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逃跑的新娘
“少爷，咱不在前厅坐着，跑这里来干吗？” “前厅那么多人闹哄哄的，谁还顾得上咱们？过来找点吃的，再去醋坊那边看看。” 原来是冯老爷的外孙杨公子和他的小跟班阿成。 杨公子拖过一个椅子，坐了下来，对阿成道，“去拿点吃的，看有没有我喜欢的杏仁糕。” 洛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可别让他们发现了，要不就惨了！” “是。”阿成往里走了几步，在架子上找了找，脸上露出了笑容，“少爷，真的有杏仁糕。”还好，阿成只在门口的架子上就找到了一盘杏仁糕，两人坐在门口吃了起来，并没有往里走。 “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坐着，快到前厅去上座。”适才那个婆子有些惊讶地声音。 “你忙你的，我喜欢坐在这里。”声音冷冷地，没有一丝表情。 大概他瞧不起这些下人吧！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外孙竟然来参加自己外公的婚礼，也不觉得别扭！洛锦蹲在那里忿忿地想，继而她又苦笑了笑，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讥讽有钱人，自己家里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啊！ 突然，她发现面前的地上出现了一截淡蓝色衣裳的下摆，她猛地抬起头来。 杨公子站在她面前，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个蹲在地上表情变化多端的女子，他看见这个女子仰着头肆无忌惮地望着他，心里一颤，这样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原来是你！说，你在这里干吗？是不是趁热闹进来偷东西吃？”阿成认出了她，“少爷，她就是逢集那天站在路边骂我的那个丫头。” “是谁先骂的谁？你不骂我，我能骂你？麻烦你说话之前把嘴巴洗干净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进来偷吃的了？”洛锦见被发现了，索性站起身来，冷冷地暼了他俩一眼。 “你什么态度？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阿成气急败坏地指着她。 “我管他是谁，他就是阎王爷我也不怕！”洛锦白了他一眼，真是狗仗人势！ “好个尖牙利嘴的小丫头！你先说清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不，我就把你送到前厅交给冯老爷。” “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跟你说清楚，有本事你就把我送到冯老爷面前，谁怕谁呀！”洛锦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对付这种无赖，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变得更加无赖。 “锦儿，你整理完架子就快点出来，前厅的盘子撤下来了，快点过来帮忙！”宝田娘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门口。 “就来了！”洛锦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差点把阿成撞在地上。 “你，简直是个疯丫头！”阿成指着她喊道。 “阿成，我的样子很丑很凶吗？”一直站在边上冷眼旁观的杨亦安，突然问道。 “少爷，你怎么这么说？少爷可是平山镇上大名鼎鼎的美男子！” “就你会贫嘴。”杨亦安顺手打了他的头一下，放下手里的点心，转身走了出去。 阿成摸着头，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谢谢婶子，我刚进去，就碰到他们了。”洛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时，几个前来帮忙的人陆续端进来一些盘子，放在桌子上。 她们跟宝田娘打了一声招呼，就匆匆地离开了，庄户人干活实诚，不会站在一起聊天磨工夫。 洛锦并不认识这几个人，但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村里来帮忙的那些人。 宝田娘却不由分说地推开洛锦,自己把粗糙干裂的手伸进冰凉的水中，拿起抹布，麻利地刷着那些油腻的盘子，冲她笑了笑：“你不要沾水了，我在家做习惯了，这点活不愁做，你把我洗好的盘子放在架子上就行了。” 洛锦心里一阵感动，觉得她很像自己的娘。 “那杨公子不是个多嘴的，这点小事，他不会出去说的，唉，我就说吧！这冯家的饭不是那么容易就吃到的。”宝田娘看了看她，安慰道，她以为洛锦会很尴尬。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洛锦才知道，自己和她儿子宝田是自幼的玩伴，两人一直很要好，是名符其实的青梅竹马。 宝田比她大一岁，今年十五岁，一直跟着他爹学手艺。 宝田爹是个烧窑的，平日里烧制一些瓶瓶罐罐地去卖，父子俩手脚勤快，农时忙地里的活，闲时忙着烧窑。日子还算殷实。 “如今你们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经常在一块玩了，我家宝田一提起你，脸都红了呢！”宝田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哦。”洛锦无心地应着。她对那个宝田没什么兴趣，对隔壁那几只鸡倒是念念不忘。 一直到了后晌，两人才一人吃了一碗面条，冯家还算有良心，竟然一人还给了两个馒头，两人谁也没舍得吃，都心照不宣地放到了怀里。 天黑了下来，但前院一直是人声鼎沸，看来离他们吃完晚饭还有一段时间。 两人一时没有盘子可洗，闲来无事，宝田娘说不放心家里的孩子，先回家看看，让洛锦一个人在这里盯着，她一会儿就回来。 “大娘，你放心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洛锦痛快地答应着，她从怀里掏出那两个馒头递给宝田娘，“麻烦您把这两个馒头捎给我娘，说我好着呢！再过一会就回去了。”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大娘没看错你！”宝田娘接过馒头，抹了一把眼睛。 没看错我？什么意思？天黑，洛锦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宝田娘走了以后，洛锦又开始惦记着那几只鸡，也没见有人进去过，说不定那鸡还在呢！ 她又悄悄地推开门，溜了出去。 后院里，月光淡淡地，很是安静，不远处的醋坊也是一片寂静，偶尔几个声音从漆黑的屋里嗡嗡地传出，醋坊的伙计吃完了饭，歇息了。 推开那间厢房，洛锦凭着记忆摸索着朝放鸡的那个大盆走去。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其实人在饿的时候，跟鸟是一样的。洛锦自嘲地想。 待洛锦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她隐约看见了那盆鸡还在，心里一阵窃喜，伸手从架子上摸了一个点心，大口地吃着。 吃着吃着，洛锦突然感觉屋里不对劲，是哪个地方不对劲，她也说不清楚，好像这屋里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天哪！不会又是那个该死的阿成，料定她还会再来，在这里等她吧！他有那么无聊吗？ 洛锦悄悄地绕过一个木架子，往里走了几步，果然她看见一个黑影蜷缩在角落里，幽灵般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啊！洛锦惊叫了一声，扭头往外跑。 “嘘，你回来。”是一个女子低低地声音。 “你，你是谁？”洛锦停下脚步，有些害怕地问。 “嗨，我也是女的，你怕啥，刚才偷吃东西的勇气去哪里了？”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善意的讥讽，“你过来。”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洛锦不敢过去。 “我叫贾小玉，你是冯府里的人？” “我不是这里的人，是来这里帮忙的。你是？” “不是这里的？”贾小玉站了起来，心里说，算你走运，不然我早就把你拍晕了，她走到洛锦面前，轻声道，“我就是给老太爷冲喜的新娘子。” “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洛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看着她。 “换了你，你愿意嫁给那个老头子？”暗夜里，贾小玉反问道。 “不愿意，但你为什么要答应呢？”洛锦曾经听见洛万财对许氏说这个女子是逃荒的，是自愿的。 “好玩呗！”贾小玉不以为然地答道，“现在玩够了，所以我不愿意在这里喽！” “你，你骗婚？”洛锦有些佩服地看着面前这个大言不惭的女子。 “是又怎么样？” “那你不逃走，到这里来干什么？” “姑娘，逃跑是要力气的，我一天没吃东西，怎么逃跑？”说着，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肥鸡。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点点亮光映在模糊的窗纸上。 “有人来了！”洛锦轻呼了一声。 她不知道贾小玉的脸也在瞬间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