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夏以沫垂在衣袖里的双手,因为攥的过紧,而变得僵硬,那抵在滑腻掌心的指甲,几乎像是要抠进rou里去一样,任掐的那柔嫩的掌心渗出点点血渍,也不觉痛。 许久,她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个男人的回答。 惟有料峭的春风,呼啸着从身旁掠过,刺人心骨的冷。 沉默,如同坟墓。 直到上官翎雪柔媚温婉的嗓音,徐徐在夜色中清幽响起,说的是,“其实,妾身觉得,迎霜meimei她也只不过是一时气不过,所以这才提出了这么无理的要求” 顿了顿,“想来,只要迎霜meimei这口气消了的话,自然不会再为难沫儿meimei的” 可是,那阮迎霜要怎样才肯消了这口气呢 脑海里蓦地闪过这样的念头,夏以沫心头骤然恍了恍。旋即却是瞬时掠过大片大片的悲哀。 她何时变得这样的卑微了呢 竟然沦落到期待一个与她分享所爱之人的女子的大发慈悲 夏以沫,你是怎么允许自己走到这一步的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 嘴角牵扯之中,她听到宇文熠城沉沉嗓音,说的是,“你有什么主意” 心,微微一沉。 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的狠狠击中了一般。有不期然的疼痛,正从灵魂深处,一丝一丝的渗出来,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 夏以沫无力的将整个身子,都倚靠在背后冷硬的石壁上,仿佛惟有这样,才能让她支撑的久一些。 “依妾身之见” 似沉吟了片刻,上官翎雪柔声开口道,“不如陛下先将沫儿meimei送至永安城外的青云观,也不需要将沫儿meimei休弃,对外只说,沫儿meimei是为国祈福,带发修行就好” 语声顿了顿,“待这场战事结束,那时迎霜meimei也已嫁为陛下为妻,想来就不会再因为沫儿meimei的事情耿耿于怀了到时,陛下再将沫儿meimei迎回宫即可” 女子最后道,“这样,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假山后,夏以沫静静的听着从那上官翎雪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有一刹那,她真的很佩服她。 她设想的是如此周全,每一件事,每一步,都莫不面面俱到,全无破绽。 若那个牵扯其中的人,不是自己的话,恐怕连夏以沫自己都会觉得她这个法子可行 但,那个人,偏偏是她。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夏以沫突然很想知道,那个男人,他会作何反应 她等待着。 等来的却依旧惟有叫人心碎的沉默。 那个男人,就那么矗立在那儿,长身玉立,犹如芝兰玉树一般,他清俊的脸容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一双古潭般幽深的眸子,却像是倒映着寥寥寒星一样,一刹那间,浮沉着万千锐芒。 就仿佛此时此刻,他正深深陷入沉思就仿佛他真的在考虑,对面的上官翎雪提出的这个法子,到底会不会真的管用一般 他真的在想这件事 意识到这一点,夏以沫只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人拿着重锤,狠狠敲了一击一样,没防备的砸出彻骨的闷痛。 上官翎雪眉眼如画,似不经意的瞥过她藏身的所在,然后,隐去瞳底的一缕微不可察的残酷笑意,似迟疑了须臾,终究还是决定要说出口一般,“只不过,这个法子,只怕沫儿沫沫她不会同意” 听得她揣测自己不会同意,夏以沫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果然,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永远都是你的敌人吗 只是,那个男人,他又会怎么想呢 埋在胸膛里的心脏,不自禁的揪起,就像是一个等待判决的人,紧张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许久,宇文熠城清冽嗓音,在茫茫深夜里,如同一袭平静无波的湖水一样,沉得经不起一丝波澜 “孤会让她同意的” 轻描淡写的七个字,极缓,却是异常清晰,如同被寒风吹散的碎片一样,回荡在早春料峭的空气里,平静的就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没有意外,不会有其他任何的可能。 他是如此的笃定,如此的势在必行。 全无转圜的余地。 有一刹那,夏以沫觉得自己好似听清了,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听清。耳畔嗡嗡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鼓膜里轰然炸开了一样,嘈杂了一切声音,模糊了一切声音。 全身的血液,在一瞬之间,像是全部流向了沟渠,带走了她体内所有的温度,夏以沫只觉手脚冰凉,指尖不受控制的溢出丝丝的轻颤,甚至她想要抬起手来,摸一下发涩的眼角,都做不到 他说,他会让她同意的 所以,是他先同意了那上官翎雪提出的法子,所以才想让她也同意的吧 他希望她同意不,他需要她同意,他一定会让她同意 意识到这一点,夏以沫心头一恍。 