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墨番外 曾经相遇 曾经相爱（终）
远远走来三个喜气洋洋的身影。 他们穿的是西瓜红的亲子装。 那美丽纤巧的女人T恤上的图案是三只卡通猪，猪mama和猪宝宝穿得漂漂亮亮扎着蝴蝶结，中间猪爸爸系着围裙左手端点心给老婆，右手举冰激凌给女儿。 那玲珑可爱的小女孩T恤上则是，猪宝宝骑坐在猪爸爸肩头上吃着冰激凌，猪mama优雅地吃着点心，猪爸爸一脸满足地笑着。 那个高大英挺的男人胸前的图案更为搞笑，是三只酒足饭饱的卡通猪撅着小屁股心满意足地打瞌睡，三条尾巴可爱地晃着…… 这幅画面实在是美丽温馨让人心向往之，但在我眼里却像是针扎一样难受。因为那可爱得没天理的小女孩是我的女儿，那清澈优雅的女人是我最爱的心上人，那优秀出色的男人则是抢走她们的人…… 我更难接受的是，那刺眼的西瓜红，我从没想过她也会穿得这么欢天喜地，而且如此清丽娇艳。她在他身边恬淡地笑着，微风吹过她一直随意披肩的长发，露出整张莹白精致的小脸……我的心就像被刀割过一样疼痛，被生生夺走最心爱的东西，和被人将心割去一半，又有什么分别呢？ 在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出去打招呼装作偶遇之前，他们三人进了一家绿油油的、看起来很可爱的茶社，那招牌上的四个字将我牢牢钉在了原地：绿野仙踪。 后来有一次，雪淞说：世间事最怕刻意，越是刻意往往越是不成。当时阴差阳错，第一个带她来绿野仙踪的是辛洛阳，现在想来，爱果然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我又能说什么呢，我的失去，应该就是从那一次失约绿野仙踪开始的…… 然而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紧跟着的好不了的咳。我就像个人格分裂的病人一样，一面向自己举杯，希望大醉一场。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人更断肠。而另一面，我又爱上了一件事，那就是若无其事地去她家做客，她的新家，她和他的家。 那栋别墅很大，里面的装修让我吃惊：几乎是按照电影《飞屋环游记》的风格而搭设。把日子过成动画片，我尊敬这个男人的童心和想象力。 雪淞很喜欢那个家，我看得出来。这是让我最伤感的事情。 平安夜是雪淞的生日。尽管我知道，他们全家人会在一起庆祝，但那里也有我的家人不是？ 下午我就早早赶过去了，买了中规中矩的礼物，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与众不同的资格。 辛洛阳正在从车上搬一棵一米多高的圣诞树，彤彤在一旁明为帮忙实则添乱地忙活。两个人边说边笑，气氛欢快。 彤彤先看到我，“爸爸，你来啦？” “嗯，爸爸想你了”，我抱起她，“给mama过生日？” “是呀，mama去剧场了，我们要在她回来之前把圣诞树打扮好”，彤彤穿了紫色的套装，非常可爱，她长得的确很像我，但有时说话的神情和举手投足的气质却像足了辛洛阳，所谓形象飘移就是这么回事吧，看一个人看多了，总是会有些神似的，唉…… 辛洛阳，我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气度，对于我的到来，他自然很不爽，但为了彤彤，他从来都能做到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爸爸，你说雪淞是落在树上的雪吗？”这声爸爸却是在叫辛洛阳。 “差不多，准确地说，下雪时如果空气温度偏高就会落到地面或树上化成水。在降雪时如果遭遇寒流气温骤降，雪就不再融化，雪花被树枝上的水珠粘住、冻结，越积越厚，就形成了雪凇”，那男人每次回答彤彤的问题都以大人也不一定听得懂的方式，可偏偏彤彤喜欢。 “可是，我没看过雪是什么样子的”，彤彤撅起嘴，有点遗憾。粤城是不下雪的，让彤彤去了解一种比下雪更为复杂的自然想象无疑是道难题。 突然彤彤像是想到什么，“爸爸，你陪一下爸爸，我出去一下”。 于是，两个被绕晕了的“爸爸”尴尬地留下来大眼瞪小眼。 10几分钟后，彤彤跑回来，抱着一盒棉花一样的东西，仔细看，居然是化妆棉！她很兴奋地一片片撕开，然后挂在圣诞树上，“爸爸，你看，像吗？” 辛洛阳欣赏地看着她，“像！彤彤，你从哪里拿来的？” 