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借身还魂
“你真的要走了么?”柳依晴用尽全身的力气问道。那声音细若游丝,珠网般残破地挂在门口,风一吹就不不见了。 但是朱大常还是听到了,他边穿衣服,边将头发往后理了理,皱眉,没好声气地说: “当然要走,出去有点事,你一直很懂事识大体的,怎么现在也这样了?” 柳依晴的心又被灼了一下,打了一个寒战,有气无力地说: “我怎样了?你,你总说要和我好好过日子,总说那边已经处理好了……你要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现在,一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了,你却还是这样,朱大常,我问问你,我到底哪里错了?” 朱大常不耐烦地正想说什么,包里的手机响了,铃声如一道利剑,再一次在柳依晴的心上划了一刀,暗红的血“沽沽”地流了出来。 这电话,是她的,一定是她的!她又在催了,催朱大常快点过去。 柳依晴的心里有火花开始飞溅,一股热气自下而上,向胸口奔涌而去,冲到手上的时候,五指痉挛般弯曲,捏成了一个拳头。 朱大常赶紧拿出手机一看,慌忙接了: “别催,马上,马上就来,正出门呢,你要听话,别闹……” 看着朱大常和电话里的那个女人亲昵的样子,再看他慌忙要出门的动作,柳依晴胸口的绝望和屈辱火山般喷涌而出,常年的忍辱负重,换来的不过还是这般景象,柳依晴看到开门就要离去的朱大常,觉得天正塌了下来! 天都塌了,我还活这人干什么? 不能,不能让他走,他走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我不能失去这个男人…… 柳依晴本能地,将愤怒的拳头松开,伸手过去,一把抓住朱大常的衣服,用尽了全力,紧紧地抓住,仿佛抓住的是自己一生全部的希望,仿佛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一根珍贵的救命稻草,如果手松了,丢开了,希望就永远地走了,稻草就断了,那无边的凄冷的海水就会漫上来,淹没自己,吞噬自己,将自己拖到永不超生的无边黑夜里去…… 不能,不能啊…… “柳依晴,你不要胡闹好不好?你这样子,分明是将事情搞僵的嘛,再这样的话,叫我怎么在这家里呆得下去?我不把那边处理好,怎么能够和你一起安心地生活?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 柳依晴的脑袋乱哄哄的,她已经对这些威胁的话麻木了,每次,当自己要留住他的时候,他都是用类似这样的话将她堵了回去,让她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不听他的话,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你不能走……”柳依晴喃喃地说着,手上一点儿没有松。 朱大常厌恶地想要将柳依晴紧扣的手指掰开,但是那手指仿佛铁铸一般,怎么都掰不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想到那边的人儿正在焦急地等待,朱大常气不打一处来,遂使出浑身力气,将柳依晴猛地推了开来! “咚”—— 柳依晴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往后一退,后脑重重地撞在门口鞋柜尖硬的角上,剧痛袭来,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柳依晴,你不要装好不好?快醒醒,是你自己不小心的,你可别讹上我啊……” 朱大常已经踏出去的脚又退了回来,蹲在门口的地上,扶起倒在地上的女人,使劲地摇晃,一边摇晃一边轻声地叫。他摸到女人的后脑有一个包,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 不管怎么说,再怎么不爱眼前的这个女人了,还是不希望她死在自己手上,死在自己家里,闹到人命关天的程度,绝不是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自己的新鲜的日子刚刚开始,可不能被眼前这个即将与自己再无关系的女人而毁了啊! “柳依晴,快醒醒,快醒醒——”朱大常的心“突突”地跳着,快要奔出胸膛来,因为紧张,额头上的汗冒了出来。 一会儿,地上女人的眼睛忽地睁开了,茫然无措地看着朱大常,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一样。 见人醒了,朱大常的心松了下来,也无心注意到女人眼神的不同,只想道:还好,没有出事,不然,今天就完了!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朱大常庆幸地说着,一边将女人抱起来,走进卧室,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电话又响了起来,朱大常看了一眼,没有接,然后对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说: “你好生躺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完,没等床上的女人点点头或者哼一声,转身出了卧室,拉上门,“登登登”地跑下楼去了,仿佛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是一个瘟神,再不走的话,自己就永远走不了了。 