇，呆立良久。看着黄橘站在姑娘身边殷勤侍候，那脸上虽不见任何表情，但是安知她肚里是不是在得意呢。她又气又恨，可是在这小小女庵中，她能做什么。 在叶家她还有父母撑腰，老太太支持。在这里，她却是孤身一人，没个援助之力。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心平气和了。她怎么就忘了，再过几日她们就回叶家了。到时候有父母出主意，有老太太撑腰，她怕什么。 看了看芷嫀，银杏带了一丝微妙的微笑。大太太逝去多年，现今的继室大太太是老太太娘家侄女。大老爷如今又重病在床，小少爷是个连院子都出不得的废人，三姑娘得意什么。 她是老太太的人，等回了叶家，只怕三姑娘要在从前对她的那份客气上，再添几分看重。 最后，带着这一抹微笑，银杏仿佛见到三姑娘跟她软语低头的样子，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