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节 金戈玉帛
后三四点钟,定好了要召见几位御史,只是时间未里,武则天正在抽空看折。这是一道奇怪的奏折,是正在山西讨捻的李鸿章,会同他的老师曾国藩、以及两江总督阎敬铭所上。 会同曾国藩倒还罢了,竟然连阎敬铭也搀杂在里头。因此武则天已读第二次了。 奏折的内容也堪称奇谈怪论,李鸿章提议说,正值今秋大旱,各地河道港汊干涸,捻匪流窜奔突,自由来去,因此更加防不胜防,剿不胜剿;另一面,正好朝廷陕陇一带,因为回乱而荒芜了大片田地村庄,不如以这些土地村落,来招抚捻匪,如此一石二鸟,除捻匪四散,不复对抗官府、为害百姓之外,陕陇一带也能得以大复元气。 武则天记得,曾国藩从前推荐李鸿章的奏折之中,总是说他“勇于任事”,如今看来,到山西才吃了一个败仗,就觉得捻匪“剿不胜剿”,提出个招抚的主意,分明是想要“金蝉脱窍”,这哪里能称得上勇于任事?自己见他从前也跟随着曾国藩dàng)平过长毛,在山东剿杀过东捻,以为他果真能独挡一面,原来不过如此。 说起要“抚捻”,要和捻匪和谈,这个念头也未免太奇异了。打架的人之所以要动手,就是因为用嘴巴已经讲不清楚。从来只要拿起过刀枪的人,谁不觉得刀枪相见,几个回合之后你死我活,这样才来得更快捷?谁还能有那水穿石地细致工夫,慢慢坐着去解它?所谓“快刀斩乱麻”,就是麻已经乱成一团,解不胜解,所以才干脆一刀了断。 如果有那耐心、起功夫,刘邦和项羽,也就用在垓下拼得四面楚歌、鱼死网破;而是直到如今,仍然一起坐在鸿门宴上,玩百年推手、千年太极了。而事实上,即使他们曾经有空,在鸿门宴上坐到一起,也不曾尝试过和谈,而是只有“项庄舞剑”,项羽所头痛过的,也只不过是不杀”的问题罢了。 如果已经兵戎相见的人之间,果真一方能够抚成另一方,那么,也就应该一直演义下去,魏蜀吴地版图,就不该再有改动,那为什么连诸葛亮那样,据说是从古到今不曾有过的聪明人物,虽然也曾“七擒孟获”过,也只能“六出祁山”,把蜀民累得满脸菜色,把自己弄得“食少事多”,也没有想到要用和谈也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为刘皇叔保得个长久的“三分天下”呢? 就算是这些,都不曾想过真正和谈,那么总想偏安一隅的北宋南宋,倒是念念不忘和谈,每年对辽金纳贡,输绢送绸送银子,也算得上踊跃积极;对内不惜自毁长城,为屠杀武将如岳飞,还捏造出古今第一的“莫须有”罪名,可谓诚心可鉴,为什么和局也同样落得破灭? 所以说,天地之间,弱强食,就是此。兔子虽然吃草,老虎却必须吃兔子为生;百姓虽然种粮,自然又有不种粮的一群人,必须吃百姓。天生既然有强有弱,就只能是吃与被吃地关系;老虎“抚”兔子,也只会“抚”到自己吃饱了的肚子。 虽然说“化金戈为玉帛”,就从两件东西如此迥异,也能知道这一“化”,绝非易事。 就是从前。太宗文治武功。对突厥和吐。也先战胜它们。自己被尊为“天可汗”之后。才议和联姻。 只是北地方。为何总是乱局连连?竟然陕陇一带。都因回乱。而白骨累累、田地荒芜、村镇消失、千里不见炊烟。那么自己从前在长安住过地那些宫呢。从唐之后。就没有哪朝哪代。将都城定在长安。那些红墙碧瓦地宫。这么多年没有皇住。只怕都已经化作断壁残了呢? 想到长安。就不免想到太宗。如果他看到自己如今掌管地天下。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又是太平天国。又是捻匪。又是回乱;对洋人尤其小心翼翼。不得不委与虚蛇。一定要笑一番吧? 从前太宗之时。时时强调要“轻徭役。薄田赋”。最u意小民每年地收成。所以回回太宗出巡。百姓无不跪道迎接。山呼万岁。 并且贞观年间。朝廷地官吏也大多清廉严谨。即使是王公贵族、贵妃公主们地府上。也慑于官威。不敢招摇。或做出侵害百姓地事。商人们放心出外。在郊野也无须担心。百姓白天不在家。也都不用关门;社会上没有偷盗地事。监狱里更经常空空如也。牛马倒是漫山遍野。养得骠肥体壮。 更加上年年都是丰收年。一斗米也就值三四钱银子。从京城行路到岭南。或从山东行到沧海。都不用带干粮。路上自然能够得到。有过客经过山东村落时。本地村民必然是好客。甚至动离开地时候。主人还有馈赠。这都是从古有地事。