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审案审爱
晚膳过后,无歌抱着流音躺进被窝。 流音羞红了脸蛋,不敢动弹。因为无歌威胁她,若她再不老实他便像昨夜那样直接点了她的xue道。 谁知道她被点xue道后,他会做些什么...... “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吧。”无歌闭着眼靠于流音肩膀。 流音蹙眉,她的过去么? “我不知道。”一个月前,她醒过来时已那人带山庄,对于之前的事,她统统不记得。那两个人似乎对她很熟悉,却不肯告诉她之前的一切。 无歌微怔,不记得么?如此正好,如此,她才能彻底忘却从前,完全变成另一个桃依! “醒来时,已经忘了所有事情。”流音幽幽道。 她不知道她是否还有亲人,她不知道她的家乡在何处,甚至连她多少岁都忘了。自然,也忘了她是因何而昏睡。 “醒来?”无歌猛地睁开眼,“醒来?!那么你之前受过伤?或者中过毒?” 莫非,桃依本就没死?! 无歌颤抖着扣住流音脉搏。许,是他之前诊断错了,许,流音不是与桃依相似,而是她本来就是桃依! 而后,流音便见他眼中的希望逐渐湮灭,归于绝望。 她的脉象与常人无异,毫无半点内力,她不是桃依。 无歌松开双臂,疲倦地将头埋入流音发间。 “你是何时苏醒的?” 一样的相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发,他能遇到流音,已是老天爷的恩赐。怎能奢望,她就是她。 “一个月前,并无受伤或者中毒。”流音犹豫着道,“所以我说了我不是漆雕桃依,你放了我吧。” “......”无歌沉默半晌,似是有些困顿,“休息罢,明日我们便启程离开。” 流音气急,她是让他放她走,不是让他带她离开! “去何处?”她闷闷不乐道。 回答她的是无歌趋于平静地呼吸声,流音只能无奈地于无歌怀中安睡过去。 阳城。 但凡路过东市的人都有些呆愣,一步一回头地看向牵马信步而去的那对年轻男女。 女子一身湖蓝长裙,将纤细的腰身,高挑的身材衬托得极好。长发只简单地披散于身后,黛青淡扫柳眉梢,卷睫长掩玲珑眼。流目盼,身姿娇,从容步,回首一探万千瑶。 而她身边的男子,白皙俊逸的脸庞毫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往前漫步而去。可细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似是担心身边人被人群挤开一般,一直牵着她的右手,十指相扣。 阳城,何时出了这么出色的人? 流音无奈地瞥了眼无歌,对于二人十指相扣,她不知反对了多少次,可每每两人一起逛街或是人多时,他便不顾她的反对强硬地拉着她。流音着实有些苦恼,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且两人之间还有一根锁链锁着,他还怕她走丢不成? “就这家吧。”流音随手指向不远处的客栈。走了一天,她有些累了,也不知这无歌究竟要带她去哪里。 “恩。”无歌淡淡应道,牵着她走进客栈,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定了一间房。 恰在此时,一个男人吆喝着从客栈前跑过。 “县太爷开堂审沈妇一案啦,大家快去看!” “哎呀!县太爷可算是要审这案子了!走走快去看看!” “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人们纷纷往县衙方向跑去,言语间有替已死沈妇抱不平的,也有凑热闹的,都生怕错过这次审理。 流音只回头看了一眼奔跑的人群,随即转身继续往楼上行去。走了两步,惊诧地发觉无歌竟然停在原地。 “我们也去看看。”不去看流音吃惊的模样,无歌似笑非笑地牵着她往县衙方向行去。 跑么,倒不用,他有的是办法进去公堂上,希望流音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直到与无歌一同站在公堂之上,流音都还有些迷迷糊糊。这无歌不是向来不喜她多管闲事么,怎会此次竟主动提出让她参与此案?他对她便那么有信心? 瞥了眼无歌腰上的玉佩,流音蹙眉。只凭借这么一块玉佩,县太爷便欣喜若狂地让他们进入公堂,且奉为上宾。这无歌似乎大有来头! “这位公子,可否开审?”县太爷讨好地看向边上品茶的无歌。 “嗯。”无歌轻吹茶水,颔首,“之后的事你与她说便是。” “下官知道了。”县太爷坐回上位,拍下惊堂木,“今日本馆决定,重审此案!师爷你将原告与被告所呈状纸给那位姑娘看看。” “是。” 