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人性是把无形的刀
“现在，我们该好好谈一下这份合约了。”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欢乐气氛顿时消失了，众人表情有些疑惑，拿不准约翰要做什么。 “大少爷，为什么他们可以走，我们却要留下来。”有人说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因为他们八个人的合约已经到期了，形同废纸，从法律来说，他们早已和康顿家族脱离了关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没有权利干涉。”约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你们不同，你们的雇工合约还在期限内。” 听到这话，众人皱眉，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知大少爷想谈什么？”有人小心地问道， 约翰笑了笑，抬起脚步，边走边说道， “我想问一个问题，德里克·康顿先生可曾没有按照合约上的标准给予你们工资？” 众人沉默，都不吱声。 见状，约翰无语地摇摇头，“没想到我父亲的信誉居然这么好。” “康顿老爷对人一向很好，可恨的是，这些他曾经无比照顾的人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选择背叛。”一旁的黛比重重地哼了一声。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人脸上顿时多了一丝愧色，一个头发开始发白的老人从人群走出，苦涩地说道， “康顿少爷，我知道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脱离康顿庄园很不好，但我们实在没办法，我们有家人，还有孩子，他们需要吃得、穿得，我们等不起，也不敢等，请您放我们离去。” 老人声音低沉悲切，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周围人也跟着囔囔起来， “大少爷，我们也没办法，我们也要生活。” “家里还有孩子，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我们需要工作，可合约文书……” 一行人向抓住救命缰绳的溺水者一样，不断用各种卑微的语言请求约翰，这些言语琐碎、断断续续，但糅合在一切却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慢慢地，角落里那些怒目而视的人神色也发生了变化，眼神多了一丝不忍。 “大少爷……” 黛比拉了拉约翰的衣袖，表情有些不安，不能让事情在这样发展下去了。 “放心，我有分寸。” 约翰对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走上前，抬手下压，等周围的声音减弱后，无奈地笑道， “你们这么求我，搞得我好像一个心肠恶毒的坏蛋。”他摊摊手，“可是，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解除雇工合约了。” “……” 众人楞了一下，仔细想想，大少爷好像确实没有说过不解除合约！ 这下，他们顿时尴尬了，抹了一下脸上用力挤出来的泪水，感觉自己就像走错舞台的小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好了！”约翰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们的困难，也能理解你们迫切希望找到工作的紧迫心情，我同意解除合约，不过……” “我们得按照规矩来。” “大少爷说得规矩是？” 约翰笑了笑，道，“当初怎么签的，现在就怎么撤，一切按照合约写的规则！” “合约上的规则？” 众人楞了一下，连忙拿出揣在怀里的合同复本，几个人聚在一起，快速翻阅起来。 约翰抽出一份文书，边翻边说道， “这份合约制定的很严谨，各个方面都照顾到，细节也写的很清楚，一看就知道是本杰明律师的杰作。”说着，他抬起头，笑着问道， “对了，你们见过本杰明律师吗？” 众人罕见地无视他，眼睛直勾勾地定在倒数第二页，看到上面写的被雇佣方违约的种种迹象以及相应的赔偿条款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表情扭曲着，极度不甘，当初签订合约的时候，可是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畅想，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放弃这份工作，也就没注意违约后的赔偿问题，这在他们看来是不可能出现的，康顿庄园给得工资丰厚，治安环境也不错，还有小教堂，这种被人羡慕的待遇哪有自己放弃的道理？ 但现在，这种情况出现了，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约翰翻到第三页，按照上面的叙述一字一句地念道： “按照规定，合约有效期间，被雇佣者一方因为私人原因单方面终止合约时，需向雇佣者一方支付两倍于月工资数目的金钱。” 说完，约翰合上文书，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 “两倍于月工资的赔偿金，不多，只有五十美元，拿钱吧，把钱拿出来，你们就可以抛却康顿家族给你们的一切，奔向新生活，没人阻拦你们” 这句话落下，周围诡异地安静下来，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刚干涸的眼眶又有湿润的迹象。 “大少爷……” “你放过我们吧！” “是呀！大少爷，你这么富有，就…就…别要这份钱了。” 众人神色悲切，低声哀求，可惜这招已经用过了，重复使用只会让人不齿，黛比面露厌恶，扭过头，不再看这些可悲的面孔。 “大少爷，求求你了，你就撕了这些合约，放我们离去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从人群中冲出来，大声哭诉着， 约翰上前一步，双手搀扶起老者，悲声说道， “我们父子二人可曾亏欠过你？” 老者摇头，“康顿先生很少责骂人，大少爷也是如此，可是……” 约翰抬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苦涩道， “老比利，那你可知道我父亲身染重病，快不行了？” 老人眼神躲闪，脸上浮现一丝尴尬，显然他是知道这点的。 约翰叹息一声，把老人扶起来，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看着在院墙外驻足的观望者，这些人有老人、有青年、有妇人、有孩子，随着时间推移，数量越来越多，里里外外围了两层还有余，他们相互交谈着，指指点点，眉宇间带着笑意，显然把这场纷争当成了一场可以在茶前饭后交谈的笑料。 这一刻，约翰忽然想通了，从这些雇工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落败了，不管如何努力弥补，也阻止不了家族荣誉受损这一事实。 那个躲在幕后的人显然很精通心理学，巧妙地利用了雇工身处异地的紧迫感，画了一张美丽的大饼，把这些人聚集起来，以他们为刀，将康顿家族从富裕阶层打落贫民阶级。 既然如此，约翰深吸一口气，对角落里一个年轻人低声吩咐了几句，等他离开后，转身说道， “你们随我来！” 说完，他转身走进房屋，众人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转眼间，喧闹的院子就清空了，没有热闹看，院墙外观望的行人也失去了兴致，纷纷离开，只有三两个无所事事的流浪汉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