这时门铃声响起。 “彤彤，你拿走我mama的化妆棉要做什么？能不能先还给我啊，我mama正四处找呢！不巧我家里也只剩一盒了……”是旁边一栋别墅家的小女孩，说是旁边，其实距离也不算近，那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平时喜欢带彤彤玩。 辛洛阳起身对那女孩笑着说：“可可，叔叔一会儿就送还给你”，然后拿着车钥匙出门了，那女孩也跟着走了。 没多久，辛洛阳拎着一大堆东西进来，原来是几大袋医用脱脂棉，“彤彤，这个更好用，我们来用这个做雪花”。 “爸爸，那可可家的那个什么化妆棉怎么办？我mama是没有那个东西的！我们送她点别的礼物好不好？”彤彤可怜巴巴的。 辛洛阳从袋子里掏出一包化妆棉，“彤彤，你先创作mama的圣诞树吧，爸爸还过去！”说着又顺手抱起一盆金桔走了出去。 雪淞回来的时候，整个圣诞树上已经下满了“雪”，听说这是彤彤亲手制作并送她的礼物，她很惊喜，“彤彤真棒！这么多棉花哪来的？” 彤彤老老实实将邻居家化妆棉的事情说了一遍。 雪淞冷下脸，“洛阳，随便去别人家里拿东西，你怎么能这么纵容她、还鼓励她深度创作？” 辛洛阳倒了一杯热可可亚给她，“急什么，该批评的时候绝对要彻底深刻，但是该鼓励的时候也决不能吝惜。我觉得彤彤很有想象力，而且她是跟可可借了的，只是可可不知道她mama没有备用了，后来彤彤还想到送人家一件别的礼物表示抱歉。我认为这样的艺术创作思维和处理事情方式很值得夸奖……” 突然间，我觉得，其实雪淞的眼光不错，彤彤的判断力更是精准，这个男人是真的爱着这两个女人的。 一瞬间，我的斗志不见了，我的委屈和不甘也统统不见了。心里只剩下了无奈的失落。 也许，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不是我甘心放弃战斗，实在是，那个男人四两拨千斤的战斗力，太过坚韧，我想我能够理解她的移情了…… 放弃非我所愿，也许世界上有一千种理由，也不能让我放弃雪淞，但只有这第一千零一个理由，只有这一个，我不得不放弃——她爱他，他也值得她爱。 当晚，我回到公寓，没有喝酒，因为我想清醒，我想好好回忆一下我与她的那些美好…… 初次见面在机场，她是那样清淡、从容，像尘世中的一株雪莲……分离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她憔悴苍白，双眼雾气迷蒙地说：我不怕一个人的孤单，但我怕两个人以后的离别…… 终究是我的错吧，虽然这一切是阴差阳错，但毕竟是差了错了，擦肩之后，各自天涯，再见已相隔千般万般…… 好在人还有“回忆”这个好东西，它让很多美好的事情，仿佛初次历经一样，可以享受多次。所以，我爱上了回忆。 但我仍是忍不住去他们的“飞屋”，感受那里美好得不像生活的生活。 她怀孕了……我心里酸楚，那个男人终于守得云开，我经常盯着她的肚子出神，如果当年我就这样守在她和那颗胚胎身边，是不是，现在的幸福都是我的？ 小星星很聪明很可爱，我都忍不住喜欢他，经常妄想一下，如果这是我的儿子……唉，我发现我好像越来越变态了。 辛洛阳对待彤彤的态度和关爱没有因为小星星而有所改变，该批评、惩罚的时候照旧，该宠溺、包容的时候也照旧……其实我说家访只是借口，我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我每年还是会带彤彤回美国几次，跟家里人也给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父母、申丹、杜伊东、朋友、商业伙伴……甚至雪淞都开始有意无意帮我张罗，张罗什么？反正跟女人有关吧！我没什么兴趣，却也并不像之前那样排斥，其实用得着介绍吗？我的工作中不断邂逅熟人、不停结识生人，不管是生人熟人，总有一半概率是女人，又有一半的一半概率是未婚女人…… 但是又怎么样呢？我看着她们总觉得不真实，就像看到面条想吃米、看到米饭又想吃面的那种烦躁，看来看去总是记不住任何一张脸…… 可能还需要时间吧。她说：你总会找到那个适合你、可以陪你走很远的人。我说：那当然。 也许吧，我相信也许有，但没有也没有关系。 看到雪淞、看到彤彤，我仍然对生活充满感激。 毕竟，曾经相遇、曾经相爱，曾经是彼此生命里的不可或缺，那些美好和回忆都是真真切切的。虽然最后无缘，毕竟曾经无憾。 我会一直走在旁边，跟她、她、他……做亲人、朋友、知己……随便吧，都可以。 （全文完结）