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府（二）
一行人进了屋，右拐走进了西罩间。 站在门口的小丫鬟撩起帘子。 只见眼前不过二十多平方米的屋子，也布置的古朴、优雅。正对的墙壁上摆放了一铺可坐可卧的高低炕，炕上铺着殷红毡条，上面放了一对攒金丝弹花的引枕。靠右侧位置的墙边则立了一排博古架，上面摆着几样玉器和陶瓷。而左手边则放了几张黑漆描金团花靠背椅，坐在靠炕边第一张背椅上的女人，三十来岁，螓首蛾眉，明眸善睐。又有一穿着紫色暗纹绸缎服饰的老太太坐在正前方炕上，只见她额头上戴了一只嵌着蓝宝石的抹额，看着倒像一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奶奶。 刘嬷嬷先一步走到老太太身边，笑着说道：“老太太，二夫人来了。”董鄂七十父母早亡，虽然与彭春不是亲生兄弟，但从小也算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故而这府里的人都称纳喇氏为二夫人，而坐着的那位应该就是大夫人，彭春的嫡妻，东府的女主人关佳氏。 纳喇氏上前行礼：“老太太身体瞧着还是一如既往的硬然，侄媳妇来给你拜年了。” 老太太却不回话，也不看纳喇氏，只转头对着芸兮问道：“是不是兮姐儿啊，来让玛嬷好好看看。” 纳喇氏尴尬的立在一旁，关佳氏笑着起身，上前拉着纳喇氏坐到椅子上。 芸兮觉得有点无奈，却见到芸兰走上前，跪在丫鬟拿来的垫子上：“玛嬷怎么只看到meimei，兰儿也来给玛嬷拜年，愿玛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笑着说：“你meimei是第一次来给玛嬷拜年，你这孩子往年不也来过了嘛，原想着先让你meimei的，如今你却先抢着磕头了。”说完吩咐人拿了一对玫红镶金如意坠，一只织锦荷包给芸兰。 芸兰收了荷包，得意的朝着芸兮笑，倒是也没有说其他话。想来纳喇氏在马车上说的话，还是有记在心中。 这一会儿功夫，芸兮也早就忘记尴尬了。只做着可怜兮兮的样子走到炕前，跪下：“玛嬷，额娘昨晚说要来给您拜年，芸兮才努力学了几句吉祥话。准备今天和你说的，如今倒被jiejie抢了先去。 老太太看了倒是有趣：“姐儿难道就只学了兰儿说的那么一句吗？” 芸兮吐舌：“本来背了好些的，只是看到老太太一紧张就给全忘了。” 关佳氏插话道：“那姐儿先在想几个，随便说说，想来你玛嬷都会喜欢的。” 芸兮听了这话，索性闭上眼睛，大声说道：“芸兮祝玛嬷一马当先、二龙奔腾、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同享、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威风、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可乐、千喜相逢、万事如意。” 话没说完，屋内的人倒是全笑了。 关佳氏掩着嘴角，侧头问纳喇氏：“你家姐儿倒是个有趣的孩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成语，一二三四五六给全用进去了。” 纳喇氏也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这胡话，倒是前些日子，跟着泽哥儿认了几个字。想来她是把会读的字，凑一起就当作吉祥话了。也不管前言是否搭着后语。” “合适不合适还不知道，倒是额娘肯定喜欢。”关佳氏一边说一边看向老太太：“兮姐儿这一句里可是有很多句吉祥话，额娘今个给的礼可不能少啊。” “那还用你来说吗？”老太太听了，也没有反对，笑着让人把芸兮扶起。又从手上退下一只冰翡翠贵妃镯，和着之前准备的荷包与如意坠，一起递给芸兮。 那镯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做的，芸兮虽然喜欢但还是有些犹豫了。 关佳氏瞧见那手镯，眼里一闪，又很快恢复笑意。纳喇氏则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女儿。 老太太当然看到了屋里众人的神态，瞥了一眼正咬着嘴唇的芸兰。低头把镯子放到芸兮的怀里：“拿着吧，也不枉姐儿刚才的那一番吉祥话。” 芸兮见状，只好接过镯子，递给站在一旁的青书收着。 说话间，早已有丫鬟摆了茶果上来。 老太太见芸兮收了镯子，就让人抱了芸兮姐妹坐在一边的低炕上，又让丫鬟护住一边，只让她们在一边玩耍。 …… 有丫鬟上前沏茶递给老太太。 轻轻的吹着茶叶沫子，老太太神色淡然的道：“听说宋姨娘被你送出去了。” 纳喇氏一听，连忙起身回到：“一个月前老爷让媳妇打发出去了，那个时候姐儿正生病着。”说完看了看在玩耍的芸兮姐妹。 老太太点点头：“七十也和我说过了，打发出去了也就罢了。