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死亡
这怎么回事? 又是一道白光,千书寒脑子一阵刺痛,睁开眼睛,巨大的火光慢慢变小,变成两团焰火,最终成了两团烛火在白老头眼睛里闪耀。 千书寒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屋内仍是两人相对,只是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了一半,窗外月已西沉。 白老头看起来很累,额头之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他檫了檫汗,问道:“怎么样,在我的记忆里游览了一番?” “你为何要杀他?” “谁?” “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 “你看到了?刚走神了,回忆出了点差错,让你看到别的画面。” “你为何要杀他?” “我不知道,不记得了。都过去了,人在江湖,谁没有被杀或者杀人的记忆?” 听了这话,千书寒背后一冷,脖子上仿佛再次出现冰冷的感觉,令他非常难受。 白老头看了千书寒一眼,微微一笑:“人,除了脑子有记忆外,身体也带着记忆。刚才我的话让你的身体想起了不好的记忆吧。” 千书寒也挑了挑烛火,假装若无其事看着烛光的余灰。 “你别看了,我说过我没有让你中幻术,更没有在烛火内下药。” 千书寒脸一红,又被这个贼老头看出了心思,心里略微尴尬。 “刚才我抓住你的肩井xue,你本能的内力上提,我让你集中精神看着我的眼睛,你照样做了。你也知道,你是练玄功的人,你一旦凝神静气,你的内力中就多了你的精神意识,你的意识进入的我的眼睛,就这样我们共享了我的记忆——这就是追忆大法。” “为何让我共享你的记忆?” 白老头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站了起来,看着窗外。此时夜已深,窗外一片寂静。烛光之下,白老头的影子竟有一些落寞。 两人沉默半响。 “你太师父当年不仅仅收了你师父和江水流,他还收了我。只是我太不肖了。”白老头幽幽感慨道。 千书寒吃了一惊,白老头难道是他?“难道你是百子饶百师伯?” “正是。”白老头,不,百子饶转过身来正对着千书寒。 千书寒曾经听师父讲起过百子饶师伯。说师伯玄功过人,是太师父的第一个徒弟。可惜因为过错被太师父逐出师门,从此断了师徒情分。 这百子饶居然在东府,还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在传言中,百子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物。眼前这一位长的虽然说不上寒碜,但确实和英俊挂不上勾,也许是岁月的雕刻,让他失去的往日的风采,只有眼睛一轮,还流露出一些灵气和昔日的光彩。 “晚辈见过百子饶百师伯。”千书寒对着百子饶深深的一鞠躬,除了今日白老头有一些怪异,昔日他对千书寒还是不错的,千书寒一直对他心存感激,现在得知他是自己的前辈,不由得施了一个大礼。 “罢了,书寒。我已经被逐出师门,已经不是你们天玄派的人了。当年年轻气盛,滥用玄功,被师父废去玄功,逐出师门。” “你在我记忆中看到的画面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师弟无咎,没想到现在已经是生死相隔了。”百子饶叹息道。 提起了师父,千书寒鼻子也微微发酸,他赶紧转换话题“师伯,那您为何会在此?” “说来话长,我被逐出师门后,太师父就带着你师父和你江师叔回了莫名山庄。而我一直在逃命,那个枉死的村民有个儿子,只有六岁,只有六岁的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了自己面前,然后就死死的盯着我。我至今还记得那个眼睛,那是一双你根本无法形容眼睛,童稚和无辜中充满了仇恨和杀气。我当时就想,我这辈子,逃不了了。” “最近,你又见到了他?那个孩子?” 百子饶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他这是默认了吗?千书寒看着百子饶重新从窗口回来,在千书寒对面坐下。眼神已经不似往日那样凌厉,沧桑中带着无奈,还有很淡的忧愁。 “师门被逐,背负人命,我开始流浪天涯,颠沛流离,活的人不像人,鬼不象鬼。我一边流浪,一边学习各路功夫。我想恢复玄功,我根本练不了玄功。我的师父——你太师父说的对,玄功是非常耗费心力的功夫,不仅女儿情长会影响;心中杂念太多也有影响。进入大荒东府以后,我才发现,除了天玄派,其他人穷其一生,只能修炼一种玄功。于是我选择了追忆大法,多年苦练,终于有了一些成就。” “其他的人只能练一种玄功,你的意思是?” “对,没有天玄派《天残决》心法的支持,只能练一种。所以,飞羽他只会天梦魇。而孤生竹苦练的是镜花水月,你师伯江水流却不知什么缘故,也只有练一种玄功,大梦三生。” 千书寒心底一阵发冷,他忽然有一些明白了什么。他想起了刚到东府做的那个梦。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他是蜘蛛还是猎物? “师伯,你的意思是说……”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让你明白我们天玄派在幻界的重要性。