流音接过师爷送来的状纸细细观看。 昨夜,沈家夫人被发现与下人私通,并且珠胎暗结,是以上吊自缢。可沈妇娘家人却告上官府,说自己女儿向来洁身自好,断不会做那些苟且之事。近来沈氏有意想休妻,可沈妇娘家人却不同意,说不定便是他杀害了沈妇企图栽赃陷害。 这么说来,杀人动机确是有的。 “大人,我可否查看下沈妇尸体?”流音交回状词。 “来人,将沈妇尸体抬上来。” 很快,沈妇便被人抬上来,流音上前细细查看。 “沈妇四肢细长,身体瘦弱,面色苍白,该是本就身体不好吧。”流音一边验尸一边说道,“嘴唇微张,脖颈上有明显的勒痕,像是窒息而死。发髻并无散乱,衣裳整齐,看得出来她死前并无搏斗或是反抗。咽喉无发黑迹象,也不是中毒而死。” 流音蹙眉,这一切都表明沈妇乃是自杀。可沈妇娘家人说,沈妇向来洁身自好,该不是空xue来风。而且,她方才细细查看之下,发现沈妇脖子上的勒痕有些奇怪。脖子右边的勒痕之上,有一点突出的痕迹,很淡,看上去像一个角。 “无歌,你来帮我。”她没有内力,只能寻求无歌的帮助。 无歌倒是乐见于她的求助,依言起身走向流音。桃依生前,从未向他提过要求,唯一一次,也是让他离开。 “我扶着她,你用内力将她体内残留的食物逼出来。”流音说着将沈妇尸体轻轻扶起,无歌反手一掌拍向尸体后背。 但见沈妇口中吐出些黄白泡沫,流音于指尖沾了些,轻嗅。 “是药,其中包含有玄参、枯芩、连翘、知母等等中草药,主治心悸等病情。”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据两家人所说,沈妇身子素来不太好,患有心悸。那依姑娘看来,这沈妇确实是自杀了?或者是病情发作而死?”县太爷本对流音持有怀疑,毕竟一个小姑娘哪懂得自杀他杀的。可流音只看了尸体,便能准确的说出沈妇生前的情况,着实让他佩服。 “不!”流音擦拭着手转身,“是他杀!试问,若一个人要寻死,还会在死之前服药么?” “县太爷,请将被告以及证人传上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他们。” “嗯,传一干人等!” 半晌,几名婢女以及家丁被官差带上公堂,却不见被告沈河,也就是沈妇相公。 “启禀大人,沈河据说前几日下乡收田租去了,如今听闻夫人遇害,正在赶回来的途中,应该很快便能赶到。” 县太爷看向流音,见她只是点点头示意等待,便挥挥手遣退下属。 流音走向几名婢女,细细打量过后,问道:“你们几人都是夫人的贴身侍婢?” 几人头一次上公堂,紧张的扭紧手绢,慌乱地点头答是。 流音随意地瞥了一眼她们的样貌,以及手绢,继续问:“那么你们进沈府多久了?” “回姑娘,奴婢进府已有五年了。” “奴婢也有三年了。” “两年。” “半年......” 流音随意地看向最后那名婢女,而后走向沈府家丁,“谁是与沈夫人私通的家丁?” “回、回大人,小人冤枉啊!”一名体格瘦小的男子惶恐地跪下喊冤,“小人醒来时,夫人已经上吊自缢了!与小人无关啊大人!” “昨夜你醒来时,正躺在夫人房间?你是第一个发现夫人自杀的人?” “是......” “那昨夜你是如何进入夫人房间的?” “小的、小的不知道,我一直在守夜,或许是太困所以睡着了,醒来时,夫人就、夫人就......”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是在说谎! “那么......”流音正欲继续追问时,外面突然挤进来一个男人。 “夫人啊!为夫不过下乡几日,怎的回来我们就天人永隔了!夫人啊,你为何那么想不开......”沈河进来便抱住堂外沈妇的尸体痛苦流涕,看起来夫妻二人感情似是极好。 流音看着男人惺惺作态,不屑地笑笑。沈河眼中分明没有半点难过! 再回头看向无歌,果不其然,他面色阴沉地看向地面,不知在想些甚么。或许,是沈河那句不过分开几日,便天人永隔,刺中了他的伤心事吧。 “你便是沈河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流音走过去。 “这位姑娘请问吧。”沈河擦着泪抬头看向流音。 “据闻,你是从乡下赶回来的是么?” “是。”沈河毫不犹豫地答道。 “请你仔细想清楚了,你确是刚从乡下赶回来么?”流音眼中锋芒毕露! “......是!”沈河有些胆怯于流音的气势,却还是咬着牙道。 “嘁......”流音嗤笑着转身,“回禀大人,他在说谎!请看他的鞋子。若是刚从乡下田间赶回来,那么鞋子上定会沾上泥土。可他的鞋子却干干净净!证明他根本就是在说谎!沈夫人分明就是他杀的!” “这位姑娘,你说话可要有证据!”沈河狡辩道,“何况我为何要杀了我夫人?我没有杀人动机啊!” “杀人动机么?