一刹那间,她甚至以为自己搞错了。一定是她听错了那个男人,宇文熠城,他怎么会同意,将她送走呢只为顺利的迎娶另一个女子呢 不会的。 不会的。 夏以沫不相信。 她不想相信。 可是,现实却是如此的残忍。 她想要亲口问他,她想要听到他亲口说 就像是被这个念头魇住了一样,夏以沫恍惚的从假山后走出来,脚步沉重却又虚浮,她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一般的嗓音,问的是,“宇文熠城,你真的希望我答应吗” 轻浅的几不可闻的嗓音,就像是春日将尽,幽幽坠落枝头的第一瓣桃花一样,悄无声息的碾落红尘,什么痕迹都留不下。 晦暗夜色下,她清丽的脸容,如纸般透白,褪尽了一切血色,像是一缕游荡在天地之间茫然的幽魂,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缕青烟,被风轻轻一吹,便会消失的无踪。自此之后,上天入地,再也难寻。 宇文熠城定定的望着她一步一步,极缓的向他走来。最初蓦然听得她声音之时的心头一沉,亦渐渐化为一片凝滞。茫茫夜色,掩住了她脸容上一切的情绪,他看不清,惟见她单薄美好的身子,在料峭的春意里,仿佛止也止不住的轻颤,似暮秋时节,寒风席卷坠落半空的一片枯黄落叶,脆弱的不堪一击
她在他面前站定。却是隔着三五步的距离,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孩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继续靠近一般。 疏离而防备。 令宇文熠城陡然觉得如此的刺目。 “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俊朗的眉目,微微蹙起,沉声问她。 夏以沫呆呆的望着他微微皱起的眉眼,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好看,哪怕生气,也这么好看 这是她爱的男人啊。 夏以沫笑了笑。 “是呀,我怎么会在这儿” 低声重复着男人的话,有一刹那,夏以沫自己都不由的有些恍惚,自己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 顿了顿,女子颊边却是攒起小小的一丝笑靥,“如果知道,我会在这儿听到这么一些话的话,我想,我宁肯永远待在缀锦阁里,不踏足这儿半步” 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这些呢 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她面对这些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呢 她现在要怎么办呢 夏以沫茫然的望向对面的男人。 “宇文熠城” 她轻声唤他,“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顿了顿,像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后半句话问出了口,“你真的希望将我送出宫去吗那个地方,叫青云观是吗带发修行” 语声微涩,轻不可闻,“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宇文熠城” 如果这真的是他想要的,那么从前那些温柔与缱绻,又算得什么呢 是真实发生 还是只不过她的梦一场 夏以沫突然有些分不清。 她澄澈透亮的眼眸,在黯淡夜色笼罩下,像覆着一层薄薄的银辉,她问,宇文熠城,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但是,问出这句话的她,却没有望向他。 她睁大的眼眸,空洞一片,掠过他,落在不知名的方向。漆黑瞳底,什么都没有。 这一刹那,她仿佛离得他那样的遥远。即便她此时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却仿佛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有一瞬间,宇文熠城甚至想伸出手去,将她狠狠扯到他的身旁,将她紧紧禁锢在他的怀中,已确定她是他的 可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或者,他觉得没有必要,又或者,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惟有垂在衣袖里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指节发白,青筋毕露。 上官翎雪静静的站在他身旁,望着这一切的发生。从夏以沫的出现,到此时此刻的质问,不放过任何一丝最细微的波动。 空气里似簇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像是绷得过紧的一根琴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轰然断裂。 上官翎雪柔媚婉转的嗓音,就在这凄寒夜色里响起,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沫儿meimei,陛下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