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舌端月旦

    画面一转，四周已是一片小桥流水的深宅大院之景。

    院内栽满了翠绿芳香的梅兰青竹，其间鸟叫虫鸣不绝于耳，石道假山之间细水长流，此起彼伏，却是好似一处世外桃源一般。

    在煦煦暖阳的普照之下，使整片宅院格外增添了一抹晶莹剔透的光彩，四处纷纷散发着一股明媚盎然的暖人气息，一时之间，鸟语花香，云蒸霞蔚，竟是有几分美不胜收之意。

    一人置身其中，感受着四周恬静舒适的氛围，心底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泓峥萧瑟之感，却是说不尽的宁静悠远。

    花团锦簇的石道深处，正中坐落着一间古朴清朗的亭台楼榭。

    亭尖渲染着一层略显暗淡的枣红色瓦漆，亭柱呈浓艳的墨绿色，红绿交相呼应，使整个亭台似是全然融入汪洋的花海之中，大致看上去，竟是有些分不清彼此。

    亭台之中，两名男子正坐于其间，一个是无，另一个是年岁已近中年的半百男子。

    此人看上去不似无一般霸气内敛，反倒是略微显得有些文弱，一具单薄的身躯矗立于亭台之内，仿若被微风轻轻一吹，便会为之东倒西歪的样子。

    两人也不端坐于亭内的石凳之上，反而懒散随意的就地坐于亭台石阶之上，两人各执一端，背后斜倚着粗壮的亭柱，看上去却是一副写意逍遥的样子。

    地上胡乱的摆放着几个空酒瓶，有两三个歪歪斜斜的倒落在一旁，一滴滴残余的酒液从瓶口中缓慢溢流而出，浸湿了其下的一小片方圆，饶是隔着老远的距离，木子辰仍能清晰地嗅到酒罐中飘散的阵阵醇香。

    无与中年男子面色均是有些微微的潮红，一双眼睛半睁半闭，整个人似醒非醒，显然是已经喝了不少的酒。

    中年男子执起手中的酒瓶，仰头猛地灌下一口，喉咙间发出一道畅快的呻吟声，随手抹了把嘴角残留的酒渍，微微转头看向无，缓缓说道：

    “今天怎么有空把我叫来喝酒？我记得你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修炼狂，曾经也和我说过，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喝酒娱乐这些细小琐事之上，还不如去努力提升源力等级呢！”

    无面上无喜无悲，怔怔出神的看着蔚蓝悠远的天外。

    半空之中，正有一只只自由闲散的鸟儿，欢天喜地的徘徊飞舞着，口中“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却是一副无拘无束的模样。

    中年男子看着无愣愣瞌瞌的模样，心中不禁闪过一丝犹疑。

    似是被其沉重压抑的情绪所浸染，感同身受一般，中年男子渐渐收起面上悠然自得的神色，也不出声说些什么，就这样陪着无一起，如痴如醉的遥望着天空中嬉戏的鸟儿。

    兀自沉默良久，无重重轻叹一口气，抬手随性的指向半空，幽幽说道：

    “尹叔，你看这天上的飞鸟，是不是比我们现在还要自由开心的多。”

    尹叔，也就是坐于一旁的那名中年男子。

    全名为尹怅天，自身的实际源力等级极为弱小，不过却精通于善战伐谋，在整个显尊城中担居着谋士一类的指责。

    尹叔神色微微一愣，目光深邃的看向无，面上显过几丝踌躇之色，淡淡道：

    “你倒底想说些什么？”

    无眼中满是错乱不定的迷蒙之色，扭头看向尹叔，缓缓道：

    “等到春天来临的时候，这些鸟儿便飞了回来，各自忙于寻找理想的地方求偶筑巢，等到了冬天临近之际，便团结在一起群居迁徙，虽然它们只是一群渺小的飞禽而已，但似乎从出生那一刻起，便知道该怎么生活、该努力去追寻些什么，但我们自己本身呢？我最近越来越搞不懂，现在所做的一切，倒底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尹叔轻抿了一口瓶中的烈酒，神色间同样是不觉有些落寞，淡淡道：

    “你这么多愁善感，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吗？当时我不在显尊城内，不过事后听说你和城主吵得很厉害，纷争闹得挺大。”

    无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不言的予以肯定，低缓着声音，慢慢道：

    “我只不过是亲手处决了一个垃圾而已，城主便为此事大发雷霆，他怎么不想一想，这些垃圾手中倒底沾染了多少普通人的尊严及鲜血，他之所以勃然大怒，难道就只是因为我杀的是一名源力者，而不是一名他眼中无足轻重的普通人吗？倒底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存在。”