你有!”流音指向侍婢中最后答话那名女子,“杀人动机就是她!大家请看她的手绢以及衣裳布料,她方才说过,她到沈府不过半年时间,穿的用的却比之其他人好上几倍,不觉得很奇怪么?” “原告的状纸上说过,沈河有意休妻,恐怕便是因为这个丫鬟吧。可沈夫人娘家人不同意,你便起了杀心。谎称下乡收田租,却在昨夜潜回趁着无人时候将她掐死,伪装出她自杀的一幕,是与不是!?” “也只有你,才能使沈夫人毫无戒备,甚至一点挣扎都没有!” “证、证据呢?!” “证据么?”流音略微一哂,慢步走到沈河身边,抓起他的右手,“方才我仔细查看了沈夫人脖子上的伤痕,右边有一个淡淡的拇指印,且勒痕之上还有一个突出的红印,现在看来么,应该就是你手上这枚玉扳指!是与不是只消将这扳指与那伤痕一对比,便可见分晓。怎样,如今还想抵赖么?” “不、不是的!”沈河慌乱地挣扎着,“不是我杀的!不是!” “来人!”县太爷铁青着脸道,“将他的扳指摘下来,与那伤痕对比!” 一番折腾后,衙役回答道,“回禀大人,确如这位姑娘所说,扳指与伤痕完全符合!” “哼!沈河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还有何话说?!”沈河见事情已暴露,面色发狠,凶恶地指着沈妇尸体大喊道,“没错!就是我杀了她!她可以不守妇道与别的男人苟合,怀上孽种!我为何就不能休妻?我为何就不能纳妾不能宠幸别的女人?!所以我就是要她死了也身败名裂!” “所以你杀人时被那名家丁发现,你便将他打晕拖回你夫人房间,伪造出她与其他男子**一幕,让人深信她是**被人抓住而自杀么?” “是!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我还有何不敢承认的!她偷人是我栽赃,可她肚子里的野种也是她与别人**怀上的!” “啪——” 清脆的响声响彻公堂。流音高扬的手掌通红,足已显示出她方才那一巴掌有多用力! “混蛋!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她愤怒地揪住沈河的领子,“你听清楚了吗?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她本就有心悸病,加之你想休了她,导致她食欲不振,腹中淤积的乃是尚未消化的食物凝结成的物体!就因为这个理由,你杀了一个爱你的人!” 别人的爱究竟如何,流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无歌对桃依的爱,她看得清清楚楚! 即便她不是桃依,可就因为她长得与她一样,他也能因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而高兴许久。是要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爱我?”沈河愣住。 “是!她爱你!所以即便她病重也未曾告诉你!即便她知道你与她的丫鬟私通,也未曾说过半句!即便,她知晓杀她的是你,也不曾有半点反抗。” 说罢,流音垂首对身边的无歌道:“我们走罢。” “嗯。” 无歌斜眼睨着呆愣的沈河,而后牵着流音离去。 回到客栈,流音闷闷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怎么了?”无歌自若地将她纳入怀中。很少见她这般的不开心,那张脸上露出的失落,让他心疼。 “......”流音难得没有挣扎,反而回头看向无歌,声音低落,“爱是怎样的呢?” 她忘却了往事,不知何为爱。可山庄内,那两个人的爱是温暖的。名剑山庄,息风与暮成雪的爱让人惊艳赞叹。无歌对漆雕桃依的爱,死生契阔。 她也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认为,爱都是这般。可今日沈氏夫妇的爱,她却一点都不明白,究竟爱是怎样的呢? “呵呵......”无歌柔声笑道,“爱么?” 他的桃依也是这般,为了他,牺牲了自己。 “爱是只需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能让你感觉的很满足,很幸福,此后便只会为了这个笑容而活下去。可若是抽离了爱,心便会似掏空了一般,被打入地狱。” 流音垂首靠于窗边。 如果这便是爱,那么失了她的笑容,无歌是否就会被打入地狱呢? 如果这便是爱,那么她左边胸腔处缺失的那一部分,便是爱么? 她究竟遗落了什么,于她苏醒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