那边的女人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发了好几次短信,催他赶紧过去。 屋子里非常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一种身在坟墓的感觉。空调没有开,潮热的空气凝固在每一个角落,要将人捂住,窒息一般。 痛,除了痛还是痛,床上的女人再次睁开了眼睛,哼了几下,再看天花板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怎么这样陌生?天花板上的星星到哪里去了?那些镶嵌在深蓝夜空里的繁星,被谁摘去了? 我的卧室里,天花板老公精心设计的,渐变的蓝色天幕上,点缀着星星,只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满天繁星,让人有总有漂浮在太空的奇异感觉,但是,现在那些星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头顶只有一盏吸顶灯,普通的吸顶灯? 女人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纷乱一片,一些陌生的记忆也在里面混杂,怎么回事? 刚才,刚才不是正在半山上的一处凉亭处吹着山风吗? 一个女人的面孔现了出来,她眉头一皱,继尔牙齿紧咬: “吴婷婷,你……我会向世人揭露你的真面目的,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我崔如眉姐妹般待你,你却如此对我,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将我推下悬崖……你,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啊!”
崔如眉因为痛苦,感觉到心缩成了一团。 那悬崖,虽没万丈高,但是人摔下去的话,绝无奇迹发生,只能变成一具冰冷的,血糊糊的死尸,不可能再如此轻松地躺在床上。 怎么回事? 崔如眉吃力地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到眼前一看,这手臂是那样的圆润,不,不是圆润是粗实,手很粗糙,一看就是长期做家务活,在水里泡了又泡,泡了后又从不打理和保养的样子。 这哪里是我崔如眉的手啊! 纤纤玉指,形如葱段,白如杏核,湿润如玉,那是她最引以为自豪的一处,也是丈夫安之远爱怜有加的一处,更是自己保养有方,显出与其他女人极不一样的一处。 再将手伸到被子里,放在了肚皮上,一感觉,肚皮那里不再是平坦紧实,而是微耸着,即便躺着也是耸着,一捏,松驰的,晃悠悠的,明显就是一个肥婆肚!再一摸腰,哪里有腰?上下一般粗。 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幅模样? 再看屋子里的陈设,分明不是自己家里的。崔如眉默思了一阵,理了理头绪,最后不得不承认了一个事实:自己被好友推下悬崖,命丧黄泉,却不知怎么地重生了,重生到了一个叫柳依晴的女人身上! 柳依晴,是一个身材胖胖,即将被变心的丈夫无情抛弃的,毫无希望的女人。 枉她有那样的一个好名字啊,柳依晴,柳依晴,杨柳依依,初雨放晴,伊人如旧,独立娉婷。 有这样美好名字的女子,为何活成了这幅模样? 正要爬起来,到屋子里到处转转,无奈头昏眼花,无力起身,只得重新躺下。 忽然泪落了下来;想我崔如眉啊,虽说重生了,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叫我如何甘心啊! 重生到谁的身上不成?偏和这一肥胖的,遭男人厌弃的,被其他女人羞辱的弃妇有了瓜葛!不甘,自杀?重新再来一次?笑话,如果能够选择,那还用说么?万一重生到一只成天被暴虐的主人虐打的畜生身上,那岂不是更糟? 人,可是什么歹毒的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唉,算了,知足吧,好歹,这具身体再怎么差,却还是一具人的身体,看来,一切只有从长计议了。 崔如眉重重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现在且休息一阵,待有了精力,再来探寻一切不迟。 想到这里,崔如眉闭了眼睛,排除杂念,沉沉睡去。 醒来时,一看床头的闹钟,下午五点过了。崔如眉自觉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便翻身起来,坐到床边,揉了揉太阳xue,后脑不敢去揉,那里依然还有一个包块,看来,这个叫柳依晴的女人,是被自己毒辣的丈夫推到了鞋柜尖硬的角上,撞死了的。 这男人,真真儿不是一般的狠心! 崔如眉略一侧身,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相框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张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