    尹叔轻蔑一笑，语气中充斥着浓郁的不屑之意，近乎讥讽着说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难道这么久你都看不出来，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易雪峰了吗？人是会变的，权利的诱惑早已使他迷失本性，利欲熏心、贪慕荣华才是他现今的代名词。”

    说话之间，尹叔神色凝重的看向一旁的无，心中略微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继续说道：

    “更何况你在源力者中威望功勋极高，如今在他的眼中，你就像是他侧卧旁的一头睡虎，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他现在的地位，易雪峰至今还没有找借口专门除掉你，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就自己关起门来偷着乐吧！”

    尹叔口中所提及到的易雪峰，则正是两人先前话语中所谈及的显尊城城主，同时亦是这个上古时代里，源力者中最为位高权重的一位领导者。

    无眉宇间闪过一丝触动之意，犹疑着缓缓问道：

    “如果我去找易雪峰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呢？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作为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没理由放任其自甘堕落而又不管。”

    尹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低沉着闷哼一声，整个人捧腹大笑着躺倒在了地面之上，一个人不住的来回翻滚着。

    只不过这抹笑意，在他人眼中看来，倒更似是悲涩的苦笑一般……

    半晌，尹叔终于堪堪止住了强烈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徐徐劝诫道：

    “如果你想要长命百岁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无稽的念头为好，曾经的那个易雪峰，早在进驻显尊城、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死掉了，我敢用项上人头向你担保，如果你真的去找他谈心，就算能活着走出城主府，也绝对不可能活着看到第二天日出的太阳。”

    无脸上稍稍抽搐了两下，面上闪过一丝迟疑不决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将尹叔的话完全听在心中，仍自在挣扎犹豫着自己适才的提议。

    许久，无神色落寞愤慨的叹出一口浊气，将一旁的酒瓶一举端起，仰头一口气尽数灌了下去。

    一滴滴于瓶边处溢流而出的酒水，顺着无的嘴角流至脖颈之间，徐徐浸湿了胸前的一整片衣襟。

    无却是罔若未觉，仍自一口口向着嘴中猛灌着，喉咙间发出一阵阵“咕嘟咕嘟”的声响。

    美酒一饮而尽，无挽着衣袖随意擦拭了两下嘴角，或许是因为酒精作用的缘故，面上已不似先前一般严肃紧绷，稍稍略显出一丝轻松的神情。

    无苦涩的低笑了两声，有些不明所以的向着尹叔问道：

    “你说我如今还待在这显尊城内倒底是为了什么？曾经我们意气风发的聚在一起，立志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聚集起一班志同道合的源力者，一起还这动荡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尹叔黯然失神的徐徐点了点头，却是一副凄凉孤寂的模样，接过无的话茬，继续徐徐说道：

    “却没想到几年的拼搏下来，这天下是打下来了，可是所谓的太平盛世竟是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本想稳定局势，结束所有人的苦难生活，结果却适得其反，反倒是将一场更大的浩劫灾祸带给了普通人，或许，这一切真的都是天意吧！”

    无神情低落难耐，沙哑着嗓音，幽幽问道：

    “难道就别有别的办法可以挽回了吗？”

    这话语低暗幽宁，似乎像是在扪心自问一般，又仿若是专门慢慢道给他人的内心话语。

    尹叔有些泄气的轻哼一声，眼中似有晶莹的泪光一闪而过，叹息不已着说道：

    “恐怕是全无办法了，如今大局已定，早已不是凭你我一两人的力量就可以予以挽回的，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再也无法扭转，不管我们所做的是好是坏，只要一经实施，注定都要站在大多数源力者的对立面，恐怕真到了那个时候，天下源力者都会与你一人为敌。”

    无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面色寒若冰霜，一双眼眸如弯钩利剑一般直射向尹叔，冷冷说道：

    “你说如果我杀了易雪峰的话，那时候又会怎么样呢？”

    尹叔闻言身子一怔，整个人豁然站起身来，面色惊恐的看向无，颤颤巍巍着问道：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无目光炯炯的定睛凝视着尹叔，整个人宛若一柄半剑出鞘的利刃一般，周身杀机四伏，却又戾气内敛而不外露，这浑身散发出的漠然之势，不禁令人望而生却。

    无沉默半晌，一字一字缓缓道：

    “真的又如何，假的亦又如何？”

    尹叔心中剧颤，震惊得竟是有些说不清楚话语，吱吱呜呜着急切说道：

    “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肆意宣扬，这个想法我劝你还是早日打消，暂且不论易雪峰乃万中无一的天纵奇才，只身一人便精通水、火、暗、雷四种源力，实力足以逆天，就算是他手中的那两件奇珍异宝，便已令天下源力者望而生畏，即使你身居生死两种万中无一的异源力，若与其一对一相拼，也是胜算渺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