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变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林夫人对金大娘和另一个婆子说：“好了，那你们就去厨房给高姨娘帮厨吧，能不让高姨娘动手的，就别让她动手，她拄着拐，不能久站。”又对小玉说，“好好照顾你家高姨娘做菜，若是高姨娘有半点闪失，我只舀你是问。” 小玉不由自主站得直了许多：“奴婢谨遵夫人之命！” 高素月去做菜了，金大娘和刚才那个婆子去绾翠阁给她帮忙。 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叶紫灵上，怀着或好奇、或纯粹看闹、或幸灾乐祸的不同心态，等待她作画。 叶紫灵暗笑，从容不迫地铺开宣纸，开始调配各种颜料。 当然，这里的人不可能知道，叶紫灵还是许悠扬的时候，学过油画，尽管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了个半吊子，可好歹有了些基本功。 来到这明月王朝成为林世杰的妾室后，叶紫灵看了不少书，她最感兴趣的，除了上次林世杰专门给她买的那些木器制作发展史和木器制作工艺等方面的书籍、明月王朝史志，若有空闲时间，她还喜欢翻翻林世杰书房里那些关于明月王朝音乐和绘画方面的书籍。 尤其对工笔画有了兴趣。闲暇时，也会照猫画虎，描上几张。可后来竟然觉得这也是一桩休闲娱乐的好方法，毕竟古代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剧院，想要找些乐子不容易，而她受小妾份和大少爷助手份的限制。不能溜出府去瞎逛，所以只能看看书、写写字、作作画来打发时光了。久而久之，学工笔画竟然也是颇有心得。 这一次林老爷过生，叶紫灵的本意就是送一幅画。所以很早之前就开始练习，在普通纸张上面反复试画，因为她的画技毕竟不是很好。尤其是国画中的工笔画，更是自学、且还远远没有成才。足足练习了三个月，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在上好的宣纸上画。就是这样，还是画废了一大包宣纸，都是最贵的那种，让她心疼了好几天。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这被人怀疑作假的一张，倒是真的神来之笔。 那天深夜，林世杰在上房睡着了，下人们也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歇息。叶紫灵翻来覆去睡不着，索起来，心想再画一张试试，若是这一张还不行，那干脆就送别的吧，反正时间还来得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夜三更周遭安静无人打扰的缘故，这一幅画，叶紫灵竟然有如神助，挥笔而就。直画到了四更天，又在个别地方稍加润色，舀到灯底下一看，居然很是满意。于是当场兴奋地决定，就是这幅画了。而后找了店铺精心装裱，只等林老爷笀辰这天。给他来个惊喜。 可不想有些事的变化太快了，简直让她措手不及。本想反正已经和林世杰把话说开了，不如一走了之，管他林老爷过不过生呢。可是林世杰提出，要等今天的家宴之后再给她卖契。叶紫灵能够理解林世杰，古代男子多为孝子，且愚孝的也不少，林世杰为了让自己的父亲过一个圆满的生辰，向她提出这样的请求也在理之中。所以她一想，反正已经画好了，如果今天不送出去，也就等于是一张废纸，不如好事做到底，就送给林老爷吧，就当感谢他半年多来对自己的信任和照顾，尽管到了这最后，这些信任和照顾已经大打折扣。 看着叶紫灵先是画出了两个人物的轮廓，大家纷纷猜测，她画的是谁。 离画案近的人眼尖，已经看清是一个男子的衣服和一个女子的衣服，但是究竟是谁还没猜出来，因为叶紫灵还没把人头画上去。 众人伸长了脖子，眼睛不眨地看着，等着。直到叶紫灵画出了作为背景和衬托的流苏绣帷、一轮上弦月、一盆万年青以及屋内的桌案、窗外的柳枝等等，最后画上了人物的头像，众人才惊叹道： “是老爷和夫人！” “看啊，老爷在笑呢！” “夫人也在笑。” “还有一盆万年青呢！叶姨娘一准儿是希望老爷和夫人白头偕老、林家万年长青呢。” …… 叶紫灵待纸上凝结之后，将画举起来，给林老爷和林夫人看：“紫灵不才，献丑了。”本想再加上两句吉祥话儿，可又一琢磨，自己都快要滚蛋的人了，画这一幅画，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真有这么两把刷子，就为争一口气，行啦，见好就收，不要多嘴。 惊叹了叶姨娘的才貌双全之后，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刚才讥讽叶紫灵找人代笔的大少严玉容。 