那之后当然就更加没有 还有更令人称奇的事,就是贞观六年时,全国死刑犯只有三百九十人,太宗审查时命令他们全部回家过个团圆年、待来年秋收后回来复刑,结果百九十人均准时到来、无一人逃亡。 除了文治之外,贞观年间,太宗还四面出击,气吞山河,亲率大军依次打败东突厥、吐蕃、吐谷浑、高昌、焉耆、西突厥、薛延陀、高句丽、龟兹;甚至一个被印度位挟持地唐使在逃脱之后,也曾借来吐蕃和尼泊尔军队,将印度军队打得大败。一朝的武力如此雄奇,恰如那些气度恢弘地唐诗,“大漠风尘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葡萄美酒夜光杯,饮 而如今呢?洋人开着军舰,喜欢到哪里,就到哪里。哪天一个不小心,没有敷衍好,说不定又杀到京城。这比那两个jiàn)人地鬼魂,要可怕多了,害得自己常常午夜梦回,想起这些横冲直撞地轮船、能隔空打牛的洋枪、和凸鼻深目地洋人,就安稳。 第一次鸦片战争地,第二次鸦片战争,第三次鸦片战争呢,自己就要止鸦片了,是否就在眼前?再吃一个败仗,接下来就不知道要签什么条约了。 此外,纵使这些外之人,还不懂得感戴太后普惠天下的恩德,为什么境内的小民,也纷纷在反? 如今的大清朝,当兵另饷,且是自愿;朝廷穷到没有银子花,从前皇帝喜欢过的一个园子,也是烧掉之后,久久没有重建,自己到现在也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但这田赋,总应该也不算重了吧?为什么三人的奏折之中,仍旧要说到“百姓流离”,就是因为没有饭吃?
这些人没有吃,偏偏有有另外几百万人,在吸食比米饭又要昂贵得多地鸦片。 别人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刚刚掌这个朝廷才不过几个月,这说起来,总是在自己治下,自己面上无光哪。 如此想来,既然除了那增的无主之地,需要的不过给招降后地捻匪放半年口粮、和添置农具的区区银子,李鸿章的奏折也就值得考虑了。让他去试试招抚,如果能够成功,岂不是件好事?就是谈不成,再行剿灭,也是举手之劳。到时候,捻匪就更不能怨怪朝廷,说没有给过他们活命机会了。 “御史张文藻、刘潭、曹成甫到。”东书房外,班的太监叫道。 这些史们平时都见不到太后,此时大多猜到,太后召见,必然是因为自己之前所上地折子,要议论皇帝出洋的事。既然是言官,又难得有机会觐见,大家也都装了满腹的话要说。 见礼过后,自然是等待太后垂询,谁料太后跟前的女官,先传过了一份奏折,太后话道,“你们传着看,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在前头的一人,从女官手中接过子,一看,却是曾阎李三位大人,联名要抚捻。 从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接过来地,头一次不是茶水或手巾,而是郑重其事的折子,这真让人有些不太习惯。更奇怪地是,自己反对的是皇帝出洋,为何太后要让自己看这大人倡议抚捻地折子? “启禀太后,臣以为,此事决不可行。”内中的刘潭说道,“李鸿章此前在攻打苏州之时,曾经招降太平军纳王郜永宽等“四王”和“四大天将”等八名头目,后来又将他们杀掉,为此还和受降时名列担保人地洋枪队戈登,闹得很是不欢。此前在山东剿东捻之时,匪赖文光,宁愿拼死突围后走了近千里,去投降扬州县令吴疏兰就死,就是为此。因此李鸿章提出要招降捻匪,必定无人来投。” 御史没有实权,全靠手中的一杆笔,所以对各路消息,必须灵通,才能碰到时事,即时有感而。李鸿章苏州杀降之事,当时朝野皆知,人讲求“忠信礼义”,李鸿章的所为,背信弃义,并且砍杀降将之后,到处夸耀自己计策成功,遭世人议论纷纷,方才有所收敛,等到当时一同攻打苏州的程学启,在攻打嘉兴被流弹击中头部而死后,更是将杀降之事,全都推到了程学启的头上。 曾国藩当时闻讯,竟也称“此间近事,惟李少在苏州杀降王八人最快人意”,“殊为眼明”;在天京城破,俘获李秀成后,也是匆匆处决。如此师徒二人,提出要招抚捻军,不要说捻军,就是朝中大臣,平民百姓,又有几人能信? 这么说,计策内容暂且不议,李鸿章出面,则决不能成功,却是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