你身上那两本奇书的重要性。这个世界不管是玄界还是外界,每个人都对你的书虎视眈眈。” “每个人?” 看着千书寒不信任的表情,百子饶微微一笑:“确实是每个人,包括你的江水流师叔。” “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江水流师弟当年就是因为你太师父传书给你师父而不满,遂而破出师门投了大荒。现在你携带者两本奇书上门,难道他就不心动?” “江叔叔不是这样的人,我在大荒几个月,他从来没觊觎过此书。” “是吗?”百子饶冷冷的笑了一下,“这是你师父的高明之处,是他让你马上投靠大荒派的吧。他把宝贝主动托给最想要的人,这样一来,最想要的人反而不能下手了,下手了就等于监守之盗。” 这一番话,说的千书寒心里阵阵发冷。 “大荒东府不能下手,所以就亟不可待打发你到西府,西府三千弟子,人员复杂,当然机会好一些,可惜这事情被相门药门识破了,相门和药门当然不能让大荒独得好处,所以这朦凌峰你就变成势在必行。只是可惜的很,似乎有人比他们更心急,宴会过后就出手了。” 百子饶见千书寒沉默不语,神情却越来越难看,突然觉得自己对这初出茅庐少年说这些过于残忍,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声:““书寒,也许是我多虑了,人心复杂多变,未必真如我说的那样。我只是担心天玄派。我虽被逐,但我的骨子里一直认为我是天玄派的人,如今我们天玄也只靠你了。我们没有师徒缘分,却有朋友之情。多年之前,大荒府前赠水,我就一直留意你,刚开始我以为你是我外甥而多加留意。现在看来,有你,我们天玄派还有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千书寒抬起头,认真的看了看百子饶,突然问道:“百师伯,你说每个人都觊觎我的《天残决》,包括你和青辰吗?” 百子饶突然被这样直白的一问,瞬间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千书寒,其实你心中十分明白,包括我刚才说的,你的心中比我还清楚,自有判断,何必问我,问我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会说吗?” “师伯,我……”千书寒汗颜。 “只是……你年轻气盛,还有很多事情看不穿,刀山好过,情关难闯啊。”
千书寒脸微微一红,他知道师伯指得是青辰。 “不,我说的不是青辰。”百子饶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 “师伯,你说的是——”千书寒不禁疑惑。 “佛曰:不可说。”百子饶说罢,竟然闭上了眼睛,“书寒,师伯累了,想休息休息。你回去好好练练追忆大法,希望能够帮上你。” “是。”千书寒起身离开。心中虽还有很多疑问尚未解开,但见东方发白,烛火燃尽,已经过了一夜,实在不好再叨扰。 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是毫无睡意。 看着天空一点点发白。 想着白子尧的话,越想越觉得头绪杂乱,万事纷扰。 也许大师兄在就好了。 大师兄足智多谋,英勇善断,他一定能够判断个所以然来。 想起了大师兄,就想起了天雪师姐,想着师姐,就想起了青辰。 想起了青辰,千书寒又是愁肠满怀。 难道百子饶教我追忆大法只是想帮我追回青辰失去的记忆? 不是青辰——百子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不是为了青辰是为了谁? 好好练习追忆大法……还能帮上你的忙。 帮什么忙? 走进他的记忆?两段记忆,一段关于师父,一段关于孩子。 关于师父是想告诉我或者是告诉大师兄二师兄。 那么关于孩子呢? 一个声音响起,“爹爹,爹爹”,一双惊恐的眼睛从千书寒眼前闪过。 最近,你又见到那孩子了? 一阵沉默。 佛曰,不可说。书寒,师伯累了。 不好,千书寒一跃而起。玄幻微步片刻到百子饶房间。直接要脚踹,门‘哗啦’一声,碎成了碎片。 但,已经迟了。 百子饶瘫坐在椅子上,一把长剑从头顶贯穿而下,鲜血从嘴里汩汩而出,凝固在嘴巴,脖子上…… 百子饶的眼神出神的看着前方,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是惊恐——而是惊讶或者说是欣慰。 千书寒一把搂住百子饶:“师伯,师伯,百师伯。” 百子饶身体已经僵硬,脉搏全无,他已经死去了。 千书寒欲哭无泪,他伸手盖上满是血污脸额头慢慢向下,他想合上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让他感到满心的酸楚。 他的手慢慢往下,师伯的额头,师伯的闭着的安详眼睛,接下来是鼻子…… 这才是师伯吗? 眼前已经全然是另外一个人的脸,虽然也有岁月的沧桑,虽然也有不羁的表情,虽然也有沟壑成群的皱纹。 但,这是另外一张脸。 国字脸,高挺鼻,眼窝深陷,睫毛浓密……安静的睡着,没有了逃避,只有安详。 焕颜术! 百师伯,谁对你使用了焕颜术?你隐藏了容颜,隐藏了身份,隐藏了过往,隐藏了本心? 你想用死亡说明了什么? 死者无声,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