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向候车大厅外走去
工友们都上楼去了，刘蟾蜍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他感觉自己真是倒霉，一车好几个人，别人都安然无恙，唯独自己将小腿弄伤了。能全怪司机吗？那也未必。若怪，为什么别人就没有因摔倒而受伤？还是怪自己的经验不足，在那么颠簸得马路上，自己为什么不把挡板抓紧呢？你还以为这是坐公汽？ 而自己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与这帮兄弟为伍，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想到这里，刘蟾蜍不禁悲从中来，眼角里沁出了眼泪。拭去眼角的泪水，他有感而叹：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啊。 唉，眼泪怎么又流出来呢？你真不是一个男人。还有，马上工友们就快要从楼上下来了，如果让他们看到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掉眼泪，是多么难为情。意识到将会遇到难堪的局面，刘蟾蜍立马慌乱起来。 而正在此时，楼道内传来了工友们扛着东西下楼梯的声音。刘蟾蜍不想让工友们看到自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情势所迫，一个念头闪现在刘蟾蜍的脑际：赶快离开，赶快逃离。主意已定，刘蟾蜍便忍痛立马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快步向一方走去。 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阿牛和他的一个工友抬着一台冰箱从楼梯口出来了。当他们把冰箱放到地上，然后把视线转到刘蟾蜍先前坐的地方，竟然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于是阿牛便朝四周喊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阿牛在想：小刘这位小兄弟你到哪儿去了呢？阿牛愣怔了片刻，嘴里咕哝了几句后，便又走进楼梯口。 刘蟾蜍一瘸一拐地沿着一条马路一侧的人行道往回走去。走了半个多小时，他感觉腿子的疼痛也大大地减轻了。感觉自己的腿子好多了，刘蟾蜍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再走回去，与阿牛他们会合。不过，刘蟾蜍并没有按想的去做，他还是向前迈动脚步，他决定应该去做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因为在往回走的路上，他更多的心思已集聚到办大学文凭这件事情上来。 本来，昨晚刘蟾蜍就作了打算，想借与阿牛在一起做事的机会，把几个办证的疑问搞清楚。比如，怎么跟办证的人联系上，怎么确保不出现阿牛讲的把性别搞错的笑话；还有，如果要办一个有档案的文凭，钱是一次性付，还是先只给一部分；还有，阿牛讲的笑话中，有没有虚假的东西，会不会误导自己。 虽然这些疑问没有得到答案，但刘蟾蜍觉得既然已经和阿牛他们分开了，就没有必要再去刨根问底了。他想，只要去向别人打听，这些疑问会弄清楚的。况且他想，现在即便就是转回去，说不准阿牛他们早就离开了那个地方，要找上他们也难了。 此时此刻，刘蟾蜍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地办个大学文凭。依靠大学文凭，去寻求另一种生活，去追逐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梦想。而当他一份决绝的决心刚刚下定，他就立马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办证的钱呢？自己身上就还留下这几天搬运挣得一点钱啊。刘蟾蜍愁眉不展，很是沮丧。而这份沮丧的心情，让他呆愣在不时有人过往的人行道上。足足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他才怏怏地挪动步子。 刘蟾蜍此刻的心情就像冬日宜昌的天，昏暗得很。踯躅在马路边，望着行色匆匆的人群和马路上奔驰的汽车，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又回到长途客运站？早上才从那里出来，现在就回到那里，难道要在那里去呆一天？那到哪里去呢？沉吟片刻，刘蟾蜍终于拿定了主意：对对，到宜昌火车站去转转，那里热闹，活儿多，说不定再能弄一份事做，现在有事做最最要紧；而且火车站有很大的候车大厅，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啊。 刘蟾蜍辗转来到东山大道，在宜昌最著名的商贸中心国贸大厦斜对面，沿着一条长长的石阶拾级而上。