想来这事倒是老身的不是，养了那么一个黑心的奴才，还差点害了......” 关佳氏在一旁说道：“哪里能怪到额娘身上去啊，阖府谁不知道额娘最是心善。调教的人也是一等一的好，样貌性情都是拔尖的。想来那宋姨娘该是离了额娘身边，才作恶的。” 芸兮在一旁听着，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什么叫离了身边才作恶，这不是说我们府里不好，让人作恶嘛。回头看到纳喇氏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只是那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的紧紧的。。 老太太笑着放下茶碗，指着关佳氏骂道：“想来你是惦记上我身边的人了，回头额娘给你送过去。”又指着刚才沏茶的绿衣女子：“我也不偏你大嫂一个人，这冬墨也是极好的，性情温柔也识字，平日也可以帮你照顾兮姐儿。” 关佳氏则拉着冬墨走到纳喇氏身边：“还不来拜见太太，往后去了府里可要伺候好老爷，也要照看好姑娘。” 冬墨稳稳地鞠躬：“奴婢拜见太太。” 纳喇氏叫了起，冬墨就走到纳喇氏身后站好，也不管屋里其他小丫鬟嫉妒羡慕的眼神。 “大姑娘好。”帘外响起丫鬟的声音。 “该是芸蕊来了。”关佳氏没等老太太说话，便已笑着让刘嬷嬷去迎了进来。 只见一十来岁的女孩走了进来，虽然年小，但是却已颇有颜色，头上做了个小两把头，左右各插了几支金钗，秋水明眸，身姿袅袅。 女孩走到老太太身边，甩着帕子，半蹲：“芸蕊给玛嬷请安，玛嬷吉祥。” 老太太眼里都是笑意：“起了吧。”又指了指纳喇氏那边：“去给你额娘和婶娘请安。” 芸蕊点头，转身：“额娘吉祥，窝克吉祥。” 关佳氏不等女儿蹲下，就拉住芸蕊：“起了吧。” 芸蕊笑笑，看到芸兮时，一脸惊喜的走了过去：“这个想必就是堂妹吧，婶娘好福气。兰meimei长得漂亮，兮meimei也生得这般玉雪可爱。若知道meimei要来，就该备点礼物送给meimei。。” 跟着芸蕊的大丫鬟白露，从身上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了过来：“姑娘，这个怎么样。姑娘的绣功极好，这荷包可是宫里的教养嬷嬷见到也不停地称赞。” 董鄂芸蕊，今年十一，再过三年要参加选秀，遂关佳氏请了两名教养嬷嬷来教导。 芸蕊拿着荷包，递给了芸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jiejie平日得闲的时候绣的荷包，meimei就收着吧。”那荷包细看果真非常精致，用的是雪缎料子，不大的缎面上绣这鱼儿嬉戏图，看着倒像真的一样。芸兮看这倒是非常喜欢，这荷包的确是非常精致漂亮。不过想到拿来这么巧只带了这连教养嬷嬷都夸得荷包来，何况自己来东府，额娘可是早早就打发人来说了。 芸兮看着芸蕊嫩白的手腕，笑着接过：“这个好漂亮，兮儿很喜欢呢，谢谢jiejie了。”拿着荷包，唤了青书：“把刚才玛嬷特意送给我的镯子装到jiejie给的荷包里吧，都是我喜欢的，可别给姑娘丢了。” 青书笑吟吟的接过荷包，慢慢的拿出冰翡翠贵妃镯，塞到荷包里，这才小心的收好。 从青书拿出镯子起，芸蕊就一直摸着左手腕上的镯子。原以为这个meimei虽然和自己同样身为嫡女，但是岁年小，该是什么都不懂，没想到还是小看了。 芸兰则是更加嫉恨芸兮，凭什么所有人都只看芸兮，自己每每来到东府，见到芸蕊，都是小心讨好，如今却只和芸兮说话。 老太太倒是重新又打量了一下从进了屋，就只站在芸兮身后的青衣。 “这个丫鬟看着挺好的，叫什么，几岁了，我看着倒是喜欢，和咱们大姑娘的年纪也相仿，平时在姑娘房里可有累着。” 芸蕊精光一闪，笑着说：“我看着也喜欢呢，比着白露也不差。”想到这丫鬟刚才的行为，若是个聪明的。以后就收着，若是看不清的，哼……. 芸兮气愤不已，感情想当面撬墙角啊。不是才夸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一等一嘛，现在也只能看青衣是作何回答了。 青衣上前几步，恭敬地说：“回老太太的话，奴婢叫青衣，刚满十岁。姑娘是个极好的，平时更是不累，太太念着我们年小，也只让我们陪在姑娘身边。奴婢偶尔犯错，姑娘也不怪罪，。奴婢和另一丫鬟常说碰到这样好的太太和姑娘，这辈子就一心一意的跟着姑娘了，姑娘去哪，奴婢们也跟到哪。” 纳喇氏掩住笑意,呵斥道：“还不退一边去，老太太只是问了你几岁，哪来的那么多话，你只要好好伺候好姑娘就是了。” 青衣点头称是。 关佳氏看着退下的青衣，不过就一个丫鬟，真是不识抬举。老太太也只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门外响起丫鬟的禀报声：“老太太，太太，二太太。老爷带着二老爷和云泽少爷来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