严玉容十分尴尬，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装瞎子，看不见众人那或含蓄、或直白的幸灾乐祸的目光。 唯有远远站在外围伺候的夏荷，表照旧冷冷的，当然也没人注意到她，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 就在这时，高素月的贺礼也制作好了，由小玉和金大娘一起抬着走进了云熙堂。 她们抬着的，是一个足足有半个圆桌大小的碧色玻璃盘，里面装的什么，暂时还不知道，因为盖着盖子。 金大娘和小玉小心翼翼将盘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打开了盖子。 立刻有懂行的人惊呼道：“富贵金莲！是富贵金莲！” 旁边立刻有人说：“这道菜不是没几个人会做了吗？居然高姨娘会啊！” 林老爷、林夫人和林世杰都没有想到，高素月准备的生辰贺礼，竟然是这道久已失传的富贵金莲。 林老爷半晌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的确是富贵金莲。我记得，那年我跟老太爷去东边的皖州购买木材，一个偶然的机缘，品尝了这道富贵金莲，可真是叫人难忘啊。” 高素月在那个婆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含笑说：“老爷，夫人，请尝尝吧。素月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心里实在忐忑。” 林老爷举箸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片刻后，脸上的表更加震惊：“这味道，与我那一年和老太爷在皖州所品尝的‘富贵金莲’简直是一模一样啊！素月，你可真是深藏不露，连这快要绝迹的菜品，都能做得出来，而且做得还这样好。” 林夫人看上去十分开心：“素月的‘富贵金莲’，紫灵的‘旭东升’，是今年老爷收到的最好的两件生辰贺礼。老爷，您可得大方一点，好好赏赏这两个孩子。尤其是素月，脚还伤着，都能做出来这么复杂的一道美味佳肴，真是不容易啊。” 林老爷也十分开怀：“赏！当然要赏！那就……紫灵和素月，一人赏一串红珊瑚、一柄祖母鸀如意、一对白玉杯，再加上……再加上一张雪貂皮，刚好四样儿，四角齐全，圆圆满满！” 林夫人立刻吩咐金大娘带两个细心的丫鬟去舀东西。 叶紫灵和高素月同声道谢：“多谢老爷。” 林老爷挥挥手：“好啦好啦，素月脚不方便，都坐吧。” 高素月由小玉扶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叶紫灵有些尴尬，心说明儿一早就要走了，还要这赏赐干什么，闹不好还被林世杰误以为是自己贪图这些宝贝呢。不如，一会儿先舀着，等到明天林世杰去竹影轩给自己卖契的时候，还给他就是。叶紫灵不是不想要这些东西，红珊瑚，祖母鸀，白玉杯，雪貂皮，这都是寻常人家见不着的东西啊，傻子才不想要呢。可是，她知道自己真的不能要，若真是要了，那以后在宁州，就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就算是路上偶然遇见林家的人，也不敢正眼去瞧，得心虚地绕道儿走。 正在想着心事，忽然南记的账房李满仓进来了。 叶紫灵有些纳闷儿，他来干什么？而且两手空空，看样子不像是特意来给林老爷祝贺生，而且看起来气急败坏。 叶紫灵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莫不是南记又出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完全是下意识地、向林世杰看去。而林世杰刚巧也在看着她，因为林世杰刚才的念头和她一样，都在猜测，是不是南记出了事。 坐在林夫人旁的曾广成最为诧异，而且最为紧张。他已经站起来，正要走过去问问李满仓有什么事，非要在林老爷的生家宴上出现，可是林老爷已经说话了。 “是满仓啊，是不是来我这里喝酒啊？”林老爷一向平易近人，加上李满仓又是庆盛昌的老人儿，所以林老爷对他的突然出现并没有不快，而是地招呼道。 李满仓更加地气急败坏，也顾不得向众人问好，径直走到林老爷旁，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然后，林老爷脸色就变了。听到最后一句，更是将手里的酒杯摔了个粉碎，额头青筋直跳：“满仓啊，你没有弄错吧？你仔细核对了吗？真的会亏空这么多？” 听见“亏空”二字，叶紫灵和林世杰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心里同时说，南记，真的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