大约沿石阶爬了十分钟，他才来到了建在半山腰的火车站站前广场上。这时的广场上，人已经很多，非常的热闹。刘蟾蜍立在广场的中央，观察着行色匆匆的人群。他发现从四方积聚到车站来的，大多是扛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刘蟾蜍猛然意识到，这些扛着大包小包的，都是在外辛苦劳作一年，现在赶着回家过年的春节快要到了。看着即将登上火车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的大叔大婶兄弟姐妹，刘蟾蜍内心有一种莫名的隐痛。 为了消解一下郁结在心中的不好情绪，刘蟾蜍决定先到候车大厅里找个地方坐一坐，先休息一会儿。而此刻，他感觉先前已经不太疼的小腿又疼痛起来，他估计是刚才爬广场边上长长石阶的原因。 走进候车室，刘蟾蜍才发现，候车室的人比他那次刚到宜昌的那个夜晚的人还要多。偌大的候车室几乎没有空的地方。长长的条椅上坐满了人，地上也睡满了人。刘蟾蜍带有几分幽默地暗自叹道：唉，中国中国，你不愧为是一个十几亿人口的泱泱大国啊；**您老人家也说过人多力量大，但您老人家不知道，人太多了也蛮烦人啦…… 刘蟾蜍在人缝中穿行，他在努力地寻找一个能坐下来的位置。但连续围着几排条椅转了好几圈，也没有寻找到一个位置。对于这样一个结果，他只能是叹了口长气。没有办法，刘蟾蜍只好决定从候车大厅里出来，再到其他的地方找一处地方歇歇脚。他已经感觉到他的一条小腿越来越疼了。 而就在刘蟾蜍刚刚走到候车大厅的门口，候车大厅的喇叭传来了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有购买az128次列车由宜昌前往重庆车票的旅客,马上就要检票了，请大家…… 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仿佛就是冲锋号，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睡在地上的旅客都迅疾起身，纷纷从候车大厅冲出来，并很快形成一条长长的人流，涌向验票的进站口。 转瞬间，候车大厅里座椅上空出了许多位置。看到有位置坐了，刘蟾蜍内心感到欣喜。他便回转身，向空出的座椅走去。看了看几处空着的位置，他最后选择一处已经空出很多位置的条椅走去。 刘蟾蜍一坐了下来，就把那条已经很疼的腿子放到了条椅上。他感觉这样，似乎疼痛能够减轻几分。同时，他用手在小腿处轻轻地柔着，以缓解小腿的疼痛。 刘蟾蜍坐下没有好长的时间，刚才还是空着的椅子上又有人坐了上来。很快，空出的位置就很少了。 这时，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走到他的旁边，准备落座。不过，这位小青年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把目光对着刘蟾蜍。小青年直直的眼光，让刘蟾蜍感到有几分奇怪，他不解地与这位小青年对视。 “同志，请你把这个袋子拿一下。”小青年用手指着刘蟾蜍放在地上的那只脚。 “嗯？”刘蟾蜍顺着小青年的手指往地上一看，他发现就在他脚的旁边有一个包裹得紧紧的小纸袋，而看过之后，刘蟾蜍又把头抬起来望着小青年，眼神中露出一份不解。 “这不是你的东西？”小青年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刘蟾蜍顿悟过来，他迅疾附身将脚边的小纸袋拾起来，并攥到手里。 小青年再也没有说什么，顺势坐到腾出来的空位上，坐定之后，他便从包中拿出一本书，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而此刻的刘蟾蜍内心很不平静，他在庆幸自己机敏的同时，也感觉到刚才的行为与小偷没有什么两样。他甚至后悔自己刚才反应如此之快，就将别人落在地上的纸袋抢到手里。 刘家的家教和祖训在刘蟾蜍的耳际回响：别人的东西不能沾不能拿。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又把它丢到地上吧。如果这般，那好难堪。 攥在手中的袋子怎么处理呢？刘蟾蜍一时没有了主意。不过此刻，一份好奇心充盈着他的内心：袋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呢？这份好奇心驱使着他准备将袋子打开，来弄个清楚，弄个明白。 不过，刘蟾蜍觉得就在候车大厅里打开来看，他心里很不停当：既然是你自己的纸袋，你怎么还当着旁边小青年的面来弄清纸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这正好说明纸袋不是你的嘛；还有，如果丢失纸袋的人突然找来了呢？那你不成真正的小偷了吗？到时候，你说也说清楚。 走，到候车大厅外面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再打开来看个究竟。打定主意，刘蟾蜍便将那只放在椅上的腿慢慢挪到了地上，然后起身向候车大厅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