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先斩后奏
一大早，不少的人在辛道的门前排着队。每天限量供应的汤包，虽然辛道在重新开张之后就增加到了五十屉，要是来得晚了，还是买不着。 这会儿，手里拎着小盆儿小钵儿的邻居街坊正好奇地打量着辛道大门前的奇景儿——一个背着包袱的漂亮姑娘和一个跪在地上的年轻小伙儿。 这幅景象给了街坊邻居们太多的想象空间，看来今日城东的早饭可是有新鲜小菜就着啦。 “哎，这是谁啊？没见过啊，不像是辛道的人，这是……私奔跑回来的？”一个矮个儿婆子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身边的微胖的中年妇人。 “哎呦，王婶儿，你什么眼神儿啊，跪着的不是那个，那个小六子吗？原来在这儿跑堂的，这个小娘子倒是没见过，相好的？” “不是说……这个小六子不干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看他这样，肯定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儿，哎呦呦，当初他见天儿往我们家送菜的时候，我就觉着他的面相不好，贼眉鼠眼的，哪有现在那个精瘦的林正和气。”一个长脸儿黄面的婆子说道。 “赵大姐，你们家什么时候这么阔绰了？还见天儿地从辛道定菜？你可知道他们家现在要订上两三道菜起码得七八贯钱才行！”身边一个嘴角长痣的年轻媳妇有些调侃地说道。 “我，我当然订过，上个月我们家老爷子做寿的那两天，可不是见天儿地订菜？这个小娘子是哪儿来的，长得就一脸狐媚样！”长脸婆子有些尴尬，赶忙转移了话题。 程还招紧紧咬着牙，脸上被羞得通红，手指紧紧地扣住肩上的包袱皮儿，抓得指节都泛了白。心里头埋怨着她娘的馊主意，把她推上了这般的境地。 方秀英这趟来得匆忙，家里头捎信过来说二郎快要成亲了。秀秀的夫婿考上了贡生，冯氏力压老大两口子逼着他们让梅花托王家给柳子然在官府里头谋了个吏胥的闲缺儿。 方秀英对于这个柳子然非常的瞧不起，在她看来，为了拐弯抹角地靠上王家。居然能够忍受被方秀秀那样的骗婚，这实在是个没出息的人。 亏得还是个读书人，一点儿骨气都没有，真不明白冯氏怎么就那么上心。为了这个提不起来的女婿去逼着老大两口子，真是得不偿失。 当然，这么多年了，在冯氏的眼里，方秀英就是懂事，能帮家里忙的大姑娘，而方秀秀就是需要疼爱的老疙瘩。方秀英虽然从来不曾说出口，心中是有着酸涩的。 这些消息方秀英都是看过就算，虽然冯氏在信里头说她爹让她在二郎成亲的时候回去一趟，她哪有那个闲功夫。丈夫程大海出去两个多月了，按照信上说的。就是在几天后回来，家里头的那两个妾侍看起来老实，实际上在婆婆的撺掇下心大着呢，她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够出门。 但是，信的末尾却让她深思了起来，说是老三家的四郎也考中了？这个信一看就是冯氏找人写的，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没有什么用的东西。关键的地方却是含含糊糊，只是略带酸意地说考得还不错，能让自分家以后处处看老三家不顺眼的冯氏这么说，那就是考得相当好了。 方秀英托人给打听了一下，临淄同平陵离着不很远，着意打听很容易就知道了。四郎竟然考了全州第二。 方秀英的心思活动了起来，自家的还招长得好，人也聪明，过了十五岁就不断有媒婆上门，但是她一个也没有应下。就是想要相看一个好一点儿的，但是他们家一个倒腾海货的，想要让还招高嫁又谈何容易。 本来说和了刘家，刘家有不少的田产，虽说在县城里没有什么影响力，但是家境殷实，儿子刘成壮又是个独苗，婆婆的性子也和软，她想还招嫁了过去是能过上好日子的，但是她和还招的心里还是有着一丝遗憾，故而也就一直拖在过眼这一步，迟迟不肯定帖子。 这四郎，方秀英是知道的，长得随他爹娘，性子也谦和，如今在州试里考了这样的名次，这离着飞黄腾达还远吗？再说了听说他们家在城里开了食肆，银钱如流水，那以后，还不都是自家还招的。 老三两口子性子棉软，自己又是长姐，再加上自家还招的人品样貌，这事儿还不是水到渠成。早知道他们家四郎能这么出息，当初就多亲近亲近他们家好了。 方秀英没有想到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方德秋和唐氏早就不是过去软弱可欺的样子，方德秋推脱着不肯答应不说，那唐氏居然还敢甩脸子给她看！ 方秀英憋着一肚子的气，最终还是选择先服个软，让还招住进方家再说。老三那两口子再不愿意，就凭着自家姑娘，他方延煜能不动心？ 于是，方秀英带着再招连胡麻赵村都没回，大清早就雇车回了临淄，程还招自己来到了辛道的大门前，方秀英打的主意是，即便他们家再不愿意，还招一个姑娘家的自己过来，他们还敢不让住不成？再说了，他们家一大早的人最多，刚好能给他们夫妇施加一点儿压力。 哪成想，程还招才在门前站定，一个少年就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看都没看站在一旁的程还招，咕咚一下跪在了大门前， 这下，可就热闹了。 程还招听了旁边的闲言碎语，羞恼得简直要滴下泪来，跺跺脚，决定自己还是先走开了，等这边儿的事儿完了再过来。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大开，从门里头，探出了一个俊朗非常却梳着双丫髻的脑袋。 花舞儿本来预备打开门做买卖，哪成想却瞧见了背着包袱，眼含热泪，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的程还招，还有跪在一旁，颓丧消瘦，一脸决绝的陌生少年。还有在周围喧闹着看热闹街坊们。 花舞儿看了又看，怎么也理解不了眼前的情景，咣当一声关上大门，人又缩了回去。 程还招真的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